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卷 第七章 化身千萬

月淡星稀,月光如水。

在如水的月光下,一個清癯的身影正負手立於思空苑的前庭當中,仿若與月色融爲了一

體。

未等燕南北有何反應,已有一個聲音平淡地道:“南北,你也感覺到了?”

是悟空老人的聲音。

燕南北望着庭院中師義的背影,有些不解地道:“感覺到什麼了?”

悠悠一嘆,悟空老人緩聲道:“一個極爲可怕的對手今夜將至!”

他的聲音凝重至極。

燕南北的心倏然一沉!

他明白在師父這等界外高手眼中的“可怕對手”

意味着什麼?

他右手中指的傷勢又開始隱隱作痛,而身後的叫聲更爲淒厲!

一向心境澄明的燕南北此時竟漸覺心煩意亂。

悟空老人依舊仁立於月色下的庭院中,他微微仰首,遙望蒼穹,似要看透天地間無窮無

盡的玄奧!

不知過了多久,一片歡雲悄然掩住了月色,也就在這一刻,一個人自思空花後門從容踏

入!

此人的步伐是那般從容而自然,恰似閒庭信步,卻偏偏給燕南北一種深深的震撼!

燕南北的心倏然緊縮!

他身後的松鼠嘶叫聲亦奚然而止,突如其來的如死亡般的寂靜反而讓人感到極度的不適。

風,竟然停了。

——寒意卻更甚!

※※※

燕南北以莫可名狀的心情望着窗外,望着那步入“思空苑”的人。

一個飽含無限威儀的渾厚聲音在夜空中迴盪開來:“皇、儒、玄、墨四大隱世武門中的

玄門通曉星象卜數,你身爲玄門傳人,可曾算出自己今日有此一劫?”

悟空老人的聲音顯得極爲幽遠,仿若是來自遙遠的天際,卻又字字可聞:“閣下又可知

自身兇戾之氣太重,本身就是一個劫難?閣下猶如天際的妖星,縱是顯耀一時,最終必是自

焚其身!”

“哈哈哈……本座的修爲已臻逆轉五行之道、互易神奇與腐朽之境,誰可撼本座分毫?

即將成爲本座掌中之物的,已不僅僅是中原武林!”

悟空老人超然一笑,似乎並未爲對方之狂妄所動,他緩聲道:“縱然閣下已有通天徹地

之能,仍有可制你之物,那就是——天道!”

“天道?哼,本座偏要逆天而行!只要窮盡天下智慧、武功,本座的意志就是天道!想

必你已借‘流星佔’推知思過寨將在十日內有人性命不保,但即使你身爲玄門傳人,卻無法

算出難逃一劫的人根本不是穆小青,而是你自己!”

燕南北聽到“穆小青”三字,心中一動,忖道:“看來此人對思過寨的事瞭解甚多,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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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師姐的事也知曉。”

這時,悟空老人道:“莫非穆小青中毒之事,與你有關?”

“你知道得太遲了。”那人道。

悟空老人只是輕輕一嘆,竟未再說什麼。

※※※

離思空苑尚有二十餘丈之距時,範離憎聽到了從思空苑方向傳來的對話聲,除了悟空老

人的聲音外,另一個顯然不是寨中弟子的聲音。

範離憎在短暫的不安之後,迅速恢復了他慣有的冷靜。

憑着直覺,他斷定這神秘者的修爲應是如悟空老人一般級別的人物,那麼無論來者是敵

是友,以常人的修爲,都無法對他有大多的影響。

既然如此,範離憎便不想在未分清敵友之前驚動全寨,當下他飛速向思空苑靠近,當他

將到達正門時,忽聽“轟”地一聲,思空苑四周的牆壁突然毫無徵兆地暴開,無數斷磚碎石

以驚人的速度向範離憎席捲而至,聲勢駭人。

範離憎大驚之下,倏然翻腕間,一團光雨已在他身旁迸射開來,劍芒悶掣如電,碎石斷

磚悉數碎成塵埃。

未等範離憎鬆一日氣,自思空苑內透出的漫天真力已在頃刻間將塵埃聚成一團可怕的黑

雲,向範離憎當頭籠罩而下。

剎那間,範離憎的身軀竟被塵埃重重包裹,並且塵埃越聚越緊,似乎將重新聚爲堅硬的

實體。

範離憎大驚失色!

思空苑內傳來一個聲音:“悟空,本座就讓你見識見識‘劫魔道’逆轉五行化虛爲實的

威力!”

其聲雖然深厚,卻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氣息。

最初的慌亂之後,範高憎冷靜下來,他的雙手尚可靈動自如,當下立即揮劍如風,劍芒

悽迷似夢,終於脫困而出。

範離憎一旦脫困而出,立即向思空苑標射而入,方纔的際遇已讓他明白不速之客是敵非

友。

尖銳的警號聲在範高憎身後不遠處響起,很快遠處亦有警號聲遙遙呼應,隨即分處“亂

斬坡”、“古吟坡”上的瞭望塔亦有血紅色的燈火起伏揮動,發出警訊。

顯然,方纔的異響聲已驚動了思過寨弟子。

範高憎見整個寨子都已被驚動,便再無後顧之憂,當下徑自掠向思空苑。

身在空中,便見思空苑內有兩人遙遙對峙而立,其中一人正是悟空老人。

起落之間,範離憎劍如驚電,以不可言啥的速度直取不速之客,他要一試對方虛實!方

才的際遇使他相信此人是敵非友,出手便是“破傲劍法”中的“無情冷”!

劍挾冷風,在間不容髮之間閃過超出想象的空間距離。

與對手尚有數丈距離,範離憎倏感一股強大得無以復加的氣勁阻隔於前,劍身頓時彎曲

如弓,呼吸亦因此而困頓。

在劍身彎至讓人心驚肉跳的弧度時,範離憎一聲沉哼,身形暴旋,借旋身之機,劍身在

無形氣勁中劃過一連串不可捉摸的軌跡,看似雜亂無章、無跡可尋,卻已免去斷劍之厄,並

以一種奇特而不可思議的方式繼續迫近不速之客。

那人沒有任何動作,卻予範離憎驚人的壓力,此刻範離憎自覺猶如置身於無邊無際的驚

濤駭浪中,隨時都有吞噬顛覆的可能。

在這空前強大的壓力下,範離憎的自身修爲提升至無以復加的極限,他能清晰地感覺到

劍身劃過對方浩然真力時的輕顫、扭曲,更能聽到與空氣磨擦時發出的“滋滋”聲。

他隱隱聽到了悟空老人的驚呼聲,卻根本無法聽清,置身於如此壓抑的環境中,使他根

本無法有一絲一毫的分神。

整個過程僅在極短的剎那間發生,但在範離憎的印象中卻像是有千百年那麼漫長,仿若

他的生命已在輪迴道上走了一遭。

範離憎一聲長嘯,不顧一切地將自己的功力催至巔峰之境,劍身自下而上劃出一道驚心

動魄的弧線。

劍身竟有奪人心魄的雷鳴聲響起!

在劍身與對方的身軀尚有數尺之距時,一聲清晰的錚鳴聲響起,範離憎的劍赫然寸斷!

與此同時,對方駢指如劍,閃電般點向範離憎的心臟。

這一切在範離憎看來,不過是剎那間的事,在他的感覺中,只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向對方

攻出了一劍,隨即劍碎!

從初始到結柬,其間過程極快。出劍——劍碎,如此而已!事情變化之快讓他未醒過神

來,便看到了結局——

範離憎手中之劍碎成無數截,並受對方強大氣勁的激發,以驚人之速向四周射出,與此

同時,範離憎已面臨致命一擊。

範離憎眼見對方劃指襲至,卻因爲受對方空前強大的氣機所牽引,使他倍受牽制,竟無

法隨心所欲地完成他的動作,一舉一動皆已扭曲變形。

範離僧竟無法閃開那一擊,他的身法動作竟滯緩得近乎詭異。

大驚之下,他的身後突然有一股渾厚的氣勁席捲而至。

只聽得一聲冷哼,範離憎倏覺壓力大減,他的身軀身不由己地橫跌而出,撞斷了苑中數

棵矮鬆,方止住去勢。

兩股曠世氣勁相較之下,竟未有任何異響聲,顯然是雙方的修爲皆臻渾然天成、收發由

心之境!

場內平添無數肅殺之氣,一時間天地間僅有風的嗚咽般的聲音。

範離憎艱難地立起身形,只覺體內氣血翻涌,極不好受!一個照面,對手輕描淡寫間就

已將自己的全力一擊從容瓦解,範離憎心中頓時有種深深的挫敗感與失落感。

只聽得悟空老人沉聲道:“燥生金,金生辛——你是漠北天罪山三藏宗的人?”

“哈哈哈,你能由本座的內家真力的特徵識出本座的身分,總算未讓本座太失望!不錯,

本座便是三藏宗宗主孤絕無相!”

“孤絕無相化身萬千,今日老夫卻要將你打回原形!”悟空老人沉聲道。

“哼,世間絕無一人的修爲可在本座之上,更何況爲了驅除穆小青體內的毒素,你已損

耗了不少內家真力,又憑什麼與本座爭鬥?”

範離憎聽到這兒,心中忖道:“看來小青中毒皆是孤絕無相一手造成的,其目的就是爲

了虛耗悟空老人的功力,以立於不敗之地。那麼,究竟是他利用自身的驚世修爲潛入思過寨

做的手腳,還是寨內有他安置的內應?”

正自思忖,忽聽身後有人低聲道:“範大哥,你沒事吧?”

範離憎猛一回頭,卻是燕南北,原來燕南北見範離憎被擊退後,惟恐他受了傷,若此時

自己挺身而出,又擔心孤絕無相會從中攔阻,故燕南北由側後方迂迴接近範離憎。

範離憎儘量使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些,道:“無礙。”

話剛說完,忽又想起了什麼,不由悚然一驚,脫口道:“燕兄弟,血厄何在?”他擔心

孤絕無相是爲血厄而來,因爲三藏宗曾經企圖染指血厄劍。若如此,那麼燕南北離開血厄劍,

就會給他人可乘之機。

燕南北低聲道:“我是師父的守劍弟子,自然人劍不離!”

範離憎這才略略放心,他知道燕南北人劍相融,能將血厄劍的威力發揮至一個新的境界,

加上這些時日燕南北身受悟空老人點拔,修爲更進一層,劍在燕南北手中,外人絕難輕易得

到。

這時,思過寨衆弟子察覺思空苑的變故,不約而同地向思空苑趕來,燃起的無數火把將

思過寨照得亮如白晝。

孤絕無相對此毫不在意。

在他眼中,逾千人的思過寨中,僅有悟空老人有資格與他一戰,除此之外,即使如範離

憎這般卓絕不凡者,也無法被他視爲對手,而事實上,範離憎的劍法修爲己高至驚人之境,

足以光耀中原劍道。

孤絕無相與悟空老人這一對界外高人在此之前從未謀面,但命運早已註定他們必會是生

死仇敵。

今日一戰,已在所難免,而這一戰,可謂是傳承了千百年的恩怨。

孤絕無相的目光與悟空老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

兩人的目光竟都有不可思議的平靜,平靜得讓人難以置信。

孤絕無相的平靜是因爲他有絕對的自負,爲了使戰局更有利於自己,他早已做了心的布

局,他的計謀很成功,一切皆在他的運籌之中。

悟空老人的平靜是因爲他堅信天道,無論他是勝是敗,都不會改變天道輪迴,而他自身

則早已超脫了生死成敗。

這時,已有近百名思過寨弟子先後趕到思空苑,巫馬非難、天師和尚有在其中,而佚魄

因爲要提防對方使用調虎離山之計,此時正在安排思過寨弟子加強防備。

場中二人超凡如神的氣度使衆人下意識地遠遠止步。

孤絕無相的嘴角忽然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初時若有若無,後來卻越來越明顯,那絲淡

淡笑意顯得極其的神秘和詭異,與之凌然萬物的氣度相揉會,竟成了一種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不經意間,不少思過寨弟子的目光觸及孤絕無相的淡淡笑意,竟再也無法移開。

衆人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卻無力擺脫此困境,皆驚愕莫名!

此時,孤絕無相正以他曠世無雙的戰族絕學“劫魔道”的無上威力,將早已超越“虛通”

之境的內家真力以“劫魔道”鬼神莫測的玄能轉化爲空前強大的精神力,並以不可捉摸的方

式侵入他人心中,將他人心中的邪、惡、偏、嗔之意念而引發,直到最後逆亂對方體內五行

陰陽,使之不再成爲一個和諧而平衡的整體,那時便是對方暴亡之時!

衆人只覺孤絕無相的笑容邪異莫測,難以掙脫,卻不知他們此刻正處於可怕的殺機之中。

範離憎初時亦有難以自持的感覺,只覺鬱悶至極,甚至連自己的視線所及之物也漸漸出

現了扭曲,眼前的一切變得醜陋不堪。

當這種感覺極度強烈時,他隱隱感到體內有了某種變化,與此同時,他的眼前亦一亮,

視線復歸清朗。

而此刻,衆思過寨弟子卻驚駭地發現眼前的一切事物皆已變形,最終化作一片雜亂不堪

的顏色與曲線,最後連雙耳所聽到的聲音也一片混亂。

衆人宛如置身於另一個一片混濁的邪魔之境。

這正是“劫魔道”不斷提升至更高境界,以至陰陽分化,五行錯亂!這種境界己遠遠超

越衆思過寨弟子所能領悟的範疇。

倏地,一聲淒厲的慘呼,一名思過寨弟子再也不堪忍受,鮮血狂噴,化爲漫天血霧,倒

地而亡。

緊接着又有四名思過寨弟子不分先後地吐血而亡。

範離憎目睹這一幕,目瞪口呆!

天師和尚的內力修爲遠勝思過寨尋常弟子,一時倒無損傷,但這詭異的一幕仍是使他心

驚不已。

孤絕無相見“劫魔道”在無形中輕易取敵性命,心中得意至極。

悟空老人沒有料到孤絕無相會向衆思過寨弟子出手,眼見接連有人突然暴亡,心中震怒

不已。

他右手驕指如劍,平平削出,指風銳利如神兵,立時削下一支正含苞欲放的臘梅!

悟空老人手拈臘梅,臘梅在空中劃過一道看似簡單,卻飽含天地至理的弧線,清正淳和

的先天真力透臘梅而發,利用他人不可捉摸的契機,切入孤絕無相以“劫魔道”構成的逆亂

之境,頓時完全破壞了“劫魔道”的氣機,乾坤復歸清朗。

正在生死之間苦苦掙扎的思過寨弟子忽覺錯亂的視線、聽覺復歸清朗,混亂不堪的線條

已然散去,只見悟空老人手持一支臘梅,那朵梅花竟讓人感到了生命的無限充盈之感,衆人

的目光終於掙脫孤絕無相,以無比欣喜的眼神望着那朵梅花,仿若是在沙漠中長途跋涉了數

月,終於見到了第一片綠洲時的心情。

範離憎見悟空老人僅僅只以一支臘梅便解去了衆人厄運,心中頓時萌生出對這超凡入聖

的武學境界充滿了尊崇與嚮往。

孤絕無相身形未動,已挫敗範離憎,斃係數名思過寨弟子,而悟空老人則以一朵梅花破

去孤絕無相造成的劫魔之境,兩人之間的初次交鋒,鬥了個旗鼓相當。

孤絕無相的戰意因此而被激發,三藏宗乃蚩尤戰族的一支,五星逆行之日未至,需蟄伏

隱匿,因此孤絕無相空有一身驚世駭俗的修爲,卻無敵一生,今日終可與同一級別的界外高

手一決高下,他因此而感到興奮莫名,舉步向悟空老人緩緩逼近。

舉步之間風雲已起!

風起雲涌,這是衆人的感覺。

孤絕無相從容不迫,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一股凌壓一切的強者霸氣,旁人皆有一種喘不過

氣來的感覺,只覺無形壓力不斷積壓。

悟空老人神情恬淡寧靜,目光始終未投向孤絕無相,而是落在了手中的那朵梅花上。

他的神情是那麼專注,仿若天地間除了一人一梅之外,再無他物。

天地間一片空寂肅穆,惟剩孤絕無相足底與地面發出的“沙沙……”磨擦聲。

漸漸地,思空苑內有無形的風悄然生起,並形成了愈來愈強的氣旋。方圓十丈內的所有

花草樹木都開始劇烈地抖動,並且仿若被一股極爲強大的力量所吸引,枝葉齊齊倒向孤絕無

相這邊。

衆思過寨弟子忽然發現一叢叢本是含苞欲放的梅花竟開始枯萎,如此情景不僅只出現於

梅花上,更出現於思空苑內其他草木上。

梅花花蕾紛紛枯落,墜落於地,而梅樹的葉子與枯枝亦開始枯竭,在極短的時間內,梅

樹的葉子便如同被烈火焚燒過,變得枯黃,被無形氣流卷掃而過,紛紛飄落,到後來,梅樹

樹幹竟也開始爆裂,樹皮被剝落。

本已微有春意的思空苑在短短的時間內竟變得一片蕭索,平添無數肅殺之氣。

這詭異莫測的氣氛深深震懾着衆人,恍惚間似乎連季節之分也已錯位混亂。

悟空老人目光未移,卻完全捕捉到了這種詭異的變化。

他沉聲道:“金隔水而克木——看來你所修習的乃五行劫魔道中的‘金劫魔道’!”

“不錯,本座的‘劫魔道’已臻至高無上的‘劫魔絕’之境,就是永遠不敗!”孤絕無

相傲然遭。

悟空老人淡然一笑,道:“絕不可能。”

“我戰族絕學又豈是你所能知曉的?”

“老夫雖不知戰族武學,卻知武學無論正邪,若達到至高無上之境,必然無相無形,閣

下卻以金劫魔道克萬木生機,武學着於痕跡,又豈已真的達到了最高境界?”

孤絕無相哈哈一笑,笑罷神色更爲陰沉:“無論本座是否達到至高無上的境界,都不會

影響今日的結局!”

“萬物生生不息乃天道使然,又豈是劫魔之道所能改變的?”

說到這兒,悟空老人的目光第一次離開了他手中的梅花,投向孤絕無相。

但在衆人的感覺中,悟空老人所注視的不僅僅是孤絕無相,而是穿越了孤絕無相,投向

了遙遠而不可知的地方,他的眼中充滿了無限睿智,讓人感到他已洞悉了世間的悲歡離合,

洞悉了無際的陰晴圓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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