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甜酸蘿蔔
邱家大姐道:“如今就留下來用個便飯好了。”她因見着趙希厚身上穿得不俗,又道,“嚐嚐我們尋常人家的東西可好?”
邱端甫也道:“正是。平日裡你總請我吃好的,今日我請你吃……吃我家的飯菜好了。”
趙希厚道:“甚好。常在家吃那些,嘴巴都吃不出味了。”
邱家大姐舀了水洗手,轉身進了屋:“那你們先坐。我去做飯,一會兒便成。”
廝殺片刻,趙希厚又以五子敗北。他氣惱地丟了棋子:“又輸給你了。”
邱端甫微微一笑,露出與年紀不相符的老成:“你不過是奈不下性子罷了。這裡,你若是耐心等三手就不會這樣;這裡,你若是不另謀他地,也就不會被我連吃七子。”
邱家大姐端了菜出來,見他們還在下棋,笑着道:“先吃飯吧,吃完了再下。”
邱家說是飯,並沒有飯,只菜和麪蒸的菜餅子,七七八八的醬菜擺了幾碟,算的上時鮮的就是一碗炒雞蛋。
趙希厚有些爲難,平日裡他無肉不歡,再看看這些……他勉強嚐了口雞蛋,極嫩,似乎又不像是那麼回事:“這雞蛋怎麼炒的,跟平日裡吃的不大一樣。”
邱家大姐爲他們盛了碗菜湯,有些不大好意思地道:“家裡雞子兒不多,兌了些麪粉在裡頭。等二弟院試後,我再做給你吃。”彷彿對沒能實惠,而感到歉意,末了又道,“下次定不兌麪粉在裡頭。”
只聽見趙希厚清了清嗓子,張口便背了下來,一個盹都沒打。
瑞雪站起身,打開紙包,拈了條蘿蔔吃了。甜酸可口,香脆多汁。卻是不錯,她笑着道:“回頭叫爹嚐嚐。三少爺,你從哪得來的?”
“茶。”
“你怎麼又跑到這裡來了?書房就坐不住?”拄着柺棍的趙老太爺在溪墨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趙希厚拿過瑞雪寫好的字掃了眼道:“寫到哪了?”
趙希厚眉開眼笑地道:“真的?”
“不,不用。這就很好。我回頭要跟王叔說說,這麼着很好。”
趙老太爺推了:“我牙咬不動這些。這東西酸,你也別多吃。”又見有個黑罐子,問道,“這是什麼?”
他笑着道:“這裡卻是不錯,還有些風。只是你在日頭低下寫字,也不怕壞了眼睛?”
一切靜悄悄地,風吹過,吹動牆上的絲瓜藤,發出一陣陣的響聲。
瑞雪果然受驚,筆在快要寫好的紙張上長長的畫了一筆。
趙希厚忙使了眼色給瑞雪。
趙希厚笑道:“它若是不叫黑子我也不要它了。”又道,“你去嚐嚐,瞧瞧好不好吃。”
瑞雪忙接了過去,回去燒水。
趙希厚笑着問道:“爺爺可是覺得好?”
瑞雪見趙希厚說次黑子,那狗便歪着腦袋瞧眼,知道狗的名字真的叫黑子,覺得稀奇:“真的叫黑子?真巧。”
瑞雪笑道:“爹說總待在屋裡身上不舒服,就去廚房。只坐在一邊指點他們做菜。”
邱端甫喝了口湯道:“這是姐姐做的。我最愛吃這個。”
黑子伸出舌頭不斷地舔着手心,癢癢地,瑞雪忍不住笑了。
瑞雪纔想打開紙包,卻感覺有東西觸碰自己的雙腳,低頭一看,卻是一隻小黑狗。她驚奇地“咦”了聲,蹲下身子,撫mo着小狗的背部。
瑞雪撲哧地笑了:“溶月姑娘定不會叫你養的。不若給我吧!”
“正是。有我以前喝的味道,瑞雪,你是打哪買的?我叫人去買來。”又道,“人老了,總是想起以前的事。我以前讀書的時候吃的就是這樣的茶,那時候是曾祖母同你祖母去幫別人採茶,若是有不好的,就拿回來,自己炒了,給我吃。”
瑞雪捂着手腕拘束得站在一邊:“公孫丑還剩下最後一遍,滕文公還沒寫。”
“這個蘿蔔很好吃,甜甜的酸酸的,很對胃口。若是天再熱些吃的就更爽口。”
趙希厚冷哼一聲:“他若是好,大家都會欺負他?”說着走到石桌邊坐下,也拈了條吃了,指着黑罐子道:“這是茶,我拿來給王叔吃的。”
趙老太爺擺手道:“不用。我聽說他身子不好,來瞧瞧。真是的,也不好生養着。”
趙老太爺走到桌邊坐下,瞧着石桌上寫好的紙張點點頭:“現在日頭長,我睡了午覺後,又無事做,想來看看你,你房裡的大丫頭說不在。我就想是不是又跑到瑞雪這,過來一瞧,果然在這。”
“只要這蘿蔔就好,一點點就好。”
“不會的。黑子大哥人不錯的。”
趙老太爺笑道:“我也一樣,待在屋裡坐不住,總要出來走走。”瞧着桌上擺着的蘿蔔,笑着道,“怎麼就吃這個,該叫廚房給你端些點心來纔是。”
“好容易才寫了這些,白白的廢了。”
瑞雪點點頭:“三少爺你打算把它放到哪養?”
瑞雪走進廚房,將罐子抱了出來道:“老太爺若喜歡就,都孝敬老太爺了,這是頭一道,極乾淨的。”
趙希厚將手中的紙包遞給她:“先歇歇再寫,嚐嚐這個。”
瑞雪被說的不好意思,忙轉身進屋沏茶。趙老太爺叫住了,指着黑罐子道:“不用,拿這個泡了給我吃就好。”
“爹去廚房了,我這就去叫他。”
瑞雪手稍稍僵直,隨即點點頭。
趙希厚取過紙筆,蘸墨徑直寫了。瑞雪見他練字,也不好怎樣,只是蹲在地上逗着黑子。黑子舒服地趴在地上,閉上雙眼,感受瑞雪的捋毛。
趙老太爺吹了吹,抿了一口,點點頭:“這是什麼茶,打哪買的?”
“過幾日,你也約上幾個同窗好好的論論文,也別總在家自顧自,須知文章要同他人比才有精進。同窗之間該多走動纔是。上回你拿回來的文章,有幾個做的不錯。”說着起身就要走,又囑咐道,“若是要銀子,就到帳房上支。只一條,不許你胡花。”
黑子聽話的走到他跟前,也伸舌舔他手指。
這時候,瑞雪才端了茶出來。趙老太爺笑着道:“讓我等了好久,口都乾的受不住了。快拿來叫我嚐嚐你家的好茶。”
趙希厚道:“叫你養,就養在廚房?怕是還沒長大,那個黑子就惦記上它了。黑吃黑?不行!”
趙希厚往口裡又送了一條,點頭道:“嗯,好吃。王叔做了那麼多的蘿蔔醬菜,都比不上這個。”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深深地對邱家大姐作揖,“邱姐姐,我問您買些蘿蔔可好?”
“你若是覺得好吃,就帶些回去。”
趙希厚玩弄着黑子的耳朵,隨意道:“當然是我院子裡。”
趙老太爺正色對趙希厚道:“這公孫丑你也寫得差不多了,背給我聽聽。”
趙老太爺笑嘻嘻地命溪墨接了過來,囑咐道:“三孫,回頭拿些錢給瑞雪。你在這裡在坐一會便回去吧。這裡穿堂風,省得冷了。”
趙老太爺點點頭,環視院子一圈。
“小狗,你從哪裡弄來的?真好玩。”
趙希厚應承着,只說自己把字練了就回去。
趙希厚挨着將醬菜吃了遍,湯很淡,一點鹽味也沒有,也只有這些醬菜捨得放些鹽。
趙老太爺轉頭問瑞雪:“我來瞧瞧你爹,他人呢?”
瑞雪忙低着頭:“才抱來的。。”
屋裡面,瑞雪一聽趙老太爺叫趙希厚背書,只覺得身上不禁出了一陣子的汗。背書,他不過才寫了半章,怎麼……
“屋裡太悶了,外頭正好。”
爬滿牆的絲瓜藤,有的已經開了花,嫩黃色的小花迎風搖曳,嬌嬌弱弱地好不怡人。乾淨整齊的院子,還搭了個葡萄架,葡萄蔓兒已經爬滿了。
邱端甫見姐姐有些不信,便道:“他嘴巴毒着呢!若是不好吃,他定要說的。這次我們去府試,他請我們去府裡最好的酒樓,結果還砸了人家的招牌。”
趙老太爺打開罐子,掏了小把出來,放在鼻前聞了聞,眯着眼又瞧了瞧,笑着對瑞雪道:“瑞雪,還記恨呢?也不倒杯茶給我吃?”
他瞧了瞧見到自己進來立起來的狗又趴了下去,點點頭:“什麼時候養了狗?”
趙希厚忙應下來。
“我這就給你裝,你是單要這蘿蔔,還是都要些?”邱家大姐馬上站了起來,走進廚房。
瑞雪忙將茶奉了上去。
“它就叫黑子。黑黑的,不是黑子還是大白?”趙希厚饒有興趣地逗着狗玩。
“黑子?”瑞雪見他叫狗爲黑子,有些奇怪。
趙老太爺又問了好幾處學問,又爲趙希厚講了遍書,這才滿意地放過趙希厚,取了筆擬了幾個題目:“你這幾日把這幾個做了,回頭拿與我看。”
趙希厚也蹲下身子,瞧着圍着瑞雪打轉的黑子,道:“黑子,過來,過來!”
“山人自有妙計。今晚多做些肉給它吃,瘦得這麼厲害,怕是飯都沒吃飽過。”
瑞雪爲難地瞧了趙希厚一眼,見他使了眼色,便垂手把玩着衣帶,並不說話。
趙希厚忙捧了上前:“爺爺,您嚐嚐可好吃了。”
趙希厚聽見聲音,放下筆,站起身迎了上去:“爺爺,您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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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希厚回來家,先去了瑞雪住的地方,發現瑞雪還伏在院中的石凳上寫字,便慢慢地走了過去,故意嚇唬地拍了她一下。
邱家大姐將炒雞蛋推到趙希厚跟前:“你覺得好吃就多吃些。”
見趙老太爺走遠了,瑞雪這才鬆了口氣,急急地將紙張都收了起來,替給趙希厚:“三少爺,你以後別再這樣了,老太爺已經找來了,再來幾次這樣,遲早……”
趙希厚擺擺手:“你也給我倒杯茶吃啊!放心,爺爺不會再來了。他瞧見我在這,又見我寫了這麼多的字,深信不疑。唉,你別趕我啊!算了,我走就是了。對了,這蘿蔔留着明早我吃粥,可不許叫人順了。黑子咱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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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酸蘿蔔:江西泰和醬菜。說到江西泰和,大家都知道烏雞。其實醬菜也是泰和一絕。味道很是不錯,甜酸蘿蔔的味道最好。記得以前上小學的時候,校門口就有賣甜酸蘿蔔的,那時候一毛錢好像可以買上一包,很是好吃。
酸甜蘿蔔,選個頭圓、無空心、皮薄晚種的排田蘿蔔,拿刀割開十字口。不用切成條,而是劃刀,但是一頭卻是連着的,有點像剝香蕉皮的樣子,經醃曬加糖和辣椒粉醬製成,放在罈子裡密封,到時間吃起來是甜酸口味,很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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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