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絲娃娃
六月中旬太陽不過才冒出個頭，就已經是火辣辣地。瑞雪在井裡提了水將昨日換下的衣裳洗了，晾上竹竿，自己則端了小凳做到弄道牆根下的陰涼地，學着做鞋子。
因爲天熱，父親已經不叫她去廚房了，只讓她在家待這，也算是避暑了。
此時她心裡不免有些焦急，她照着旁人給的樣子在布料上花了樣子，依照輪廓剪了，又縫了邊兒，卻不知道下面該怎麼做。只得丟開手，逗着懶洋洋吐着舌頭的小黑狗。
小黑狗也因爲熱沒了精神，趴在地上伸出舌頭，卻閉上了雙眼。這個時候若是給它身上潑盆井水，它纔會有些活力。
瑞雪撓着小黑狗，喃喃地道：“黑子，你說三少爺什麼時候能回來？”
這離趙希厚躲到廟裡已經有十天了。無論派了多少人，還是趙二太太親自上山勸說，趙希厚還是不肯回來。甚至放言說，過去的十九年，從未又如此愜意的時候。
她聽說趙二太太已然派人帶了許多物件去山上伺候趙希厚，聽說溶月也要留在那，卻被趙希厚趕了下來。
“黑子，你說他在做什麼？太太親自去找他，他也不回來。”
小黑狗仍舊逼着雙眼，不理會瑞雪的話。
“回去，幹什麼回去？我在這裡快活的很。每天不用唸書寫字，也不用聽那些囉囉嗦嗦沒完沒了的話，我做什麼要回去。”趙希厚從盤子裡拿過一張烙好的薄餅，夾了些黃瓜絲、粉絲、醃蘿蔔絲、綠豆芽……可以說桌子上擺的小菜，他都夾了些放在麪餅之上，將麪餅包成上大下小的兜形，再沾了一點的味汁兒，咬了一口。頓時眉開眼笑地：“吃了這個，我不吃葷都行，何必回去。我跟你說，這東西叫絲娃娃，大修師傅說是貴陽府的小玩意，我才聽了這名兒跟御弟哥哥聽了人蔘娃娃一樣。你瞧他這包的手藝，這樣子像不像包小孩？”
“什麼？要求。少爺你……”
瑞雪點點頭。
趙希厚意識到自己玩笑開過頭了，她怎麼還跟以前一樣不禁逗，聳着肩膀推了推瑞雪：“好了，我錯了，我給你賠不是。我以後不叫你好哭佬，也不叫你花臉貓了好不好？”
瑞雪咬了一口，將其餘的部分拿在手中，嚥了後才道：“餓了就回去吧。”
這個三少爺！
趙希厚故做沒看見：“好哭佬，爲什麼爺爺的話你就那麼聽？”
趙希厚認真的瞧着瑞雪，目光裡泛着難得認真的神色：“你真想我回去？”
難怪三少爺不想回去。山上就是比山下涼快。
瑞雪點頭，算是應了。素齋爹爹也很在行，回去討教爹爹便是了。
瑞雪忙道：“這個容易，我回去就叫爹做你最愛吃的。”
*
趙老太爺早起依舊是練字，趙希筠靜靜地爲他研磨，她的動作很緩慢，趙希筱則不時地舀一小勺清水進去。
“到底是爲了什麼要跑出去那麼久？”
趙希厚直接往瑞雪口中塞了吃得，堵住了她的話：“叫你吃東西，過午不食，等日頭一偏就沒吃的了，你想讓我餓着？”
爺爺不生氣？
時間隨着熱氣的涌入而一點點的消失，趙老太爺終於睜開了眼睛，衰老而下耷的眼皮使得他的眼睛只有一條縫隙。
“他還是不肯回來？”
“讓瑞雪到我這來。”
趙希厚摸着下巴故作深沉地道：“很容易。我留在這是因爲這菜做的好，若是叫我回去，也得做道菜。”
趙希厚無所謂地坐下，拿了個絲娃娃吃了：“那你就留下來試試好了。”
瑞雪又點點頭。隨即警覺出來，趙希厚轉移了話題：“三少爺，老太爺叫我請你回去。”
瑞雪立馬抗議道：“這怎麼行？怎麼能做葷菜，而且師傅們怎麼可能破戒。”
趙希筠研磨的手頓了頓，又繼續：“是。”
趙希厚將吃得全塞進口中道：“你怎麼來了？”
“哼！”
趙希厚將手中的絲娃娃一丟，起身走到牀邊，往後一躺，雙手交叉的枕在腦後，優哉遊哉地晃着雙腿：“不回去。”
趙希厚推了推她。
趙希厚沒正面回答她，只是道：“你快吃，等過了午時再回去，現在日頭太毒，別曬壞了你。”
趙希厚笑了，又曲了第二個手指：“第二，你做的菜要讓這廟裡的和尚說好。”
推開門，卻瞧着他正樂此不疲地卷東西吃。
趙希厚神秘地一笑，小聲的在瑞雪的耳邊道：“第三，你要做道葷菜。”
他這麼一說，瑞雪直接撲到桌子上，將頭埋在雙臂中。
“第三……”
一見到瑞雪，趙希厚只是招招手，含糊地道：“來嚐嚐這個，大修師傅做的，味道兒不錯。”
瑞雪聽他又叫自己好哭佬，氣惱地嚷着：“不許叫我好哭佬。”
“我真的給你賠不是了。”趙希厚一面作揖，一面偷偷地擡眼瞧着瑞雪，只是她還是沒反應。
瑞雪死死地咬住下嘴脣，拼命地忍着。只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瑞雪只得道：“我做，我做。”
趙老太爺將筆丟開，瞬間，筆滾落在方纔寫好的條幅上，墨汁在空白處渲染點點星斑。好好的一副字毀了。
瑞雪立即擡起頭，開心的笑道：“真的？你說的，三少爺剛纔說你要回去的。”說着狡黠的笑着。
“慢着。”趙希厚打住了瑞雪的話，曲了手指道，“我是有條件的，第一，要你親自做；”
不過，他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趙希厚忙打住了高興過早的瑞雪，笑着點頭道：“真的。不過我有個要求。”
“若是不答應，那我就不回去了。”
趙希筠微笑地搖搖頭，簡單的說了。她不好對趙二太太評價什麼，也不好多說一個字，只是原原本本的將事情說了。
瑞雪道：“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瑞雪怏怏地坐了下來：“爲什麼不回去？”
“老太爺很擔心你，太太也說只要你回來就好。”
瑞雪趕緊答應。
見他久久不說話，瑞雪急了，忙問道：“第三是什麼，你快說啊。”
趙希厚眼睛一亮，不過很快恢復玩世不恭的樣子，笑道：“我回去又要溜出去玩，然後叫你幫我寫字。時不時的還叫你好哭佬，把你惹哭。就這樣你還想叫我回去？”
瑞雪一擡起頭趙希厚就知道上當了。好哭佬臉上早就沒有了淚痕，難怪她方纔伏在桌子上。還真是……
此時正值開齋。僧人講究過午不食，因此這是一天最爲豐盛的一餐。問清了趙希厚在哪裡，她急急地跑到處所。
趙希厚輕鬆得聳聳肩，往牀上一趟，閉上眼道：“既然你不答應我的要求，那就算了。”
瑞雪狠狠地謳了他眼。
瑞雪雙肩不停地抽動，隱隱約約地還有抽泣聲，壓抑的嗚咽聲。
瑞雪點點頭。
趙希厚忍不住捏了瑞雪耳墜，好笑得道：“正好，那你就跟我住在這。不過……廟裡不許女子留宿的。這裡也沒什麼人家，算了，到時候你就在馬車上睡好了，不過這山裡好像有狼什麼的，到時候……哇！”趙希厚猛地對瑞雪做了張牙舞爪的動作，滿意地瞧着她抱住腦袋縮到桌子下，“就把你吃了。”
無法，他只得坐到瑞雪身邊，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跟你回去就是了，你別哭了！”
沒有暴怒，沒有訓斥，趙希筱有些疑惑地擡起了頭。垂手站立在一遍的趙希筠，閉目不語的趙老太爺。這實在是太意外了。
趙希筱趕緊扯住趙希筠的袖子，輕輕地搖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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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着烈日趕到神山寺的瑞雪站在山門前深深地呼吸着。大熱天坐馬車實在是件熬人的事，馬車是個封閉的空間，沒有一絲風透入。她拿了帕子擦拭着額際上的汗水，享受着山上的陰涼。
瑞雪瞧着他閉上雙眼，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只得應道：“我知道了，我答應就是了。”
趙希厚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道：“那就好。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海里遊的，水裡戲的，我都要。不過，咱們的確不能污穢了佛門清靜之地，這樣佛祖會降罪我們的，所以……”
趙希厚瞧着她又流金豆子，撇撇嘴沒好氣的道：“別哭了。這麼大還動不動就掉金豆子。”
趙希厚認真的點着頭：“好吧，我不叫你好哭佬了，那我叫你金豆豆，如何？或者是花臉貓？你自己選個好了。”也不理會瑞雪，自己就說道，“你不曉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哭得跟小花貓，臉上髒兮兮的。我就叫……”
趙老太爺的一聲冷哼，嚇得趙希筱心裡直發毛。求爺爺千萬別遷怒於太太，否則她就難逃一劫。當着趙老太爺的面，她不好雙手合十求菩薩，只得在心裡默唸心經，希望佛祖保佑自己。
趙希厚道：“別哭了。怎麼就喜歡哭？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真的髒兮兮的，跟……”
瑞雪側過了身子，卻仍將臉埋着。
“就是你做，怎麼不行？”說着趙希厚望向了別處。大有你不做，我便不回去的架勢。
瑞雪狠狠地抹了眼淚，卻是不理他。
“我頭次見到這樣的東西。可是仔細一想，這跟咱們這的春捲不是差不多麼？只不過咱們這的這一頭也包了，然後再炸了。”
“老太爺叫我請你回去。”
瑞雪偷偷地擡了眼瞧着趙希厚，半響氣惱地跺着腳道：“你騙人。”
瑞雪吃驚得道：“我做？”
“三少爺……”
一面要引誘和尚破戒，一面又不叫佛祖降罪，這……“所以什麼？”
“所以，我讓你把吃的放在山門外。要讓師傅們自己主動出來吃，若是你三樣都達到了，就算你贏！”趙希厚交待了最後幾句，側了身子睡午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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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娃娃：是貴陽的一種小吃。因爲其形狀像包着的嬰兒，因此得名。襁褓是用大米粉烙成很薄有手掌那麼大的餅，在捲入各種蔬菜絲，再配上調製的汁液。
其實河南的烙饃也是差不多的。不過烙饃的麪餅更厚，更勁道，而起也大很多，差不多女生一個就管夠。
記得她當時從家帶了一摞餅，然後我們跑去買涼菜裹着吃，吃得真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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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上架加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