春季降臨神州,剛剛經歷了嚴冬的聖龍帝國,終於再次沐浴在春的溫煦中。
對於聖龍歷七五七年的聖龍帝國來說,開端似乎還算不錯。
去年年底燕字世家、皇甫世家和涼州風雨軍的那一場大戰已經進入了尾聲,雖然這一場大戰軍民死傷近百萬,大地被鮮血染紅,原野被屍體堆滿,但終究還是結束了,風雨軍在擊潰了燕家軍、征服了巴蜀的皇甫世家之後便就此止步,並且承諾進京新即位的宣武帝所推行的憲政,沒有如人們所預料的那般將戰火蔓延到整個神州,因此整個神州的中部和東部,都暫時鬆下一口氣。
另一方面,素來有賢王之稱的輔政王蕭劍秋,終於在衆望所歸之下登上了皇位,尊號宣武帝。這位年輕有爲的君王,不顧保守派的阻撓毅然宣佈實行憲政,以讓出一部分皇權爲代價成功的聯合了東部各路諸侯以及慘敗後的燕字世家,任命國丈卓不凡統率五十萬聯軍反擊乘中原大亂多去了幽燕的呼蘭大軍。雖然最終功虧一簣,但是聖龍帝國終究還是守住了以河北瓦橋、益津、淤口三關爲主體的新防線,迫使呼蘭帝國大國師張仲堅,在幾番權衡之後不得不悻然退兵,中止了南下的步伐,從而避免了神州的一次巨大兵禍,同樣也將蕭劍秋的影響和威望推到了顛峰。
一時之間,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風雨,聖龍帝國中興之主宣武帝蕭劍秋,這兩個同樣年輕同樣朝氣蓬勃的統帥,成爲了神州最爲著名兩位的並世俊傑,賢君名將的存在,以及他們的赫赫功業,似乎讓聖龍帝國——這個曾經號稱位於天地中央、令四方朝賀的龐大帝國,在數千年歲月滄桑的沉沉暮氣中,再次顯現出蓬勃與興旺的活力。
只是,一山真的可以容二虎嗎?
身爲君王的蕭劍秋能夠容忍擁兵百萬、領土萬里的藩鎮獨立於朝廷中樞之外嗎?
戰無不勝又一心想開疆拓土的西北定涼侯,又真的能夠忍受天子或者說目前神州的新鮮事物——執政議會的約束嗎?
憲政,以犧牲一部分皇權,擴大諸侯在中樞的發言權爲代價,換來了各路藩鎮對皇室的擁護和對於中央政權政令的承認,這對於東部那些勢力不強的諸侯以及慘敗後的燕字世家,的確很有吸引力,但是對於縱橫神州內外所向披靡,擁有最強大的軍力幾乎可以說獨步中原的風雨軍來說,怎樣的權力才能夠抵消武力統一天下的誘惑?而憲政的主導者,蕭劍秋,又願意做出怎樣的讓步來讓風雨軍得到滿足和安心?
清晨,聖龍帝國天子都城聖京西北約二十里外的崎嶇山路上,混雜在上山的熙熙攘攘的人羣中,一頂小轎因爲道路的崎嶇而顛簸,小轎的乘客卻半點都沒有在意顛簸,全部的心神都注入到了這一場以天下爲棋局的博弈中,深思着。
小轎走上了一處懸崖峭壁,懸崖峭壁的盡頭赫然是一座鐘鼎香繞的寺廟,寺廟前銅色發亮的橫匾上正書寫着斗大的三個字:“大佛寺”。
“七哥,大佛寺到了,快出來吧!你快看,京畿果然是好熱鬧啊,居然有這麼多人來寺廟上香,就算是咱們建業也沒法比啊!”
小轎落下,一個紅衣的少女騎着一匹血紅的駿馬,如同火一般的雲團,閃電般的勒於轎旁。香風飄過,少女下馬,瀑布般的烏絲迎風飄動,有着說不出的飄逸,彎彎的柳眉,小巧的鼻子還有微微嘟起的嘴巴,都給人一種可愛純潔的感覺,尤其是明亮的雙眸,竟然如此得一塵不染,就彷彿清澈見底的溪流。
此刻美麗的少女正一邊向轎內的乘客半是嬌嗔半是催促着,一邊則滿是好奇的望向四周,顯然對於自上而下猶如無窮無盡的長蛇慢慢蜿蜒挪行的上香的人羣充滿了好奇,再配以那柔柔的、好聽動人的吳音儂語,惹來四周無數人憐愛的目光。
“知道了!這裡是天子腳下,自然熱鬧,不過如今之所以有這麼多人,全是因爲這兩天當今聖上,還有西北定涼侯,以及前來參加執政會議的各地大臣官員都要來大佛寺上香,百姓和富豪們追崇潮流紛紛效仿,所以人也就更多了!”
伴隨着簾布的捲動,一個年輕的書生一邊從轎內走出,一邊隨口的解釋道,滿是敦厚的兄長對於頑皮的小妹疼愛而又無奈的口吻。
只是,相對於女孩的英姿颯爽,年輕人的身體似乎過於單薄,甫一出轎便感受到了一股寒風迎面撲來,不由嗓間微微一癢,緊接着便咳嗽起來,臉龐因此而赤紅,身體也在無法控制之中劇烈的抖動。
“哼!早就讓你好好鍛鍊身體了,這麼一點的風寒都經受不住!雖然不適合練武,但是強壯一下體魄總不是壞事吧?”
少女嘴上抱怨着,臉上卻滿是關切和擔憂的神色,一雙玉手則輕輕的捶打在了年輕人的背部。
“咳咳咳,一人敵不如萬人敵,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方纔是男兒大丈夫的英雄所爲!”
年輕人一邊咳嗽,一邊反駁道。
“好不害羞!那當今皇上,還有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他們可都曾經統率過數十萬雄師勁旅征戰天下,卻也沒聽說過他們如此的弱不禁風!”
少女毫不示弱的還擊,雙眸閃現出對於英雄們的崇拜與神往。
“你這個黃毛丫頭乳臭未乾,懂得什麼?咳咳咳……”
“你再說一遍?”
“好……好話只說一遍!”
……
“咦,這裡爲什麼叫做慶壽寺!”
兄妹之間毫無營養的脣槍舌劍,意外的在進入寺廟之後便嘎然而止,原因是少女突然發現邁過大門之後,呈現眼簾的是一處三層的樓閣,高五十餘米,奇怪的卻是上懸“慶壽寺”三個金字,和剛纔進入時的寺名全然不同。
“不知道了吧!”
年輕人露出了一付儒子不可教也的神氣,嘴角微微莞爾,解釋道:“這裡本名就叫做慶壽寺,是數百年前聖太宗爲其母慶壽而建的,寺中的佛像堪稱中原之最,因此民間方纔俗稱大佛寺。”
“哼,就你知道這些毫無用處的東西!”
少女自知自己的學識是拍馬也追不及兄長的,當下賭氣般的昂起美麗的小腦袋,噘起嘴巴,做出全然不屑一顧的模樣:“左右不過是一個建在懸崖邊的寺廟而已,有什麼了不起?”
“話不是這麼說的!”
年輕人搖着頭,不厭其煩的糾正道:“這裡有大佛窟、千佛洞、羅漢洞、觀佛塔等不少奇觀,方圓十里共計石窟一百零七個,佛龕一百四十八個,大小佛像一千四百九十八尊,實在是佛門的一塊寶地也!”
“這麼多啊!”
一聲悅耳的驚呼從旁而起,卻不是少女發出,也不是來自同行的隨從,年輕人轉首望去,瞬際從原本的隨意化做了驚豔與傾慕。
只見,一個身着白衫的女子正從寺廟左面的另一處門口邁進來,衣衫在微風中飄動,有若天仙下凡一般說不出的高貴雍容,小巧挺拔的鼻子、櫻桃紅嫣的嘴脣,彷彿星辰般閃亮的雙眸,共同勾勒出了一個不應出現於人間的絕世佳人,在晨霧朦朧中更顯超然,即便是混雜於如此熙攘的人羣之中也依舊如此不凡,尤其臉上淡淡浮現的憂傷,更是令人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痛楚,恨不得立刻將自己的一切奉上,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而令人更爲矚目的,則是佳人的身旁,赫然跟隨着一個又黑又圓、腰間掛着一個大大酒葫蘆的老頭。
所謂的黑,是指他的膚色竟然爲一種天然的黑,而不是象聖龍人那種長久勞作被陽光曬出來的黑,可以說是黑得發亮,以至於在光線暗淡的屋子裡簡直就和黑暗融爲了一體,唯有其雪白的牙齒顯得尤爲醒目,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至於說到圓,那就是一個客觀實際了。他的頭是圓的,身體是圓的,手伸出來也是圓乎乎的。還有圓圓的嘴,圓圓的眼睛,圓圓的腿……
這樣的一個老頭,更加突顯出了佳人的豔麗。
總之,這是兩個絕對不尋常的人。
看到這樣的人間仙子,可憐的年輕人頓時如遭電擊,滿腹才學經綸機智應變此時此刻都只化作了一句話:“在下令狐智,請教姑娘芳名!”
事後,對於令狐智的表現,不少人很讚歎,因爲他們認爲對第一次見面的女人說話,唯一能夠讓對方聽進去的也只有自報姓名和請教對方芳名了,令狐智初涉情場就能夠有這般表現果然不愧自己的名字,這些人的代表就是令狐智的妹妹——現場的旁觀者令狐飄雪;但是也有不少人很不以爲然,因爲他們心目中那個冷靜、智慧、泰山崩於析而色不變的天才令狐智,居然也會象所有一般的年輕人那樣,看到了漂亮的女人便不顧一切、老老實實得說出原本應該保密的真名實姓,實在讓他們失望,他們都是令狐智的隨從。
至於令狐智,那個一瞬間被愛情的魔箭射中心臟的年輕人,在此刻卻沒有半點的感覺,有的只是麻、是醉,天地彷彿成爲了茫荒,那人、那寺、那佛,那一切都化做了無形,唯有他眼中的美人。
無論是引以爲豪的智謀,還是縱覽天下的學識,這一刻都彷彿被抽乾了、拉走了,腦中一片空白,甚至連一句話都說不出,滿腔表現的渴望更因爲身體的僵硬而無法化作行動。
而這個時候,卻見白衣女子面帶微笑,落落大方猶如男兒般抱拳自呈姓名,全然沒有普通聖龍女子的拘束:“在下雲明月。剛纔聽聞令狐公子對大佛寺的解說,實在驚訝大佛寺的奇妙,不由冒昧開口,還請公子見諒!”
可惜,美女的這番話對於令狐智而言,只有前面的五個字生效,發呆的年輕人此刻唯一能夠做的便是兀自喃喃的自語:“她……她叫雲明月,她叫雲明月,猶如白雲一般無暇,有若明月一般皎潔,好名字,果然是好名字!”
這番話顯然十分唐突,以至於那白衣女子雖然神色間依舊落落大方,然而眉宇卻也微微皺起,而未等白衣女子表態,卻聽見一道冷哼來自女子身旁的老頭。
霎時,整個空間迅即充塞着令人窒息的沉悶與威勢,迫得令狐兄妹身邊的護衛們臉色大變,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之後迅速全身繃緊,勉強重新走上前擋在了主人身前,吃力的抵禦着對方的功力,卻顯然岌岌可危。
倒是那少女此刻竟顯出意料之外的高超功力,雪白的銀牙狠狠的咬了一下嘴脣之後,不進犯退,運起了全身的功力走上前來擋在了老頭和兄長之間,並且步步向老頭緊逼。只是那前進的步伐是如此的沉重,就彷彿雙腿注入了鉛,短短六、七步的距離,走到了第四步就已經是呼吸急促、臉色蒼白中卻又泛出了病態的紅暈,無助的眼神投向了一旁的白衣女子,就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方纔吐出兩個字:“姐姐……”
那言語,那神情,是如此的悽婉,就如同受傷的小動物,尋求着庇護和無奈的討繞,讓人看得都不尤爲之心動。
在整個現場,唯一渾然不覺的,恐怕也就只有那個依舊發呆的罪魁禍首——令狐智了。爲愛情所困的年輕人直到此刻尚不知道,身邊的形勢已經是何等的危急。
“大師手下留情!”
雲明月輕輕的一嘆,示意老頭收手。
伴隨着這道猶如天籟的聲音,所有的人頓時感到大大的輕鬆,尤其是首當其衝承受了老頭絕大部分功力的少女,更是彎下腰“呼哧呼哧”的大口喘起氣來,血紅的小舌頭微微露在外面,纖纖的玉手自然而然的撫摸着胸口,那神情是說不出的可愛。
“哈哈,小妹妹,你的武功可真不錯!”
那個又圓又黑的老頭突然笑了起來。
“哼,老頭你的武功也不賴!”
少女撇了撇嘴,全然不顧剛纔自己已經被逼得只有討饒份的窘境,半點都不肯吃虧的回擊道。
“這位哈桑大師來自炙大陸,得罪之處妹妹不要見怪啊!”
雲明月微微一笑,走上前來握住了少女的手,溫和的說道。
卻沒有想到自己的話音未落,便聽見一旁的黑老頭自以爲很小聲卻實在驚天動地的咕嚕起來:“哼,什麼啊!要不是那小子拜託老子要看好他的老婆,老子纔沒這個功夫來多管這番閒事呢!”
雲明月秀臉一紅,正待要說什麼,卻聽見令狐智突然大驚小怪的叫了起來:“炙大陸,那可是和東、西大陸並稱的第三塊大陸,聽說到處都是茂密的森林,還有一種神秘、詭異的黑巫術!”
此話一出,雲明月和少女同時翻了一下白眼,沒想到這位老兄居然會在這個時候清醒過來,更沒有想到一清醒過來又是書呆子脾氣發作,賣弄起學問來。
倒是哈桑卻顯得大爲高興,大笑着不顧令狐兄妹四周護衛滿臉的緊張,走上前狠狠的拍了一下書生的肩膀,大聲嚷道:“聖龍人果然有學問,你小子對咱們炙大陸還真瞭解,有空的話不如和哈桑一起回去做客如何?”
“好……好,晚生一定遵命!”
疼得咧牙哧嘴彎下腰去的令狐智很傷心得看着旁邊妹妹滿是“你活該”的鬼臉,愁眉苦臉的答應道。
“令狐公子乃是江南有名的才子,自然是滿腹經綸了!”
雲明月眼見令狐智的倒黴樣,憋着笑爲年輕人解圍道。
“姑娘竟然也知道小生的區區虛名,真是榮幸!”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令狐智聽得心中的伊人竟然知曉自己,不由得精神一振,看那樣子似乎連剛纔的疼痛也全然忘記了。
“論武,南阻安宇肆虐,北伐呼蘭入侵,已經堪稱英雄;而說到文,夜泊秦淮和天下第一名妓尋蔚主人談詩論畫;日出石門則與一代大師玄宗長老坐禪論佛,恐怕就更不是一般人所能夠及,假以時日,令狐家族的七公子,定當名揚天下!”
雲明月微笑着說道,腦海中迅速回憶起令狐智的資料來:令狐智,聖龍帝國四大家族之一令狐家族當代家主令狐潮的侄兒,家中排行第七,庶出,因爲體質的緣故無法練武,自幼孱弱,爲家族親友所輕視,甚至不得其父歡心,視若無睹,終日獨居屋內不與人交往,唯有同母胞妹令狐飄雪與之相交甚密,多次得到武學天才的胞妹庇護,方纔躲過同輩兄弟的欺凌。然而所謂有所失也必有所得,手無束雞之力的令狐智,正因爲不能夠習武,所以發奮讀書,反而滿腹經綸,文采風流可謂當今聖龍帝國年輕一代中無人能及項背。
此刻,令狐智眼見心儀的佳人對自己如此瞭解,尤其是雲明月並不如目前亂世之中一般人偏重實力武功,反而更爲讚賞自己的風流倜儻,真的好似被說中了心窩裡去一般,不由好生欣慰,總算得意之餘還記得應該謙遜一番,當下滿臉笑容的說道:“令狐智年少疏狂,讓姑娘見笑了!”
“令狐兄何必過謙,所謂唯英雄真本色,是名士自風流,大丈夫歌也罷,哭也好,求得是心安理得、暢意痛快,又何必去理會世人的眼色?”
雲明月不以爲意的說道。她生性開朗,最受不了聖龍繁瑣禮儀的約束,因此甚至連剛纔令狐智對自己不加掩飾的讚美,也僅僅是感覺突然,不但沒有見怪,反而還有些欣賞,此番話更是出自真誠。
“太好了,姑娘果然不是那凡塵中人!”
只是,雲明月卻不知道自己隨口的這番和一般聖龍女子截然不同的話,竟讓令狐智如此大喜若狂,頓生尋覓到知己之感。
“咱們邊走邊談吧,明月初次前來大佛寺,對這裡很是陌生,還請令狐兄多多指教!”
可惜書生的這番過度表現,不僅讓一旁的妹妹大爲搖頭,即便是生性開朗的雲明月,也多少感覺有些不適應,急忙轉移了話題。
“好啊,好啊!雖然我們兄妹也是頭一次前來,但是我兄長自幼飽讀經書,足不出戶卻能知曉天下大事,如果姐姐想要了解這大佛寺的話,找我哥哥最好了!”
未等書生開口,對於兄長的表現已經極度失望的少女,急忙搶先說話了,說着還乘雲明月不注意,向哥哥丟去了一個眼色。
“飄雪休得胡鬧!舍妹信口雌黃,小姐請勿見怪!”
聽了這話,年輕人卻是滿臉通紅,對妹妹的誇獎很是不好意思,直到看見了少女使來的眼色方纔一呆,省悟到這是妹妹給自己表現的機會,急忙改口支支吾吾得說道:“這……這大佛寺主要由大佛窟、千佛洞、羅漢洞、觀佛塔四處組成,各有特色,我等不如上那觀佛塔,正好可以將寺內的景色一覽無遺……”
說着,年輕人顯然是因爲見到有機會在心上人面前表現,頓時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幸好心高氣傲的他平時因爲體質無法習武,因此將所有的時間都用於博覽羣書,試圖藉助智謀和學識來彌補武功方面缺憾,因此雖然沒有到過大佛寺,卻也對此處所知甚詳,此刻一旦起了頭之後,滔滔不絕的講演起來,竟然沒有半點的澀意,一邊在前面引路,一邊繼續向雲明月介紹道:“那大佛窟是全寺的中心,佛窟從地面崖石升起,高三十米,呈半圓形,半徑二十米,南北寬十八米,東西長三十四米。洞內共有二十七個小佛龕,一千零一尊佛像。最大的釋迦牟尼像倚崖正坐中央,高達二十四米,僅手指就達二米。大佛爲石胎泥塑,全身彩繪。大佛方臉寬肩,大耳下垂,披衣袒胸,腰下系佩帶,盤膝端坐蓮臺之上。佛的左手着膝蓋,右臂上彎,手掌向內,手指微屈。整個塑像豐滿.姿態自然,神情端祥。塑像背後有“聖太宗二年十一月三日”的題銘。
“大佛兩旁塑有菩薩兩尊,高約十六米,頭戴寶冠,衣着華麗,姿態雍容端莊。大佛頭部後面的崖壁有浮雕坐佛七尊,邊緣圍繞十九個飛天像。都是極富裝飾性的雕刻之一。大佛寺前有三層樓閣,高五十餘米,上懸三個金字“慶壽寺”匾額,樑柱彩繪如新。”
“那千佛洞、羅漢洞還有觀佛塔呢?”
白衣女子原本只是隨口問問,卻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看來弱不禁風而且還有些呆呆傻傻的年輕人竟然如此博學,不由大爲意外,同時也被對方的話引起了興趣,當下也忍不住接口催促起來。
那好奇的神情,那專注的眼波,既有着一種天上仙界般的清純,又在巧笑倩盼中流露曾經滄桑的成熟,實在令人癡迷。
“千佛洞的三個石窟東西向排列,分別呈方形和長方形,進深和大小不一。現行佛龕一百四十八個、佛像三百六十五尊,崖壁上人物、畫像神態不一;個個維妙維肖。”
令狐智眼見美人對自己的話感興趣,更加精神倍增,繼續口不停歇的介紹起來:“而羅漢洞裡則有四個面北排列的小石窟,其中三個窟內各有立體石雕佛及菩薩像數尊至十數尊不等。另外一石窟內。石壁上有六十餘幅浮雕,敘述了佛經故事。引人注目的是文殊菩薩和天王塑像:文殊坐於雄獅背上的蓮花座,神情悠然自如;二天王身穿鎧甲,腳踩惡鬼,神氣凜然……”
這般說着,一行數人已經等上了觀佛塔的頂樓,果然是不僅可以俯覽寺內的景色,還可以看到無數人有若螞蟻一般吃力得向上攀登,顯然是準備到寺內燒香拜佛的信徒,甚至連山腳下的道路此刻看來,也如同銀帶一般清清楚楚。
“說了半天,令狐兄還沒有說到這觀佛塔呢!”
雲明月迎着晨風,微微擡起手來,捋了一下自己的髮鬢,微笑着道。
“哦……啊……,說到這觀佛塔……”
眼見雲明月的這番嬌美模樣,令狐智顯然又有些犯混,幸好已經交談了這麼久,他多少也已經鎮定了下來,因此很快就轉入了正題:“那觀佛塔爲八角形磚塔,塔高五十米,共十三層,雕糖刻拱。壯麗雄偉。第一層東南西北分別刻題:‘真身寶塔’、‘美陽重鎮’、‘舍利飛霞’、‘浮圖想日’。磚塔塔身有佛龕八十八個,內裝銅像、菩薩像一百零四尊。塔下更有長二十二米的地宮,由漫道、平臺、隧道、前室、中室、後室及小龕組成,乃是當今聖龍帝國佛塔之中最大的地宮,除了各種金銀寶器和珍奇珠玉之外,還保存着三枚佛指舍利。”
“是嗎?佛指舍利!那倒是要去看看!”
雲明月眼睛一亮,對於所謂的佛指舍利,她倒是也略知一二,乃是指得道高僧坐化之後的手指骨——不知道是高僧的功力還是長期坐禪的緣故,總之這些老和尚坐化後留下的骨灰中有一粒粒的圓珠,是尋常人絕對不可能有的,因此往往被信徒們視若珍寶。
美麗的女孩雖然並不信佛,也就沒有一般信徒那麼敬仰這種佛門的至寶,但是對此卻也很是好奇,如今有機會親眼目睹,自然頗感興趣。
“可惜,如今地宮已經暫時封閉,恐怕要到下月方纔能夠一睹!”
令狐智搖着頭說道,眼見雲明月滿臉的失望,急忙補充道:“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雖然我們要到下月方纔能夠進入地宮,但是也有一個好消息,那就是下月大佛寺將迎來第四枚佛指舍利,到時候可算是佛門數百年來的一大盛事,而觀佛塔有了這件寶物,不僅可以立刻遠遠超越大佛窟、千佛洞還有羅漢洞這三處,即便放眼天下的佛門,恐怕也無法比擬!”
說着,令狐智又是期待又是忐忑朝雲明月的偷眼望去,顯然十分希望對方能夠因此承諾下月前來,卻又生恐對方拒絕而令自己大失所望。
“令狐兄未免言過其實了吧?”
雲明月卻沒有理會令狐智這番複雜的心態,臉上流露出了迷惑的神情,自顧自己的思緒提出了質疑:“佛指舍利雖然珍貴無比,但是要想因爲這一枚佛指舍利,便能夠獨步天下佛門,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姑娘有所不知,只因爲那枚佛指舍利決非一般的舍利可比!”
令狐智眼見雲明月存疑,急忙解釋道:“這第四枚乃是當今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遠征印月,迫降了印月的阿育王之後,印月人爲了表達臣服而獻上的佛祖釋迦牟尼舍利,乃是真正的‘靈骨’,而不象之前的三枚,都是‘影骨’!”
“佛祖釋迦牟尼舍利!‘靈骨’!”
雲明月不由大吃一驚。
所謂的“靈骨”便是真品的意思,而非佛門中稱作爲“影骨”的仿造品,原本就極其珍貴,而相傳原本爲印月王子的佛祖釋迦牟尼,更是被佛教信徒們視爲至尊的創建者,所以他的“靈骨”舍利更加珍貴百倍,無疑是信徒們心目中頂禮膜拜的聖品,絕非一般的舍利可以相提並論,難怪如令狐智所說,正因爲增加了這一枚佛指舍利,頓時讓“觀佛塔”的身價不同凡響了。
“高明啊!”
正當雲明月深思的時候,卻聽見令狐智長嘆了一聲,拍着塔內的窗欄感慨道:“佛教雖然源於印月,然而在中原早就廣爲傳播,甚至連武林之中也以崇信佛門的少林爲尊,無論宦海民間,信徒更是多不勝數,那種提倡慈悲、輪迴和來世的理論,很容易就成爲在人世間飽受痛苦和折磨的人們的心靈寄託,因此在無形間影響極其廣泛。
“定涼侯此次送來佛指舍利,又選在了朝廷權力重組之際,無疑將會立刻在佛教徒中聲望大增,即凸顯出他開疆拓土的豐功偉績,又極大的招攬人心,多少可以抵消這段時日宣武帝抗擊呼蘭帝國的功績,必將在因爲宣武帝推行憲政而進行的朝廷政治權力的重新洗牌中大大得分,不可不謂用心良苦!”
說着,年輕人一掃剛纔的書卷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憂慮,繼續言道:“可惜,天下既然有定涼侯這樣的一代英雄,偏偏又要出宣武帝這樣的明君,雙雄並立於世,風雨身爲臣子卻又如此的苦心謀略,恐怕未必是蒼生之福啊!”
“風雨?”
雲明月一愣,沒有想到在此時此地又一次聽到這個人的名字,聽到這個人的消息,一時之間不由有些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