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風雨軍的悠然自得,玉門關的呼蘭守將翰魯可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他原本是呼蘭東路軍團魯固麾下的一名副將,雖然身經百戰、久歷沙場,但是說到地位自然不如在涼州大戰中被韓讓斬首的魯固,更是遠遠比不上已故的哥舒行文。沒想到也是時來運轉,不知道什麼緣故,最近一年呼蘭大軍的主力不是東移就是西去,幾名重要的將領或者馬革裹屍,或者在政治鬥爭中身敗名裂,剩下的也另有調派,因此讓他得以成爲負責監控風雨軍和聖龍西北方向的呼蘭軍團的統帥。
翰魯知道論到調兵遣將、運籌帷幄,自己是遠遠不如哥舒行文統帥的,論到馳騁沙場、衝鋒陷陣,自己也不如前任的上司魯固,尤其是在半個多月前倫玉關下兵敗之後,他對於風雨軍的這次出征,更是小心翼翼,謹慎有加,不敢有半點懈怠。
由於這次哈爾裡克汗正在猛攻鄯善城,準備一舉滅亡鄯善,呼蘭這一帶的大部分兵馬都被調過去了,他手頭不過是四、萬軍隊,遠遠不如風雨軍,所以他甚至都沒有認真去死守酒泉和總寨,從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要依仗玉門關這座堅固的名關,來抵擋住風雨軍的進攻,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果然,儘管這兩天城下的風雨軍攻勢猛烈,但是呼蘭軍憑藉着堅固的玉門關防守得也不錯,幾天下來讓風雨軍除了在城下丟失了幾千具屍首之外一無所獲。
然而,不同於部下們的興高采烈,一種不安的感覺卻總是縈繞在翰魯的心頭。在他看來,雖然風雨軍的用兵中規中矩,但是未免太正統了,只不過是一般將領發揮的水準,和自己領教過的風雨軍第二號人物秋裡應該發揮的水準,實在相差太遠了。尤其是秋裡如今一心忙着和那個鄯善王獻上的銀玲公主作樂的行爲,不能不讓人聯想到就在幾天前,正是這個狡猾的傢伙,在麓城表面上無所事事,卻暗中偷襲酒泉的前科。
而且這幾日,風雨軍竟然在城外挖起了一道道塹壕,並將翻起的泥土仔細的加固成了一道土牆,也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初,他還以爲這是風雨軍想要實施坑道戰,把地道挖掘到城內,沒想到連續幾日在城中的監聽,以及派出細作的打探,得到的結論就只有一個:風雨軍根本沒有準備挖地道,反而倒是像要在城外鑄成一道防線,長久守備下去。
這當然是匪夷所思的,因爲玉門關不同於其他城池,它傍山而築,風雨軍根本不可能將其四面圍困住,雖然丟失了酒泉和總寨,也不過是將兵力更加集中而已,至於城中的補給充足,還可以通過西面的昌馬和新民堡源源不斷的運送過來。
翰魯的直覺意識到這裡面一定有什麼陰謀,但是他實在無法想明白。
「啓稟大帥,我軍又截獲了鄯善王求援的信件,看來鄯善城已經糧草告罄,危在旦夕了。等哈爾裡克汗回師,一定要讓聖龍人好看,殺他個屁滾尿流,知道我們呼蘭的草原健兒可不是好欺負的!」
這個時候,部將們因爲查獲了鄯善王的求援信,認爲戰局已定,不由興高采烈的紛紛發表着自己的高見。
這些天,翰魯爲了謹慎起見,特意加強了玉門關附近尤其是一些小道的巡邏,並且派遣細作潛伏於風雨軍的軍營四周,連續截獲了類似的信件十餘封,再加上圍攻鄯善城的友軍也同樣送來了相當樂觀的情報,以至於連原本還有些懷疑的翰魯,如今也對鄯善王很快兵敗的消息確信無疑了。
可是,秋裡會就這樣坐視不理嗎?
翰魯的思緒又回到了原先的起點,不由緊皺起眉頭來。
玉門關易守難攻,像秋裡這樣的進攻,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內拿下玉門關的,如果不是想用詭計奪取玉門關的話,那麼要想救援鄯善城,根本是天方夜譚,除非他
除非他繞過去
翰魯心裡面突然一動,想到了這兩天出了查獲鄯善的求援信之外的另一個收穫,那就是根據逃回來的呼蘭被俘士兵和派出去的細作報告,風雨軍正不斷的派人四散砍打柴草,尋覓路徑。
這個消息原本並不放在翰魯的心上,因爲從小路前進,一方面路陡難行,另一方面只要派一支伏軍截斷糧草,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大敗對手了,可以說是非常危險的一招棋,爲正統兵家所不用。但是如果鄯善城勢危,而秋裡又急着救援他的那個送上門來的老丈人的話,事情就不一樣了。畢竟,從私底下說,銀玲公主一定會在枕邊吹風要求秋裡救援鄯善城,而從戰略上講,風雨也不會允許好不容易天上掉下來的這麼一個大有用處的盟友就這麼完蛋了,這樣既沒有面子,又會蒙受重大的戰略損失。
再聯想到風雨軍挖好了一道道的塹壕和土牆,所有的訊息在翰魯的腦中綜合起來,終於形成了一個非常清晰的思路:
風雨軍是企圖從玉門關四周的小路繞過去,然後一路兵馬利用挖好的塹壕堵住呼蘭人東進的道路,另一路人馬則乘虛襲擊玉門關西面的昌馬和新民堡兩座城池。這樣一來,難以攻打的玉門關就成爲了根本不需要攻打的城池,風雨軍大可以浩浩蕩蕩的救援鄯善城,同時則兵不血刃的把玉門關中的呼蘭官兵活活困死。
好毒啊!
在不動聲色之間調兵遣將,本來就是秋裡的拿手好戲,翰魯是越想越覺得自己推測的不錯,在冷汗之後,卻又掩飾不住興奮。儘管秋裡擅長偷襲,但是任何偷襲戰都是需要承受巨大風險的,而且如今既然已經被自己看破,那麼又有何懼之?
於是,翰魯嘴角泛起了冷笑,悄悄的對手下的部將佈置起來。
秋風瑟瑟,西北十月的夜晚,無疑是寒冷的。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支聖龍的兵馬正人銜石,馬去鈴,從風雨軍的大營裡出來,快速而又悄無聲息的走上了一條羊腸小徑,向北行進着。只是這條道路實在太狹窄了,隊伍無法迅速通過,到了路口之後就只能一次走兩個人,以至於整個隊伍猶如那一條蜿蜒曲折的長蛇,在夜幕下不停的扭動着。
卻見一名年輕的將領,玉面無須,眉宇清朗,不怒而威,正騎着戰馬在隊伍中央前行,一面繡着大大的「秋」字的軍旗在頭頂上方隨風招展;跟隨在他旁邊的是一個全身戎裝、銀盔銀甲的女將,雖然看不清模樣,但是在軍旅中卻顯得格外的英姿颯爽;後面緊隨幾步的是一箇中年文士,不過比起前面那對金童玉女般的人物而言,他卻是相貌猥瑣,彷彿是一個落魄而又勢力的文案師爺,如今騎在一頭矮小的毛驢上搖頭晃腦、得意非凡的樣子,更是讓人有一種狐假虎威、小人得志的感覺,滑稽而可笑。
在這一行人走上那條小道沒有多久,就看見一隊長長的車輛,足有百多輛之多,在「吱呀吱呀」的聲響中,緩緩的從風雨軍的大營裡出來,也走到了這條小道的路口。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見一聲聲震天動地的擂鼓聲響起,四下裡突然出現了無數呼蘭兵馬,手舞着大刀,呼嘯着殺了過來,手起刀落,鮮血飛濺,人頭飛舞,不多時就涌向了車仗處,欲圖搶奪。
「呼蘭人聽着,你們中計了,降者不殺!」
卻聽見一聲清脆的鑼聲,掩蓋住了夜色下的廝殺聲,一員大將從風雨軍的營寨裡殺出,正是秋風軍的統領秋裡,而先前走過的卻僅僅是一個容貌相似者的假扮。
與此同時,東面也殺出一員中年大將,文質彬彬,儒雅風流,卻是拓跋家族的統帥拓跋山崎,他正統率着大約一萬餘人衝殺過來,長槍如林,尤其是在眼下地形無法充分展開的情況下,正好是騎兵的剋星。
而北面,那位銀甲銀盔的銀玲公主,也已經手提雙刀,撥馬而回,指揮風雨軍的將士,發射出如蝗的箭雨,灑向在路口車仗前密集的呼蘭將士,頓時讓呼蘭軍隊人仰馬翻,倒下了一大片。
「撤退,快撤!」
翰魯臉色蒼白,知道自己中計了,立刻下令撤退。雖然西面玉門關的方向竟然沒有風雨軍的阻撓的確非常奇怪,但是此時他也無暇細想,很自然的第一意識就是逃回城高牆厚的玉門關。
撤退還算順利,這也算是一道最順應人心的命令。發覺中計之後,呼蘭將士很自然的想到確保撤往玉門關的退路,只是礙於呼蘭嚴整的軍紀,不敢擅自逃跑罷了。而在主帥終於下達了撤退命令之後,所有的人也就有志一同的向西殺去,好在呼蘭軍隊軍紀嚴明,還不至於因此而引發潰散。
另一方面,風雨軍也只是從三面逐漸聚攏掩殺,儘管聲勢浩大,但是由於沒有在西面設置軍隊狙擊,所以不過是加速了呼蘭人行動的速度罷了。這雖然讓呼蘭軍隊受到了不小的損失,但是呼蘭的主力還是乘勢涌向了玉門關。
「還好!」
翰魯在護衛的簇擁下策馬進入玉門關之後,方纔稍稍鬆了一口氣,暗暗慶幸秋裡沒有在西面埋設一支軍隊,否則自己的兵馬恐怕就要在玉門關下全軍覆沒了,想到這裡,翰魯就不由一身冷汗。
「大家快跑啊,統帥已經進城了,城門要關了!」
就在翰魯暗自慶幸的時候,只見擁擠在玉門關城門口附近的呼蘭官兵中,突然傳出了這樣的謠言,再加上尾隨在後的風雨軍也加快了追擊的速度,頓時讓原本在撤退中秩序井然的呼蘭官兵一陣紛亂。
由於害怕被聖龍人全殲在城下,求生的本能讓呼蘭的將士慌亂的前擁後擠起來。雖然呼蘭的將士個個英勇善戰,軍隊的紀律也是天下聞名的,但是無論什麼樣的軍隊,沒有人會心甘情願的被自己的軍隊當作了棄子來犧牲。所以當他們看見自己的主帥已經進城之後,這個謠言的出現,頓時讓許多人產生了這樣的猜疑,再加上先前中伏之後對軍心的影響,於是恐慌的情緒立刻軍隊中傳播開來。
只是,兵荒馬亂之中這樣的恐慌和猜疑,引起的僅僅是士兵們爲了逃回去而自相殘殺、刀兵相向,不僅沒有加快軍隊入城的速度,反而因爲彼此的爭先恐後,堵住了城門,而原先正在英勇奮戰的負責殿後的呼蘭軍隊,在看到自己後方如此情況之後,也因此一時間士氣低落,戰鬥力大大的下降。
緊隨其後的風雨軍,則乘機大發神威,在戰場上縱橫馳騁,殺得呼蘭人人仰馬翻,狼狽不堪,轉眼間就要逼近城門了。
「快,快落下城門!」
翰魯大驚之下,倒是做出了讓謠言變成事實的決定。
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從一開始,鄯善王的求援,風雨軍挖掘塹壕、建立土牆,四處散開、尋找小路,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要讓翰魯相信,風雨軍爲了救援危在旦夕的鄯善城,不得已只好兵行險招,從小路繞道玉門關後。於是翰魯理所當然的選擇了伏兵於小道的路口,搶奪風雨軍的補給,妄圖讓風雨軍不戰自敗。
只可惜,這只是風雨軍的一個計謀,當翰魯真的從玉門關出兵之後,風雨軍也就啓動了第二個計畫,反伏擊呼蘭軍。而呼蘭軍隊中計之後,翰魯最好的選擇其實應該是親自斷後,掩護軍隊後撤,以主帥的英勇激勵起將士們的奮戰,穩定軍心提升士氣;但是對於玉門關的極度關心和對於秋裡的過分忌憚,使他的第一個念頭是立刻返回玉門關控制全局,不要讓風雨軍有機可乘。
但是這個決定,卻終究留下了後患——主帥的當先撤退,在軍隊中自然不可避免的產生了負面影響。幸好呼蘭軍隊畢竟是百戰勁旅,在這樣的情況下,依然保持着井然的秩序,殿後的部隊也力戰不退,誓死掩護友軍的撤退。在這樣的情況下,風雨軍的第三步計畫開始實施了。
傳播「主帥進城,城門將落」的謠言,可以說似真似假,有真有假,真假難辨,這也恰恰是謠言的高明之處。這個謠言引發了呼蘭將士害怕無辜成爲棄子的心情,引發了原先還頗有戰鬥力的呼蘭軍的軍心混亂,不僅讓尾隨追擊的風雨軍輕而易舉的大量殺傷呼蘭兵馬,而且更使得玉門關的城門距離風雨軍越來越近了,大有乘亂殺入一舉拿下名關的態勢。
別無選擇,翰魯明知道這樣一來,必然會使得大批呼蘭健兒命喪沙場,必然會使得全軍軍心不穩、士氣下降,但是要想保住玉門關,要想讓自己還有籌碼和機會和風雨軍抗衡,並且擊敗風雨軍洗刷恥辱,唯一的辦法就是立刻關閉玉門關,藉助玉門關的天然險要來阻擋風雨軍的進攻。
可惜,也就在這個時候,風雨軍的第四個步驟開始啓動了。
原本簇擁在城門附近的呼蘭官兵中,突然分出了一隊兵馬,不由分說的斬落了城門官兵,口裡面還大喊着:「不能落下城門!」
「不!我弟弟還在城外啊!」
「大家都是草原的同胞,我等豈能眼看着自己的兄弟被聖龍人所殺?」
「絕不能因爲主帥的昏庸和膽怯,活活的把我們同袍戰友逼向絕地!」
這些話要是在平時,以呼蘭軍隊的紀律嚴明,早就被當作動搖軍心者處斬了。但是軍隊永遠都是不斷用勝利和榮譽餵養的怪物,眼下由於呼蘭軍隊中計在先,已經讓將士們對於自己統帥的無能心懷不滿;而如今更是眼看證實了,主帥竟然真的要將留在後面奮力拚殺的勇士當作棄子犧牲,心中當然是怒火中燒。
當然,如果沒有人出頭鬧事的話,這些想法也僅僅是讓非常遵守紀律的呼蘭男兒們敢怒而不敢言,但是既然有人帶頭行動了,頓時在呼蘭軍中產生了嚴重的分裂。一部分忠實的執行着主帥的命令,另一部分人則消極抗命,而還有少數一些人,則因爲自己的親人在城外,所以竟然加入了鬧事者的行列,阻止自己的戰友關閉城門。
於是,原本就混亂的玉門關,更加混亂了。
「混蛋,這是聖龍人的詭計!」
翰魯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由在馬上氣得渾身搖晃,一口鮮血從嘴裡噴了出來,差點暈過去。眼見得城門口自己的部下互相殘殺,處於混戰之中,局勢一發不可控制。
與此同時,城門的兩側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隊風雨軍的騎兵,在當先一個揮舞着鋼刀的少年帶領下,如同風捲殘雲一般的殺了進來,所過之處呼蘭軍望風而逃,不一會就已經把持住了城門口。
「退守內城!」
翰魯定了定神,當機立斷做出了新的決定。玉門關和倫玉關一樣,有好幾道城門,只要保存實力守住了內城,那麼風雨軍就不能算是真正的奪取玉門關。
等着吧,我要讓你們知道玉門關可不是這麼好奪的!
翰魯雖然有些沮喪,但是並沒有失去信心,處於謹慎的考慮,他早就在內城作了周密的部署,自信堅守一兩個月不成問題。
聖龍歷七五五年十月二十三日的慶典,可以說是聖龍帝國對於龐勳之亂,這場差點動搖了聖龍帝國命脈的變亂,基本得到平息的一次舉國大慶。
雖然,這場原本應該在十月初廣陵帝即位兩週年的時候舉行的繁華的慶典,推遲了足足半個多月方纔得以召開,不僅讓人有些遺憾,而且也反映出了聖龍帝國內部實權派人物之間的嚴重分歧,和暗中激烈的權力鬥爭,但是慶典畢竟還是舉辦了,在聖京熱鬧歡快、一片昇平的氣氛中,至少從表面上給人一種欣欣向榮、帝國中興的假象。
這也算是我第四次回到聖京吧?
風雨遠遠望着帝國都城的城牆,不由有些感嘆。
自從七五三年呼蘭入侵、自己投筆從戎之後,應該說連帶這一次,兩年多來前後共有四次返回聖京,但是每一次都是天翻地覆,滄海桑田。
第一次是奪取了倫玉關之後,率領十萬大軍以抗擊呼蘭的英雄和聖龍帝國新崛起的軍事統帥的身分,回到了聖京。而風雨軍的介入,從某種程度上也影響了聖龍的政治格局的重新確定,以至於最後在天池劍宗帶劍傳人袁紫煙的調停下,各路諸侯達成了旨在穩定聖龍的聖京協議。
應該說從此之後,那個在聖龍大學堂的圖書館打雜、發呆的書生,完完全全的人間蒸發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縱橫天下、快意平生的權雄的逐步成長。只是在接受萬民的擁護以及揚眉吐氣、施展平生抱負的得意同時,風雨也飽嘗了失去青梅竹馬的曉蘭的痛苦,連自己也不知道面對這樣的變化,究竟應該是高興還是悲哀。
第二次是前來慶祝廣陵帝的登基,也是最兇險的一次。這次的入京,使他差點和天下各路豪強公開決裂,也差點被囚禁起來,成爲歷史上又一個功高震主、結局淒涼的名將,只留下些許生平瑣事供後人垂吊,又或者徹底的消散於歷史的塵煙之中,什麼都沒有留下。一想到這一點,風雨總是不免出一身冷汗。
不過,這第二次入京,也不是沒有收穫。首先是認識了雪雅這個入夢般的女孩——雖然風雨在大多數時候都不會想起她,但是偶爾也會有些懷念這個異國的美人,掛念她如今身在何方,過得怎樣。其次,雲濟的出現使風雨真正接觸到了整個天下的大勢,並且和風雲世家保持了一種微妙的關係。更重要的是在運氣和實力的雙重影響下,這一次入京最終奠定了風雨軍的地位和基礎,從而真正進入了聖龍帝國的藩鎮和豪強之列,並且在神州瞬息萬變的形勢中,爭取到了自身發展壯大的有利立場。
第三次入京,則是一個月前打敗龐勳之後。這一次的入京,對於風雨軍的影響是最小的,純粹是作爲討逆聯盟的一員,目的也只是征討龐勳收復聖京,應該說此時的風雨,還沒有領導整個神州的自覺。
但是對於天下的格局,卻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件。因爲這次的入京,可以說是對建立在聖京協議下神州政治格局的一次嚴重挑戰。在這場挑戰中,聖京協議的維護者輔政王蕭劍秋,在第一輪中慘敗;高戰爲首的中央派,由於龐勳之亂和燕南天、風雨的相繼擴張,變得四分五裂,最終分散到各大陣營之中。而成王蕭成秋首次登上政治舞臺,成爲了燕南天手中的一大籌碼。
那麼這一次呢?
風雨心中有些苦笑,這一次聖京的羣臣大聚會,無疑是對聖龍帝國政治格局在大洗牌之後的最終確認。燕南天希望名正言順的掌控聖龍帝國的正統,皇甫嵩、蕭劍秋則勢必會施展全身解數來確保自己的利益,至少也要爭取更多的條件。
在這種情況下,局勢暫時對風雨是比較有利的,因爲作爲如今神州在軍事上最有資格和燕南天的鐵騎相抗衡的風雨軍,無論如何都是舉足輕重的,更何況由於風雨軍在這一次的權力大洗牌中,並沒有太多直接的切身利益,因此處境也比較超然,自然是雙方極力爭取的對象。
對於風雨來說,這一次入京最大的目的則不在於政治,而是經濟。高鳳陽乘着中原戰亂的機會,大舉收購了逃到涼州避難來的富商們的銀票甚至還有地契,這絕對是一次高風險的賭博。如今龐勳被逐步平定,那些混亂的銀號和戰火紛飛的土地,也逐漸被各路藩鎮接手,這些銀票和地契究竟會不會成爲一堆廢紙,就得看如何運用了。
所以風雨這一次的當務之急就必須動用風雨軍的強大勢力作爲後盾,來和各路藩鎮,以及各地的商號做一次買賣,就算不能把這些低價購入的銀票和地契全部兌現,至少也要利用手中的這些東西,換取最大的收益。
同時大亂初定,各地都是百廢待興,正好是實力雄厚的財團擴張、情報機構滲透的大好良機,而這也需要風雨乘着這次機會,憑藉自己的實力和聲望,廣交天下朋友,推動這樣的擴張和滲透。
「風侯,查探過了,輔政王、議政王、皇甫嵩大人還有燕南天大人,都派人等候在聖京的各處城門口,恭迎風侯!」
就在風雨遠眺聖京城牆的時候,一匹快馬載着一名探馬飛速的馳來,向風雨彙報了查探的情況。
果然不出所料啊!
風雨心中微微的苦笑。他就是害怕被迫在燕南天、蕭劍秋和皇甫嵩這不同的陣營間明確表態,所以來到聖京城外之後,便命人查探,結果看來各大勢力在這件事情上還真的是有志一同。
「風侯,以老臣之見,我風雨軍乃是朝廷之師,效忠的也是當今聖上,眼下最好還是不要和這些權臣有太多的瓜葛爲好。」陳善道在一旁躬身說道。
「不錯,不錯!如今局勢微妙,風侯還是保持中立的好!生意人和氣生財嘛,而且咱們越是態度不明,就越是能夠換個好價錢!」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高鳳陽,顯然一心惦記着自己這一次來聖京賺錢的事情,自然也同樣希望風雨的態度保持中立,這樣就可以獲得更大的商業利潤。不過這番話卻讓風雨怎麼聽怎麼不舒服,總覺得好像自己也被這個奸商變成了待價而沽的商品,連帶着身邊一向爲人嚴肅的李淳,也在聽了之後忍俊不住。
這一次風雨前來聖京,主要是爲了談判和擴大自身的影響力,錦州到聖京一帶如今又是自己實際的勢力範圍,再加上他料定急於想確認自己掌控聖龍正統的燕南天,不會因小失大,在慶典期間對各路藩鎮動手,從而失去天下人心,所以他把高鳳陽、李淳、陳善道這些在商界和士林、官場上有巨大影響力的文官都帶來了,至於軍隊卻只帶了五百親兵和趙亮、耶律留鉑兩員將領,連蒙璇、歐仁都被留在了錦州,負責加強對那裡的控制。
如今看來帶文官確實有帶文官的好處,至少對這樣微妙的政治形勢,雖然立場和出發點不同,但是都能夠保持着清醒的認識。像如今這樣的情況,可不是那些舞刀弄槍的武將們能夠搞懂的。
風雨心裡暗暗盤算了一下,他當然也清楚自己這次是絕對不能和任何一處勢力一起入城的,因爲這勢必會別有用心者利用,刻意變成了一種明確的宣示,從而得罪另一方,使得自己的迴旋空間被嚴重壓縮。
這,就是政治,總是在不經意的小事中,顯示着它最大的涵義。
在當前爭奪聖龍正統的控制權的鬥爭中,燕南天無疑是贏定了,所以幫助失敗的一方並不可取,只能被人當作槍來使喚,會嚴重損害自身的利益,卻讓別人乘機火中取栗。但是作爲足以爭雄天下的風雨軍來說,爲勝者錦上添花、對敗者落井下石,也同樣並不符合其自身的最大利益。因爲這不但會影響到風雨軍的聲譽,更重要的是一山難容二虎,燕南天的強大,勢必就會威脅到風雨軍的生存,燕南天和風雨之間,遲早會有一番爭鬥——就算不是軍事和戰爭,至少也是政治和經濟。所以,讓燕南天僅僅付出微小的代價就輕而易舉的獲取勝利,這無疑是在打擊風雨軍的力量,等同於是削弱風雨軍自己。
可是,自己該怎麼進入聖京呢?
風雨雖然拿定了主意,但是對於如何行動卻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這個時候,卻看見一輛馬車滾滾而來,駕車者正是大約四十多歲,金髮碧眼,人高馬大,一把寬劍斜背在身後,露出與頭齊高的劍柄,肌肉是如此有力,雙眼又是這樣的炯炯,全身上下透露出一種凌厲的殺氣,咄咄逼人,正是雲濟身邊的親信洛查。
在風雨示意不要阻撓的情況下,這輛馬車很快就來到了風雨的面前,不過出乎風雨意料的是,揭開馬車布簾後露出來的腦袋,不是他那個「親愛」的表哥、麥堅共和國的特使雲濟,而是那個在鄂州女扮男裝的「表妹」雲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