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素面
神山寺位於全椒縣城西的神山，爲唐代所建，算是千年古寺。神山的九座山圍繞着主峰，又稱九龍盤珠，主峰古木參天，峰迴路轉，泉水涓涓，煙霧縈繞，恰是修道之處。神山之上除了屬禪宗的神山寺外還有白石道人修仙之山洞建造的道觀，一到初一十五山上便是人煙豐足。
劉家五少奶奶請了趙家的兩位姑娘外加瑞雪去廟裡上香，四人坐了馬車，在山腳下換了兩人擡上了上，獨瑞雪因爲沒裹腳，樂得自己爬上去。
趙希筠笑着對跟在自己身邊的瑞雪道：“你還是上來吧，這山太陡了些。”
瑞雪隨手紮了朵花，遞給趙希筠：“坐在上面採不到花多無趣。”她又摘了朵花遞給了四處張望地趙希筱。
趙希筱抓住瑞雪的手，小聲道：“那有水，還有鳥叫，你聽。”
瑞雪連連點頭，四下尋了一會，指着一處的樹梢道：“在那，在那，你瞧見了沒。”
趙希筱連連點頭，她被山上的精緻所吸引住了，一進了山，她就感覺一股涼氣撲面而來，全身清涼。水流的聲音不時地傳入耳中，再山道邊的野花，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了出來。
瑞雪又跑到趙希筠跟前笑着道：“這裡真涼快，這兩天都要熱壞我了。”
趙希筠點點頭：“你別再跑了，還是同我一起坐吧。你中暑身子纔好。”
瑞雪這才點點頭，同趙希筠坐在一處。
趙希筱點點頭：“又請人唱戲，也請了其他府上的一些太太小姐們。”
趙希筱小聲地道：“向佛祖許願最是靈了，佛祖能聽到咱們的話。”
一碗清湯麪，湯色還有些黑。
坐在內堂的趙希筠哪裡有什麼想法，只是覺得在外頭吃東西及爲新鮮；趙希筱卻是不再答話。獨瑞雪了她們都沒所表示，道：“可以。”
“你向佛祖許願了麼？”
趙希厚瞧着她們沒跟上來，轉身子問道：“怎麼了？”
趙希筠推了推瑞雪，指了指聚精會神的趙希筱，悄悄地捂嘴笑了。
樂鳳儀笑着對知客僧道：“好你個賊禿。竟哄了我們那麼些銀錢。連一片青菜葉也捨不得放，叫你們配的齋菜呢？”
廟裡的知客僧笑着道：“小僧也不知道。”
前桌的人都瞧向了趙希厚。趙希厚卻是好不客氣，合了手中的扇子道：“你們這能有什麼好吃的？”又對他們道，“你們吃好了，我是不吃的。”
“七姑娘，你禮佛的時候，來過廟裡嗎？可是跟這裡一樣？”
瑞雪一下子沒收住笑了出來，趙希筠則是大膽地瞧着這個說話風趣的書生，而趙希筱仍舊是低着頭，不過嘴角卻露出一絲笑容來。
邱氏想了下也道：“也好，我們這就回去好了。我同相公說聲。”
知客僧領了他們在一處僧房坐下。正如樂鳳儀說的，屋子被一道竹簾分成前後兩間。男的坐在前頭。
“你許的是什麼？”
趙希筠悄悄地探了個頭出來，飛快地掃了那幾個人，又縮了回去。
趙希厚不悅地道：“你插什麼嘴。”說着上前拉着趙希筱，“七妹，別怕，這都是我的同窗，又不是不認識的人。這個劉少奶奶的弟弟，子談；這是齋生。五妹應該聽過的。”
三個女孩子從未來過廟裡，瞧着一切都是新鮮的，趙希筱在趙二太太跟前跟着唸了幾句經文，曉得禮佛的手勢，在一旁教了趙希筠同瑞雪，又小聲地說了大雄是什麼，又說了佛祖、觀音的一些事情。
瑞雪稀奇地瞧着屋裡裡的擺設。大大的佛字，觀音畫像，若有若無的佛香……
趙希筱微微擡起頭，靦腆的道：“我只去過一回。太太打發廟裡的人都出去了，只我們一家子去逛的。”
那個知客僧立即單手唸佛，很是讚了趙希筱菩薩心腸。
相對女桌上的沉悶，趙希厚那桌已經講開了，又是詩詞歌賦，又是情棋書畫還不熱鬧。趙希筠同瑞雪對趙希厚那種飛天行走的談論已經習慣了，邱氏到底比她們大，曉得的也多，並不在意，只要趙希筱一個人聽得起勁，偶爾聽到自己熟悉的東西還點點頭。
趙希厚瞧了那樣子早就倒了胃口，只坐着不動。
樂鳳儀搖着扇子，感嘆地道：“今日真是一飽眼福。”後又瞧見趕上前爲趙希筠姐妹遮攔的丫鬟，更是收了自己花花公子的作派，擺了幅謙謙君子的樣子，“小生唐突，還請姑娘們見諒則個。”
也許是兩個人的動靜大了些，趙希筱反應過來，又紅了雙頰。
三個丫頭嘰嘰喳喳地好不開心。邱氏笑着叫住她們：“佛門清靜地，不許吵鬧。我們到後頭看看。”
趙希筱急得都哭了：“五姐，咱們回去吧！”
趙希厚疑惑地瞧了眼黑乎乎地面湯，遲疑地嚐了口湯。的確，湯很鮮美，再吃道面，面也勁道，湯汁也沾了面身，確實是美味。
知客僧下去了。
才從跪墊上站起來的邱氏，笑着道：“是，你們快些求了。”
趙希筠疑惑地道：“廟裡還能唱戲？劉娘子先前不是說佛門清靜之地，不地喧鬧麼？”
“許願？”
趙希筠也略微有些驚訝。
瑞雪被他瞧着不好意思，也躲到邱氏的身後。
四大天王、文殊普賢……一一的拜了下來。邱氏又爲她們講了許多故事，幾個孩子都格外的開心。
趙希筱怯生生地瞧着趙希筠同邱氏纔想點頭，又瞧了眼趙希厚，只得道：“不用這麼勞煩。”
趙希筱吃了一會，小聲地對趙希筠道：“太太這些日子在吃齋，送些齋菜回去孝敬太太可好？”
樂鳳儀朝她深深一揖，笑着道：“多謝姑娘。不過這出來上香的人多着呢，若是爲了這一眼就不活了，這世上都剩不了幾個人了。”
趙希筱連忙打住：“說出來就不靈了。”
兩個人忙伸了舌頭，不好意思地笑了，又重新許願。
趙希厚不快地道：“你哭什麼？咱們一起來的，哪有你先走的道理？你平日裡學的禮數呢？”
後面劉平領着趙希厚過來，身邊還有個人，那人瑞雪瞧過一面，知道同趙希厚相處甚好。
三個男的在頭前走，邱氏帶着三個小姑娘跟在後臺。
趙希筱又些不自在的拉緊了瑞雪的手，問道趙希筠：“五姐，這……”
“那你呢？”
邱氏點點頭，取了二錢銀子作了功德錢。
邱氏對樂鳳儀的到來也是感到格外的意外，她歉意地道：“是我的不是。我本來是想我們幾個出來，卻不想會是這樣。”
瑞雪同趙希筠驚歎的點點頭，還能把廟裡的和尚趕出去！
趙希厚一扇子打了過去：“把你的眼睛給我挪開。”
趙希筠同瑞雪忙又跪了下去，兩個人像模像樣的磕頭，閉上雙眼，雙手合十，口裡道：“求佛祖……”
趙希筱趕緊躲在趙希筠身後，趙希筠也多少有些不習慣，將自己挪到邱氏的身後。
趙希筠同瑞雪聽了，也從荷包裡取錢，只是瑞雪拿出的卻是幾枚銅錢，她怕自己的少，別人會不高興，卻不想知客僧仍舊是笑着接了過來。
拜了之後，從自己的荷包裡取了一兩銀子捐作功德錢：“捐功德，或是添香油都是好的，佛祖保佑咱們的。”說着合十向一旁的僧人道，“阿彌陀佛”。
趙希筠也多少覺得不好：“劉少奶奶，我們還是回去吧。”
劉平見他那樣，忍不住乾笑，推了推他：“好了，好了。知道你知禮節。”
趙希筠、瑞雪頓時紅了臉不說話。
樂鳳儀上前向邱氏問了好，一雙眼睛全盯在了瑞雪的身上：“我上次見過你。”
趙希筱一下被問住了，面上立即漲的通紅，低下頭把玩着衣帶，喃喃地道：“我不曉得。”
邱氏推推趙希筠與瑞雪：“你們別笑，江南的大家小姐們都會幾句詩詞，若是你們以後誰嫁到江南去，怕就笑不起來了。”
知客僧上前合十問道：“幾位施主想用些什麼齋菜。”
知客僧也不惱，唸了佛道：“施主且嚐嚐。”
趙希筠忙問道：“求什麼都可以麼？”
便再也不說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直到知客僧端來了齋飯這纔好些。
劉平道：“那就每人來碗麪，叫他們隨便上幾盤菜便是。”又問道，“趙五姑娘同七姑娘，王姑娘呢？”
“你們這是怎麼做的？”
“還能把廟裡的人都趕走？”
樂鳳儀笑嘻嘻見劉平也不動筷子，裡面女眷那除了邱氏跟瑞雪有動靜，其他人都不動，道：“那我來好了。”才吃了一口，就忍不住道，“怎麼這麼鮮？”又道，“那怪你們都不放菜，吃這個根本就不需要菜。”
趙希筠也顯得有些侷促拉住了趙希筱的手：“我也不知道，劉少奶奶，這是怎麼回事？”
跟着趙希筱的婆子賠笑着道：“三少爺，姑娘已經是大姑娘了，也該避嫌了。如今也拜過菩薩了，可以回去了。”
樂鳳儀將趙希厚一攔，批評道：“你這哪有做哥哥的樣？”笑着對趙希筱道，“趙七姑娘莫怕。吃飯的地方中間隔了簾子，若是還是不妥，就請劉少奶奶帶你們去旁邊的屋子吃可好？”
趙希筱拉着趙希筠的衣角，略帶着哭音：“五姐，我們回去吧。如是叫……”說着她謹慎地瞧了瞧身後跟着的人。
邱端甫見了只是米爾一笑，樂鳳儀收不住了，哈哈大笑：“你妹子真好玩。”
趙希筠連連點頭，道：“三哥，太太說要吃些廟裡的齋菜。讓她們帶幾樣回去可好？”
趙希厚聽了便對知客僧道：“你們這齋菜可有什麼好的？”
知客僧都是選了爲人機敏，巧言善變的。這個知客僧見趙希厚等人身着紵絲繭緞，又是女客們，還要掛了簾子，那些女客身邊還有丫鬟婆子，想是本縣有家世的人。便道：“有個太平府的僧人做的炒雞腿菇甚佳；他做的豆腐皮許多施主也是極愛的。做此面的僧人，除了這素面，他做的松茸、煨木耳也很好，還請施主慈悲。”
素面：出自《隨園食單》揚州定慧庵僧人做。先一日將蘑菇熬汁，定清，次日將筍熬汁，加面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