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燕家軍和風雨軍的本陣在廣闊的原野上賽跑的時候,在兩支大軍的北面,錦州的西面正有一支精銳的騎兵迎面而來。
“風侯來了命令,我軍必須遵命行事!”
疾馳而來的探騎,驚醒了隨着戰馬顛簸而在行進中小寐的秋裡,同時也傳達了風雨的命令。
秋裡微微張開了雙眼,略略看了一下命令,臉色頓變。
“見鬼,這不是要我們送死去嗎?”
還沒等秋裡開口,在一邊的精壯少年便已經憤憤的叫了起來——五萬以騎兵爲主的軍隊硬是要去阻截數十萬大軍的歸途,絕對是有去無回的送命。
“秋裡,風侯已經將命令傳達到了各團將佐,拓拔副統領以此爲藉口率領後隊兵馬掉頭,遵循風侯之命行事了,其他沒有走的各團目前也非常不穩。”
一陣香風飄來,在叮鈴的悅耳聲響中,銀盔銀甲的少婦也趕了過來,疾馳到秋裡的跟前,略帶着焦慮的說道。
“義父,風侯分明是對您不信任!”
少年聽了之後更爲激動,在西北深秋的寒風中,吐出了一連串熱氣。
“遵令行事!”
秋裡冷冷的瞪了秋十三郎一眼,率先撥轉了馬頭。
“可是義父,在風侯命令我們南下之前,我軍就已經進行了迂迴,如今燕家軍就在眼前了,就這麼返回豈不是前功盡棄?更何況如此匆匆而行,來回奔波,姑且不論能否及時完成風侯的任務,就算勉強趕到指定戰場,也已經是人困馬乏,疲憊不堪,勢必會讓無數將士喋血沙場!”
秋十三郎有些激動的攔住了秋裡的馬首,不死心的勸阻道: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風侯相距太遠,根本不知道這裡的實際情況,義父爲一軍統帥,理當做出最符合全軍利益的決策!”
“閉嘴!軍令如山,再有妄議者斬!”
秋裡的眼神中冷冷的射出了死亡的光芒,即便是秋十三郎這樣的意氣少年,也不由發自內心的一寒。
“秋……秋帥……”
雖然有些不甘,秋十三郎卻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了。
“秋帥,雖然軍令如山,但是戰場瞬息萬變,十三郎的話也並非沒有道理!”
正在此時,一直在秋裡身邊一言不發的費全卻突然開口了: “風侯和燕南天之戰,勝負難料,但是若遵循風侯之命,則秋風軍勢必損傷慘重。更何況風侯不瞭解我軍情形,已對秋帥產生懷疑,即便遵命行事,恐怕也難改風侯對秋帥的誤會。倒不如繼續前策,以秋帥之威信,定能號召各團將士聽令,以勝利之果回報風侯,相信屆時風侯也就不會再有責怪了!”
“是啊,秋裡!大軍作戰貴在神速統一,猶猶豫豫、反反覆覆實在不是什麼好兆頭!”
一邊的銀玲公主也開口幫腔道。
秋裡微微皺眉,臉上的寒霜更加厚了一層,他擡眼望了望天上密佈的陰雲,眼看即將到來的暴雨預兆,令天地格外陰沉,秋風軍統帥的心中也是因爲躊躇而非常煩躁。
風雨固然惱火秋裡的獨斷專行,秋裡心中卻也有自己的委屈。
早在一開始接到風雨命令秋風軍南下會合的命令之前,由於戰場的阻隔以及戰況的瞬息萬變,不知道燕南天已經撤退的秋裡,遵循着風雨以前和白虎軍會師的命令南下,因此軍隊的實際位置其實早就和風雨以爲中的大大不同了。
等秋裡好不容易從風雨的信使那裡知道戰況發展之後,作爲一個有主見的將領,他根據自己軍隊的實際情況,堅持了自己的判斷和決定,在寫信陳述自己的實際情況並且勸說風雨改變前令的同時,做出了繼續原先行軍方向、充分發揮騎兵機動力的迂回奔襲的決定,從而避免軍隊在盲目執行相反的命令時引發的疲憊與士氣低沉。
秋裡並不認爲自己有什麼錯誤,直到風雨的第二道命令到達,方纔發現自己和風雨的本陣之間已經產生了非常大的誤解和矛盾。
但是這個時候,秋風軍已經嚴格執行了秋裡的命令,軍隊的位置已經由原先在燕家軍的西北面逐漸轉移到燕家軍的西面,也就是說已經南下的過頭了,甚至已經快到燕南天側翼騎兵的索敵範圍了,正是即將發動側翼奔襲的時候。所以如果就這樣貿然返回,不但讓大軍徒勞無功士氣消沉,而且也不利於對風雨軍令的執行,尤其是眼看天色正預兆着即將大雨傾盆,更進一步妨礙到了秋風軍此時趕赴風雨指定地點的難度,對於軍隊作戰的危害是非常大的。
然而,越過自己直接將軍令下達給了各團部將的舉動,顯示了風雨非常的憤怒,並且導致包括副統領拓拔山崎在內的部分軍隊已經開始拋棄了原先的計劃而執行其風雨的命令,在這種情況下秋裡清楚如果自己再固執己見的話,只能夠造成軍隊的更大混亂。
面對如此局面,即便是一向果斷的秋裡,此時也是左右爲難,即有些惱火風雨對自己的不信任,又猶豫着接下來的選擇。也就在這個時候,卻見一匹戰馬飛快的馳來,馬上的信使一見到秋裡便滾落下馬,氣喘吁吁的說道: “秋帥,風侯的親筆信!”
說完,這信使便往後一仰暈過去了,那匹戰馬也差不多同時摔倒下來,顯然是經過了長途急行。這情形讓費全等人驚疑不定的互望了一眼,然後由秋十三郎快步下馬從信使的懷中掏出了那封信,遞給了秋裡。
在費全、銀玲公主和秋十三郎的注視之下,秋裡不動聲色的接過了風雨的親筆信,展開一看卻不由一怔: “弟深知兄之考慮,自有道理,騎兵正面阻截勢必損傷慘重。只是迂迴側擊雖有益騎兵機動,然僅能損及燕軍皮毛,坐失良機;阻截燕賊則是全局考慮,若乘其新敗缺糧士氣低落之際一舉殲之,則放眼中原,天下抵定,聖龍中興有望,可謂畢其功於一役。否則任其返回,必定死灰復燃,神州烽火再起,生靈塗炭,天下凋零。爲此,風雨不惜以涼州一隅,萬千軍民之犧牲,換我神州之安寧。同理亦然,弟需以秋風軍一軍之犧牲,換我風雨軍全軍之勝利!
“何況,西渡口只是防患於未然,燕南天未必會行,秋風軍佔據西渡口,既可以虎威之師威懾敵軍,更可及時千里馳援,助弟一臂之力。事關重大,望兄以天下大局爲念,顧及兄弟之情,莫負弟之所期!”
和前一道命令冰冷無情不同,這一道命令詳述了道理,而且擡出了兄弟之情,可謂聲情並茂,讓秋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不用再說了,傳令全軍遵風侯之命行事!”
秋裡的命令非常簡潔,同時也顯得不容違背,讓身邊的親信紛紛嘆了一口氣,知道無力改變,只好無奈的遵從。
但就在秋十三郎紛紛的準備策馬前行之際,卻見秋裡揮手讓他近前。
“義父!”
少年以爲秋裡改變了主意,有些興奮的叫道。
“我給你三千精銳,敢不敢到燕家軍那裡去走一遭!”
秋風軍的統帥緩緩的策馬而行,雙目緊盯着前方,異常平淡的說道。
“義父的意思……”
秋十三郎愣了一愣,以三千騎兵去突襲四十萬燕家軍,實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讓大膽不落人後的秋十三郎也多少有些膽怯。
“燕南天到目前爲止還沒有發現我軍的行蹤,所以你到時候就乘大雨傾盆的時機發動奔襲,擾亂燕南天行軍的速度,然後增添飯竈、虛設旌旗北返,並不時遣小股兵力騷擾,務必讓燕南天以爲這是我軍主力。”
“遵令!”
少年猶豫了一下,這是一個比較麻煩的任務,以三千精銳冒雨突襲數十萬大軍已經是一件極爲大膽的事情,而要用三千騎兵僞裝成五萬大軍誘騙敵人,更是需要極高的智謀,實在是一件很大的挑戰。不過意氣飛揚的少年並沒有秋裡失望,也僅僅是在那麼猶豫一下之後,立刻躬身遵令,隨即策馬而去。
不多時,三千精銳的騎兵很快脫離大隊,飛一般的向東馳去,留下的是飛揚的塵土,帶走的是戰鬥激情。
秋裡目送着三千兒郎的遠行,心中輕輕的一嘆。
和風雨的觀點不同,秋裡在同燕南天對陣之中,發現這位東北的強藩絕對是一個精於算計擅長征伐的沙場宿將,以他的能力應該會清楚東渡口將是風雨所預料並且所期望的決戰之地,因此秋裡非常懷疑對方是不是會按照風雨的設想進軍,反而認爲西渡口更有可能是燕家軍選擇的地點。而如果秋裡的猜測變成了現實,則秋風軍將承受莫大的壓力,在缺少主力支援的情況下孤軍作戰,在決戰之後天知道還有多少優秀的將士能夠倖存。
但是作爲一名將領,他不得不接受軍令,所以派遣秋十三郎的奇襲便是迫不得已的決定,唯有如此方能夠爲已經偏離了風雨所知處境的秋風軍爭取到完成任務的足夠時間,也才能夠讓秋風軍有更多的閒餘爭取戰場上的地形,從而在自己能夠掌控的最大限度上減輕秋風軍的損失。
行進的隊伍是靜穆的,深秋的西北卷着黃沙,狂風的呼嘯中和着馬蹄的腳步聲,傳入心懷憂慮的將軍耳中,卻彷彿成了一曲破陣子的協奏:風煙浩蕩,折八百里胡纓,漫卷大旗蔽斜陽。
斜陽欲殘秋氣沉,龍驤虎賁默無聲,戰鼓忽騰。
長戈劃過平沙裂,飛虹未飲尚霜明,將軍破陣行!
……
“全軍加速進軍!”
驀然,秋裡提聲喝道,任自發出了一股胸中的濁氣。而在這一聲大喝之後,年輕的秋風軍統領發現自己終於拋開了內心的塊壘,瞬間涌出的是無限的豪情和強烈的戰意,對於即將到來的大戰,竟有些躍躍欲試的衝動。
“前進!”
應和着秋裡的命令,各團營的將佐紛紛督促着自己的部隊,加快了行軍的步伐,伴隨着越來越陰沉的天氣,頂着開始淅淅瀝瀝下起來的小雨,奔赴沙場。
聖龍歷七五六年十月十五日的夜晚,烏雲漫布在黑壓壓的天空,氣壓也驟然降低,到處都給人一陣難以呼吸的壓抑。
不時的,一道霹靂劃過天宇,彷彿巨龍在蒼穹憤怒的揮舞爪牙,光芒在瞬間照耀了大地,隨即又重新歸於沉寂。
“轟隆隆……”
終於,雷聲沉悶的傳來,繼而是大雨傾盆,如同黃豆般的雨滴滴落在地面,讓原本崎嶇的道路更加泥濘。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給雙方的行軍都造成了極大的困擾,不得不暫時中止了行進,雙方疲憊不堪的士兵迅速就地搭起了帳篷,乘機避一避雨,歇一歇已經發酸的腿腳,然後爭分奪秒的進入夢鄉,珍惜每一刻養精蓄銳的機會,因爲這些在沙場的生死間經歷了無數次滾爬的老兵都知道,今天所節省的那一部分體力,恐怕就是不久之後能夠在激戰中保命的關鍵。
不過,作爲風雨軍的最高統帥,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卻沒有這份福氣,利用這場空隙他迅速在臨時的營地召開了軍事會議。
“我軍目前與燕家軍隔河而望,洛信將軍的先鋒部隊已經趕上了燕南天的殿後部隊,只是由於河水阻隔和風侯的嚴令,所以方纔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戰鬥。但是我軍本陣距離燕家軍本陣依舊相差十里,蒙璇統領的騎兵至少還要過十個時辰方纔能夠和我軍會合,尚興將軍的部隊已經追上了預備隊,但距離我軍本陣還有十三、四里,至於白起將軍統帥的預備隊和火炮,恐怕更是至少需要四到五天時間才能夠趕到渡口。”
金岑侃侃而談道。這個經過陳善道介紹而成爲風雨親信的隨軍長史,並沒有一般讀書人的迂腐,不僅擅長察言觀色,和各種樣人打交道,而且還博聞強記,對於每天如雪片傳遞過來的各種軍政信息都能夠記憶的絲毫不差,因此雖然他並不通曉軍事,卻絲毫不影響其成爲風雨最欣賞的得力助手之一。
“秋裡那邊如何了?”
風雨緊緊的皺着眉,他的心情很不好,這場西北難得一見的秋季大雨,對風雨軍來說更爲不利。因爲泥濘的道路嚴重阻滯了大炮的運行,如果真要四到五天的時間才能趕到指定戰場的話,戰爭也早就打完了,不僅無法在戰場上發揮效用,而且還會造成雙方將士士氣上的消長;此外秋裡先前的擅自行動,也讓年輕的名將非常擔憂秋風軍是否能夠百分百的執行自己的命令。
“秋帥的大軍已經嚴格按照您的命令行事,秋帥表示有把握在十月十八日清晨之前搶先趕到渡口。”
察覺自己的統帥心緒不寧,金岑急忙將這個算是好消息的情報作了彙報。
略略點了點頭,風雨似乎並沒有因此而舒展,依舊心事重重的敲打着身邊馬車的木板,眼睛死死的盯着作戰沙盤,過了良久方纔自言自語的道: “如果我軍渡河攻其後路會如何?”
風雨話音未落,卻聽見一名年輕的軍官接口回答道: “尚興將軍目前距離涼城的渡口只有三裡地,蒙璇將軍的部隊雖然遠一些,但是麾下多爲騎兵,如果此時返回的話,完全可以趕在開戰之前和尚興將軍匯合,估計如果要在十月十七日晚到十月十八日清晨之間追上燕家軍呼應我軍本陣在渡口的阻截,應該有相當充足的時間。”
風雨微微一愣,擡頭卻看見說話的正是在黎倉戰役中斷了一條胳膊的雅龍。這個似乎混雜着北方遊牧民族血液的西北男兒,看上去胖乎乎的好像有點養尊處優,實際上卻有着蟑螂一般頑強的生命力,儘管剛剛斷了一條手臂,但是在卓不凡和風雨的激勵之下,精神振奮之後便立刻要求加入戰鬥的序列,作爲風雨軍最高統帥部的軍事幕僚,表現出非常旺盛的精力。
“說下去!”
風雨繞有興趣的向年輕的軍官示意。因爲掉頭南下從涼城附近的渡口過河追擊燕南天,也是風雨剛剛因爲發愁大軍行路艱難無法追上燕南天而靈機一動的結果,事先從來沒有和部下商量過,原本並不指望有人能夠立刻給他計算出軍隊運作具體的時間和兵力的數據,卻沒想到雅龍居然不假思索的回答出來,這要麼是對方精於計算,要麼就是他早就已經想到了這樣一套作戰方案的可能,無論哪一方面,都足以表明這個年輕軍官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因此讓風雨忍不住再多看一看他的表現。
在心中敬仰的統帥面前,年輕的軍官臉上紅了一紅,急忙壓制住了心中的忐忑和羞澀,穩住了情緒繼續說道: “末將以爲這兩部兵馬,再加上沿途可以加入一些徵調的守備部隊,兵力方面可以調集六到七萬人馬,如果出其不意的發動攻擊,應該能夠達到奇襲的效果。”
“你們的看法呢?”
風雨掃視了一下週圍的軍官,不動聲色的問道。
這次參加軍事會議的,大多都是新建立的長史部的成員,這些從軒轅軍校畢業出來的年輕人或者下層部隊選拔來的中層軍官,或者擁有豐富的實戰經驗,或者擁有完善的理論知識,可以說是風雨軍中的精華。唯一遺憾的是由於地位身份的限制,沒有太多的機會能夠從戰略大局上看待整個戰爭,因此風雨在這次戰爭中便一直創造着各種機會,希望這些優秀的軍人能夠從中得到鍛鍊。
“屬下反對!”
在一陣沉默之後,桓炎出聲說道。他看了看自己的表弟,和以前並沒有參加過戰爭而是接受了軒轅軍校滿期培養的雅龍不同,他是作爲風雨軍基層軍官的身份被選拔到軒轅軍校參加短期班的,接着畢業之後就調入了新成立的長史部,因此具備着理論和實戰雙重的經驗,對於問題有着自己獨立的看法,並沒有因爲雅龍和自己親戚關係以及這是出自風雨的想法而三緘其口,反而是果斷的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屬下以爲這其中還有兩個難點,一是時間上必須配合正好,否則就有可能成爲孤軍作戰;其次要預防燕南天突然掉頭南下,則我軍在兵力不足又無大炮策援的情況下倉促應戰,勝算十分小,而且會將涼城置於極其危險的地步。”
此言一出,不少軍官紛紛點頭,竊竊私語中經歷過實戰的軍官多半站在了桓炎的一邊,暗自認爲風雨的計謀太過於兇險,也太過於複雜,很難如願以償的執行;但也有部分學院派的軍官站在了雅龍一邊,他們的熱情被這個大膽宏偉的計劃大大的激發了,而對風雨的瘋狂崇拜更令他們對於計劃的可行性深信不疑,於是紛紛獻計獻策的完善這樣別出心裁的設想。
這些年輕的少壯派將領,個個都是風華正茂、熱血沸騰的年紀,因此遠沒有那些官僚們的世故和圓滑,對於自己職責範圍內的事務,完全就事論事,根本沒有顧及到權力和利益等複雜的人事關係——而這也正是風雨極力希望在這樣一個部門所培養的。因此在討論展開之後,引發爭論的肇事者卻反而三緘其口,作壁上觀,興趣盎然的靜靜等候着爭論的最後結果。
“這兩點都並不重要!”
面對桓炎的指責,雅龍不以爲然的反駁道: “首先,在目前大雨傾瀉之下,燕家軍和我軍同樣陷入了行走不便的困境,而蒙璇、尚興等將軍均是身經百戰的名將,所以只要計劃制訂得好,以各位將軍的能力和經驗進行配合應該不成問題。
“其次,我軍渡河部隊僅僅是尾隨其後,與敵人的距離並不需要太過於接近,而我軍本陣則繼續緊咬着敵軍前進,足以迷惑敵人,掩蓋我軍的真實意圖,更何況如今這場大雨恰好限制了敵軍偵騎的索敵範圍,掩護了我軍的行動,可謂天助我也!
“再次,我軍雖然督率主力追擊燕南天,但是涼城依然留守六個營的青龍軍,並且配備了足夠的火炮,絕不是燕南天輕易可以攻陷的;而我軍主力比燕南天更接近涼城,隨時都可以返回,到時候燕家軍便會陷入腹背受敵、補給不繼的窘境,我相信燕南天絕對不會也不敢行此下策。”
“不管怎麼說,還是太過於兇險了。這樣龐大的計劃需要全軍進行非常密切的配合,一旦其中有一個環節出現差錯,則全軍都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更何況我軍兵力本來就不佔據優勢,如此分散兵力,實在是犯了兵家大忌。”
擁有豐富實戰經驗的桓炎,非常明白在實際的作戰中局勢往往瞬息萬變,即便是再優秀的將領也不可能把所有的變數都預計到,因此作戰計劃必須越簡單越好,越是龐雜的計劃就越有可能無法獲得預定的效果,反而會束縛將領們的手腳,壞了大事。
因此,桓炎堅決反對這個極其依賴將領們配合的計劃。
不過雅龍也不甘示弱,有條有理的反駁道:
“這不能說是分散兵力,而應該是精兵突擊!數十萬大軍的作戰不同於一般數千、數萬人的戰鬥,在有限的空間之內幾乎不可能所有的人都真正投入戰鬥,所以一支精銳的勁旅在合適的地點合適的時間投入戰場所產生的作用甚至遠大於千軍萬馬擁作一團。
“事實上如果不能夠合理調整大軍運作的話,人數的衆多反而有可能會妨礙到部隊及時投入關鍵的地區,以至於貽誤時機;還有可能會因爲部分軍隊的士氣低沉、人心渙散導致整支大軍的崩潰。
“在歷次作戰中,我風雨軍之所以能夠以少勝多、以弱克強,關鍵便在於風侯調度得當,將士奮力用命,一舉擊破敵人之薄弱環節,致使敵軍縱然人多勢衆,卻人心渙散、部隊自相阻塞,最後一潰千里。”
雅龍的理念顯然和傳統的作戰理念有所不同,作爲軒轅軍校——聖龍第一所正規系統的軍事院校的優秀畢業生,雖然僅僅參加過一次戰鬥,戰場的經驗遠遠遜色於那些從戰火硝煙中走來的前輩,但是卻有着自己獨到的見解。而且他原先所指揮的軒轅軍校學生軍,就是一支精銳部隊,走的是精兵路線,強調精銳部隊在戰場上發揮突擊的作用,以點擊面,通過給敵人軟肋的雷霆重擊來取得勝利結束戰鬥。
不過,對於雅龍的觀念,卻讓那些信仰“決戰中集中優勢兵力”傳統的軍人們產生了很大的反感和抵制,幸好這支軍隊的統帥恰好是以藐視傳統、不按常理出牌而聞名的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而在座的這些軍人也個個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他們並沒有被傳統的理念和規則所束縛,也沒有什麼權威和前輩讓他們感到畏懼,相反因爲對於榮譽和戰功的渴望,讓他們更熱衷於探索各種取得勝利的方法,對於前輩和權威更有着強烈的挑戰意識,因此雅龍的話並沒有被人斥責爲不切實際的胡言亂語,卻反而引發了對於精兵作戰的更爲熱烈的討論。
這樣的氣氛,是傳統軍隊所罕見的,暫時擺脫了上下等級秩序的年輕人,可能經驗不足,可能能力有限,但是他們的熱情而認真,卻讓整個會議洋溢着生機與活力,甚至連一直旁觀不語的風雨,也有些情不自禁放棄自己超然地位加入其中的衝動。
幸好這個時候,身旁的金岑悄悄的開口轉移了風雨的注意: “風侯,如果按照這樣的計劃作戰,蒙小姐的尾隨突襲豈不是和秋帥的迂迴側翼相似而您卻嚴令秋帥執行搶佔西渡口的命令,等於是強行將建立功勳的好機會留給了蒙小姐,會不會讓秋風軍的將士……”
儘管是長史部的主官,但是金岑並沒有參與這些同齡人關於作戰計劃的討論,作爲半路出家的書生,年輕的隨軍長史很清楚自己的職責是整理各類軍政信息承達給風雨,並且在必要的時候做出必要的提醒和規勸,而不是軍事上的指手畫腳——軍事方面風雨軍人才濟濟,定涼侯本人就是其中的專家,自然不需要他來多嘴。
因此,金岑一直和那些年輕而意氣飛揚的軍官們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尊重這些軍官們的專業意見,同時又維護了自己作爲長史部最高長官的超然地位,將自己定位在風雨親信幕僚的位置上。
正是出於這樣的考慮,金岑並沒有去多想軍事方面的問題,而是從人事和政治的角度出發,向風雨做出了顧及秋裡想法的提醒。
“不,這不一樣!”
風雨很高興金岑的提醒,他喜歡自己的手下有一定的獨立思維,不過他並不認同金岑的想法,當下耐心的解釋道: “搶佔西渡口,是爲了完善對燕南天的攔截,同時也是爲了能夠及時策援風雨軍的正面作戰,這樣的任務目前只有秋風軍能夠完成。而且在接下來的決戰中我更需要把秋風軍作爲一支機動的預備隊來直接指揮,而不是讓他們去自我發揮。這事關整個戰略大局的考慮,不容得半點討價還價!”
說到這裡,風雨的語調略略有些提高,平添了幾許威嚴,顯然是對於秋風軍的部署早就已經有了定案,不容許更改。
金岑領會到了風雨的態度,因此不再多說了,而是和風雨一樣,將注意力轉移到那羣年輕軍官們愈來愈激烈的爭論中去。
而就在此時,卻見魏廖溼漉漉的闖了進來,渾身上下包括眉毛鬍子都滴滿了水珠,彷彿落湯雞一般。面對魏廖如此狼狽的樣子,要不是顧慮到血衣衛的恐怖和魏廖這個秘密組織頭目一貫的冷酷無情,恐怕會讓在場的人立刻引發鬨堂大笑。而如今,雖然沒有如此戲劇性的暴笑發生,卻也轉移了衆人的主意,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暗自揣測着這位權力傾天的血衣衛統領這樣匆忙趕來,究竟帶來了怎樣的消息,是好仰或壞?
魏廖卻絲毫沒有顧及軍官們的心情,也根本不理會衆人的目光,旁若無人的走到了風雨的身邊,面無表情的抵上了一份看上戰報。
風雨略略皺着眉的接過,匆匆的瞟了一眼那封已經有些被雨水打溼的戰報,從戰報的封面落款看來,似乎是來自涼城,而且是李中慧親自批示,所以纔會交到魏廖的手中,而不是長史部——李中慧負責坐鎮後方,不但要處理日常的軍政,還涉及到了一些關係到風雨軍利益的陰暗面的事情,因此風雨規定了凡是出自李中慧親自批示的東西,由血衣衛直接遞承,跳過主要負責日常軍政的長史部。
不過,這些信息無助於減少風雨內心的忐忑,反而更加好奇這裡面究竟是什麼樣的消息,居然會來自應該如今平安無事的涼城,還重大的居然要妻子親自批示。
幸好,傳來的消息不是噩耗,而是捷報: “印月大捷,於十月六日重創阿育王朝渡河主力!”
“將此捷報傳送全軍!”
風雨大聲的宣佈了這份從印月飛鴿傳來的喜訊,同時命令通報全軍。印月來的捷報,無疑是一個非常吉利的先兆,引起了營帳帳內軍官們震天動地的歡呼,這樣的喜悅也同時傳染到了全軍。
受到印月戰場友軍輝煌戰績的鼓舞,大雨中行進的風雨軍彷彿注入了興奮劑,士氣徒然高漲,即便是保守慎重的軍官,也在這樣的氛圍中活躍起來,積極的請求作戰。
“命令尚興、蒙璇回師自白沙河渡口渡河,由蒙璇指揮機動行事,配合主力突襲燕南天后路,其餘各軍遵從前命,進發東渡口!”
在歡呼聲中,風雨下定了決心,一系列的命令從簡陋的營帳內發出,冒着滂沱的大雨送達到了各軍,一場大戰即將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