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可以猶豫的,我的殿下?難道威嚴的丈夫不應該對於勾引妻子的暴徒加以嚴懲?難道勇敢的騎士不應該對於威脅國家的敵人予以還擊?”
朝西奈城行進的路途上,皮爾神父,聖戰的倡議者,正口若懸河,用他那名動整個西大陸的口才,說服大軍的主帥夏爾蒙。
“閉嘴!”
英俊的騎士,惡狠狠地迴應。
此刻,夏爾蒙的心頭,充滿了恥辱和痛苦。
所有的證據似乎都在無情地指證一個令人難以接受的事實:他的妻子,西大陸美麗的鮮花,尊貴的雪雅公主,竟然瞞着他,她的丈夫,偷偷前往聖龍人控制的城市,幽會那個東方人。
儘管,對於雪雅公主的議論,早在婚前就曾經有過不少的竊竊私語,但是熱愛妻子的丈夫,卻從來都不屑一顧,認爲那是別有用心者的嫉妒和陰謀。
在他的心中,妻子是如此聖潔,而他是如此愛戀他的妻子。
爲此,他不惜等候了十年。
然而現在,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徹底地破碎。
十年,十年來點點滴滴的疑問,十年前妻子聖龍之行的變化,這些原本並不放心上、並沒有在意的事情,此刻都變成猜疑的毒蛇,狠狠地吞噬着騎士的心靈。
理智,讓他對於這次沒有經過西大陸君王聯盟和聖廷授意的進攻感到猶豫;然而情感,卻讓他——做爲一個遭受妻子背叛的丈夫,怒火萬丈。
這樣的怒火,在今天早上妻子從西奈城匆匆趕到自己的面前,希望自己不用出兵,卻又無法解釋她前往西奈城的理由之後,徹底地燃燒。
於是,皮爾神父,那個狂熱的宗教徒,成功地將統率着精銳的西大陸王國軍隊的主帥,拉攏到了他新一輪的冒險之中。
“讓我們偉大的戰士橫掃一切,消滅所有的異教徒,將上帝的榮光,照耀大地的每一寸土壤!”
皮爾神父頗具煽動性的話語,不僅讓追隨他的宗教徒沸騰,同時也讓信仰宗教的騎士們激動。
形勢,也似乎對西大陸人很有利。
那個驕傲的東方人,竟然霸佔了聖戰的絕大部分戰果,這個行爲本身,就早已經讓西大陸的那些聖戰者義憤填膺——這些主要由中小貴族、農民和無業遊民組成的宗教大軍,原本指望通過聖戰改善自己的處境,擁有榮譽財富和地位,因此很多人都是揹負了鉅額債務前來參加聖戰的。
而如今,如今那個來自東方的年輕人,居然斷絕了他們的希望,那居高臨下的恩賜是如此得微不足道,根本遠離他們起初的期望,並將讓他們這些付出了鮮血和生命,證明了忠誠和勇敢的戰士,很可能回國之後,在無休無止的躲債中度過餘生。
這,當然不符合這些宗教戰士們的心願。
皮爾神父很清楚這一點,畢竟填飽肚子有時候遠比宗教的虔誠更加重要,因此他毫不困難地煽動起這些不滿的戰士來——在他獲得了西大陸一些君王,和聖廷部分紅衣主教們的默許和暗示之後。
對於這個一度也同樣窮困潦倒的冒險家來說,戰爭與其說是爲了宗教和國家利益,不如說是個人飛黃騰達的捷徑。
至少到目前爲止,他已經充分體會到了戰爭給自己帶來的好處,而如今,對於那個擋在自己道路前方的東方人,神父自然毫不猶豫,決心同樣通過煽動起來的戰爭來去除。
八萬虔誠而且狂熱的宗教戰士,三萬訓練有素的聖殿騎士,五萬西大陸王國的聯軍,這支軍隊組成的本身,不僅讓西大陸在軍事上佔據了壓倒性的優勢,更重要的是,這也象徵着西大陸聖廷、國王和民衆們全部都站在了他——偉大的皮爾神父這一邊。
想到這裡,皮爾神父便覺得躊躇滿志,似乎偉大的榮光正在遠處的前方召喚,而隆重的凱旋,則在後方默默地等待。
“啊!”
可惜,前方的慘叫,很快便驚醒了神父的遐想。
卻見,遠處的前方,出現了一支疾馳如風的聖龍騎兵。
他們彎弓搭箭,釋放出密集的殺傷,有若來自地府的拘役,無情地帶走大批的生命。
瞬時間,西大陸軍隊的陣列,出現了一陣慌亂,無數將士跌倒在地,結束了他們的人生,並令嚴密的陣形出現了致命的缺口。
“聖龍人!”
皮爾神父驚呼了一聲。
出乎所有西大陸將領們的預料,聖龍人,這些兵力上佔據劣勢的聖龍人,居然會選擇遠離城池的依託,主動出擊。
戰機上的失算,一時間對西大陸的軍隊來說,變成了可怕的災難。
由於爲了保持行軍的速度,西大陸聯軍的前陣,主要是成排的長槍兵,缺乏足夠的弓弩進行遠程靈活的打擊。
因此,此刻那些爲了保持隊形而行動緩慢的長槍兵,無疑成爲了聖龍人練習射箭的靶子,呈現一面倒地屠殺。
戰場上,出現了十分悲壯的景象:主要由紀律嚴明的王國步兵組成的,西大陸聯軍的前陣,在近乎於自殺的前進。
嚴明的紀律和戰士的榮譽,讓他們寧願身死,卻依舊堅守着自己的崗位。
不斷有人倒下。
不斷有人替上。
方陣的人數在不斷的縮小。
然而方陣的形狀,卻依舊如故。
且戰且退中,聖龍人雖然給予了西大陸軍隊大量的殺傷,卻始終無法打破僵局。
於是,他們開始選擇了西大陸軍隊稍後的中路。
這些軍隊,主要是由宗教狂熱者組成。
流浪的武士,冒險的貴族和拿起武器的農夫,他們的戰鬥熱情也許更加高漲,但是他們的紀律卻顯然十分糟糕。
聖龍人改變攻擊對象的選擇,給予了這些人極大的重創,並將可能引發崩潰的混亂,帶給了整個軍隊。
“聽我號令!”
危急時刻,大軍的主帥夏爾蒙,迅速採取了應對。
西大陸人正規軍講究陣形和配合作戰方式,儘管令他們顯得教條,此刻卻無疑帶來了戰場的轉機和勝利的希望。
大軍很快以橫線三列正面推進,連同兩翼,身經百戰、紀律嚴明的王國正規軍和聖殿騎士,肩負了大軍外圍的安全。
很快,全身盔甲的重步兵和重騎兵,令整支軍隊彷彿成爲了鋼鐵的洪流;而隨時待機出動的輕步兵和輕騎兵,則令大軍在堅不可摧的防禦同時,又具備了靈活機動的出擊能力,就彷彿刺蝟身上的尖刺。
對於這樣的調整,聖龍人似乎有些措手不及。
依舊延續適才作戰方式的騎兵,在過分輕敵之中,陷入了重重的包圍。
他們進行了殊死的抵抗,表現出令人欽佩的勇氣、極其旺盛的戰鬥意志和卓越的戰鬥力。這些戰士似乎不知死亡爲何物,高傲地拒絕投降,即便是明知毫無意義,卻依舊死戰到底,直至一兵一卒,直到最後一息。
這些戰士的英勇,令西大陸軍隊不得不付出十分慘重的代價,往往是調動數倍的兵力配合合擊,傷亡卻比聖龍人只多不少。
“追擊,猛烈的追擊,將聖龍人趕到沙漠,把聖龍人趕到海洋,把聖龍人趕回老家!”
形勢初定之後,皮爾神父便發揮自己無與倫比的口才,進行着激動人心的蠱惑。
對於皮爾神父的號召,無論是正規的軍隊還是那些自發組成的宗教戰士,顯然都樂意積極響應。
這一方面,是因爲被聖龍人的負隅頑抗激發了心頭的殺氣——白熱化的戰鬥異常慘烈,眼見敵人明明處於劣勢,己方卻遲遲無法獲取最終勝利,反而身邊的戰友兄弟一個個倒在了血泊之中,即便平日裡最善良最怯懦的人,也往往會因此而超越心中的恐懼和道德,成爲奮不顧身殺人如麻的修羅。
而另一方面,迥異於陷入重圍的戰友,那些僥倖逃脫了西大陸聯軍圍困的聖龍騎兵,卻一個個猶如兔子一般逃得歡快。
落水狗人人都會打,尤其是能夠打出榮華富貴的時候,自然是各個都奮勇爭先。
於是,就在主帥夏爾蒙兀自有些猶豫的時候,他的部下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尾隨着聖龍人追出了很遠很遠。
其中,那些聖殿騎士和國王們麾下的正規軍還好一些,而那些貴族、武士和農夫拼湊起來的宗教戰士,在勝利碩果的誘惑之下,早已失去了控制。
直到,追擊中的西大陸軍隊突然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非常狹長的山道上,而山道的頂端,則有密密麻麻的聖龍大軍嚴陣以待。
“我的軍隊將勇往直前,進攻將取代所有的防禦和後退!”
就在西大陸軍隊的前方,風雨率領自己的部隊已經嚴陣以待。
形勢似乎對聖龍並不利。
就在剛纔,風雨連續獲悉了兩個不利的消息:一個是大約二十萬的大食軍隊,幾乎與此同時發動了對巴比倫的反攻,並切斷了巴比倫和西奈城之間的聯繫——這也就意味着滯留在西奈城的自己,至少目前將無法指揮駐紮在巴比倫的主力軍團,並掌控整個局勢。
另一個消息,則是來自後方。
李中慧通過魔法水晶告知,帝國的本土氣氛越來越緊張,而原本呼蘭帝國的境內,更是發生了此起彼伏的暴亂,並大有向大陸諸公國延伸的趨勢。
這顯然是蓄謀已久的行動。
前者,令聖龍大軍前線的形勢頓時緊張起來,而後者更是令遠征軍後院失火,令帝國的秩序處於風雨飄搖的困境之中。
面對這樣的情形,換了任何一個將領,恐怕都會驚慌失措,然而久經沙場的帝國宰相,卻毫不猶豫地下令離開西奈城,主動迎擊。
他胸有成竹的將軍隊部署在了西奈城外的一處山坡上。
然後,幾支精銳的騎兵擔當了誘敵的任務。
最終,當西大陸軍隊老老實實地出現在風雨指定的戰場之上時,迎接他們的,是密集得毫無縫隙的箭雨。
居高臨下、以逸待勞,搶奪了先機的聖龍人士氣大振,一排又一排箭矢,帶着“嗖嗖”的破空聲,發起了復仇的奏鳴。
相對而言,西大陸的將士則頓時身處狼狽的窘境。
原本一面倒的優勢全然扭轉。
角色的互換尚未在心理上適應,危及生命的威脅便已經讓他們疲於應付。
山坡很長。
長長的山坡,此刻成爲了死亡的通道。
進攻?
那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從山坡的下方,對山坡上方嚴陣以待的敵人發動攻擊,簡直就是笑話。
在幾支前鋒的部隊土崩瓦解之後,除了類似於皮爾神父這些躲在安全的後方,滔滔不絕的言辭遠勝於對於戰爭和軍事認知的傢伙還在瘋狂地叫囂之外,所有的戰士都不約而同地放棄瞭如此不切實際的念頭。
後退?
雖然是必然的選擇,卻無疑是痛苦的過程。
和之前恨不得兩步並做一步、恨不得距離縮短以便己方更快追擊上敵軍的心情迥然不同,此刻漫漫長路,無疑更加平添死亡。
不斷有戰士倒下。
淒厲而絕望的慘叫此起彼伏。
滿是箭鏃的屍體,遍佈沿途,更是令人觸目驚心。
原本身先士卒的夏爾蒙,淚流滿面地最後一個撤離戰場。
從一開始,當他看到山脊上隱隱冒出的一線森森黑旗,便不由得心中惡寒。
可惜爲時已晚。
散開追擊的步兵整隊不易,只有騎兵能及時退回。
這些僥倖逃過第一波攻擊的西大陸騎兵,隨即面對的是聖龍騎兵的追殺。
居高臨下奔馳而來的聖龍人,根本不給西大陸聯軍重振旗鼓的時間,眨眼之間便已經逼到面前,展開了短兵相接。
而第二線的弓騎兵也不斷射擊,不斷策援前方的戰友。
現在輪到西大陸人被全線壓制,各自爲戰。
儘管後方的部隊趕緊接應,卻也無濟於事。
首先是一支長槍騎兵耐不住這漫天的箭雨,慘重的傷亡和嚴峻的局面,終於讓他們的精神達到了崩潰的極點,開始放棄了戰士的榮譽和職責,拋下依舊浴血奮戰的戰友,背轉身子向後逃竄。
這支軍隊的行爲,顯然影響到了全軍。
訓練有素的聖殿騎士和國王們的正規軍還好一些。
前者隸屬於教廷,他們的領袖稱爲宗師,成員分爲騎士、隨軍牧師和士兵。只有最高等級的騎士纔有權穿聖殿騎士團與衆不同的、在背部繪有紅色十字的白色長袍。宗師只對教皇負責,不受國王和主教的控制。
這支騎士團起初的職責,是保衛並護送朝聖者,但隨着其成員數量的不斷增長,它逐漸成爲西大陸向東擴展的重要力量。
虔誠的宗教信仰,訓練有素的戰鬥素質,等級森嚴的階層分佈,讓他們在戰鬥中井然有序、臨危不亂。
後者,則是西大陸世俗政權的武力保障。
國王們通過這些軍事力量,確保了自己的領土和特權,精煉的武器、昂貴的鎧甲和職業的軍旅生涯,再加上西大陸偏重於協調合作的軍事理論,讓這些正規軍在戰鬥力上絕不遜色於東大陸最著名的軍隊,而在紀律性方面,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是,那些遊兵散勇組成的宗教戰士,卻不行了。
他們眼見紀律嚴明的長槍騎兵也逃竄了,恐慌便迅即遍佈心頭。
他們,佔據了大軍一半人數的他們,成爲了潰逃的響應者。
於是,剎那間西大陸的軍隊如同雪崩一般瓦解。
先是長槍騎兵,然後是長矛手,緊接着是幾乎所有的步兵方陣。
從西大陸軍隊的本陣望去,就好像是黑色的山洪爆發一般將西大陸軍分割爲小塊,然後沖垮、淹沒。
聖龍人的鐵蹄震天一般,疾馳如風,大部分逃亡者都沒能跑多遠。
在這瞬息之間的大逆轉中,西大陸軍隊的精華毀於一旦,好幾名高級貴族戰死。
僅有百名倖存者逃脫。
甚至夏爾蒙本人,也是幾次陷入敵軍合圍,身邊的衛隊全部陣亡,最後憑藉僥倖和勇力殺出血路逃回本營附近。
“讓我猜猜接下來的戰況吧!”
當這場戰爭的細節傳到西大陸的時候,城堡內不良於行的少年,揮手製止了客人對於戰鬥地描述,沉思片刻,嘆了一口氣道:“如果我沒有猜錯,夏爾蒙將軍就算沒有戰死,也一定會被那個皮爾神父給氣死。
“很顯然,以那位神父的秉性,一定會命令麾下的士兵投入戰鬥絕不後退,但是他既缺乏對戰場的洞察力,又沒有足夠的勇氣破釜沉舟來挽回敗局。
“所以,在期望奇蹟發生的賭性和擔憂自身安全的怯懦之間,他在命令部隊死戰的同時,必然不會發動全軍的反擊,以確保有足夠的部隊來保護他自己的安全!”
“不錯,傑恩殿下!”
再一次作客城堡的中年人,被少年彷彿親眼目睹的洞察力懾服了,連連點頭:“皮爾這個愚蠢的傢伙,的確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
“他把部隊分批投入戰場,雖然最終遏制住了我們軍隊的潰敗,但是同時卻讓整個軍隊最精銳的將士無謂地陣亡在兩軍主陣之間的這片土地上。”
“我完全可以想像,正是這位神父的愚蠢,讓我們的將士付出了更爲慘重的代價。看一看吧,那遍地戰友的屍體,從自己的腳下延續到路的遠方。還有什麼,比這樣的情景,更能夠動搖軍隊作戰的決心?”
少年微閉着雙眼,靜靜地想像了一下當時戰鬥的慘狀,隨後臉上浮現出了輕蔑的冷笑,言語中極盡毒辣:“無知方纔無畏!我們那位偉大的神父,唯有這六個字方纔能夠形容他的一切。也許,風雨真該將最昂貴的獎章,贈送給我們的神父!”
“咳咳!神父雖然犯了很嚴重的錯誤,不過他畢竟不是受過正規教育的軍人,而且他的努力終究還是穩住了大軍的陣腳!”
乾咳了一聲,似乎意識到神父畢竟屬於己方的陣營,如此辛辣的批評終究有些說不過去,中年人不得不爲神父辯解了兩句。
“不錯,他可真夠努力的!”
少年不屑地牽動了一下嘴角:“他的努力,不過是延緩了戰敗的時間,卻讓原本可以整頓隊形進行反擊的將士,毫無意義地慘死在了聖龍人的屠刀之下,更讓原本可以撤退的軍隊,被聖龍人好整以暇的包圍,失去了最後的生機。
“一句話,他的愚蠢,扼殺了我們扭轉局勢的契機,也帶走了保留實力,戰略後退的最後希望。
“而如果是一個出色將領指揮的話,即便是陷入了風雨的計算之中,但是憑藉佔據優勢的兵力,和西大陸軍人嚴明的紀律性,縱然不能夠力挽狂瀾反敗爲勝,至少也可以保留一部分精銳的部隊,不至於最後全軍覆沒,徹底喪失了這一年多來,將士們在那片土地上浴血奮戰的一切努力!”
說着,少年頗有些憤怒地揮了揮手臂,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絲殺機。
“畢竟、畢竟神父的勇氣可嘉,而且我們的戰士,在最後的戰鬥中,也表現出了驚人的犧牲精神和令人欽佩的戰鬥意志,讓聖龍人付出了十分慘重的代價……”
被少年的神情給嚇住了,中年人爲神父的辯解,不自覺地變成了輕聲的喃喃。
“哼,這難道就是神父的功勞嗎?”
憤怒的少年,就彷彿撲食的雄獅,怒不可遏中透着君臨天下的霸氣:“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聖龍人的兵力不夠,所以風雨自然不願意讓自己精銳的騎兵,無畏地犧牲在迎着漫天箭雨的正面強攻中。
“於是,當戰場返回到西大陸軍隊的主陣之前時,我們精疲力竭的軍隊,和不願意傷亡過重的聖龍人,都會不約而同地選擇遠距離的弓箭戰,來消耗敵人的生命和士氣。在這樣的情況下,讓我們看看風雨的軍隊吧。
“風雨是臨時決定秘密前往西奈城的,這個決定本身就意味着,他只可能帶領他精銳的騎兵,迅速去又迅速回。
“而即便放眼這些遠征的聖龍軍隊,他們的兵力並不充足,遠距離的行軍,也不允許他們攜帶足夠多的投石車、火炮和強弩,可想而知,他們的遠距離攻擊力量,是多麼匱乏。
“因此,很明顯,主要依靠那些輕騎兵的射擊,聖龍人是不可能勝過我們訓練有序的長弓兵的。後者,甚至可以洞穿重騎兵的胸膛。
“風雨爲了保存兵力,不可避免地會犯下這樣的錯誤,如果不是我們那位可敬的神父,本來我們的軍隊完全還有機會反擊,至少可以從容的撤退!”
“好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多說也無益。現在,讓我們考慮考慮,究竟應該如何應對眼下的局勢吧!”
中年人發現自己在軍事方面,根本沒有能力和對方爭論,不得不轉移了話題:“真是該死,戰爭失敗的消息傳到西大陸後,人們的恐慌遠甚於憤怒,那個把聖龍人引過來的梅林紅衣主教,由於他親近聖龍人的主張,不但沒有受到太多的指責,反而聲望和地位更加顯赫了……”
“這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少年冷笑了一聲:“聖龍人,尤其是那個風雨,這些年越來越成爲不可戰勝的神話,所以當我們的軍隊失敗了,當人們心頭的恐慌遠遠超過了原本應該的憤怒時,他們便會自然而然地,尋找能夠幫助他們躲避這些危險的智者,而不是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勇士!”
“那我們該怎麼辦?”
中年人急忙詢問道:“您知道,叔父大人一直和梅林老頭唱對臺戲,此刻若是堅持主張,必然會在支持方面落於梅林的下風,但如果改變自己的主張,也不可能因此而勝過梅林,反而會得罪我們原先的盟友!”
“所以,當然要堅持主張!
“回去告訴尊敬的主教大人,暫時不要去想什麼教皇的寶座,還是努力保持一個忠義、強硬、愛國的形象,更爲重要!”
少年冷冷地說道:“恐慌會讓人們屈服。但是人們的記憶永遠是健忘的。因此當時間沖淡了恐慌之後,人們更喜歡通過指責主張溫和的人,來表現出自己的勇敢,並尊敬那些勇敢的人。
“所以,讓梅林來處理這個爛攤子吧,妥協可以讓西大陸擺脫戰爭的陰影,卻絕對不會爲梅林帶來感激和尊敬——即便它確實給我們的人民帶來了和平。
“尊敬的主教大人,此刻最需要做的,是一如既往地保持強硬的態度,保持那決心爲了西大陸的利益和尊嚴不惜犧牲一切、甚至生命的壯烈。當然,我的意思並不是讓您的叔父親自披掛上陣。
“不,絕不!如今風雨勢頭正旺,一切和他正面的交鋒,都是魯莽而且愚蠢的選擇,所以,把這些事情,讓給大食人、呼蘭人、印月人、安宇人,還有麥堅人去做吧,主教大人只需要動動嘴皮子就行了!
“其實,一切不都按照計畫在進行嗎?
“風雨,已經被引到了大食,遠離他的帝國,他那些野心勃勃的部下,正在顛覆他的帝國,呼蘭人截斷了他的退路,而西大陸和大食人的聯盟則讓他腹背受敵,麥堅人更是一把隨時都可能出鞘的利劍!
“風雨縱然應付了這輪危機,也必然是精疲力竭,他根本不可能有太多的精力來應對西大陸。
“所以,危機很快就會被解除,人們,沒有被戰爭真正打痛的人們,不會因爲梅林主教的委曲求全而心存感激,他們很快會指責主教的妥協和懦弱,以此來彰顯他們的勇敢,並掩蓋他們當初的驚慌!”
少年說到這裡,突然停住了,雙目注視着前方的窗外,怔怔出神良久,方纔自言自語般地喃喃:“我們要做的,只是等。等待最有利的時機!雖然,和這樣的對手正面交鋒,方纔是人生最爲精采的激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