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西米露
趙希筠拉着瑞雪數着自己要買的東西：“我要買摺扇。”
瑞雪頭一次聽說來南京買摺扇的：“摺扇？我從未聽說來南京買摺扇的。”
趙希筠特意地道：“這就是你不知道了。爺爺說世人都說杭州芳風館的摺扇精美，卻不知道南京的摺扇也是天下珍品。三哥，你說我說的是不是？”
趙希厚點點頭，將自己腰間的扇子取出遞給趙希筠：“你說的很是。瑞雪，你還在南京待了這些年都不知道這個？”
“我確實沒聽人說過這個。”瑞雪老實的道。她來南京只聽說過送人送鹹水鴨、板鴨，再有就是螺子石，卻沒聽過摺扇也是南京的。
趙希厚點點頭：“那咱們就去通濟門。南京做扇子的大多都聚在通濟門外，三山街綢緞廊一帶，有幾十家做扇子的，慶雲館是最好的。”
趙希筠立即接道：“正是。”
瑞雪從來不知道扇子有那麼多的講究。當看到琳琅滿目做工精緻的扇子時，她只覺得移不開一步。
光是一個扇骨就分湘妃竹、櫻桃紅竹、象牙、玳瑁……數十種；再說手藝，螺鈿的，雕漆的，漆上灑金的，退光洋漆……
“吃醋。你是說……三哥對瑞雪……”趙希筠驚訝地指了指趙希厚的背影，又指了指屋裡。這……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瑞雪笑笑道：“仁者見熱，智者見智。我就覺得這個好。”
瑞雪見趙希厚這樣，惡作劇的心理也冒了起來，她擺出架勢，頗威嚴的道：“小趙子前頭領路。”
瑞雪也衝着趙希厚道：“牆頭草。”
“瑞雪。那個木琴魚……”
“這事錯在我。請你別再生氣了。我代她給你賠禮。”
隨着婦人的動作，瑞雪發現這扇骨中居然藏有暗香。再看另一柄，還藏有極小的牙牌。果然是備極奇巧。
瑞雪還真的搭着趙希厚的手臂，踩着小凳上了車，趙希筠一時也玩心大氣，上了車後，還驟有其事地誇了趙希厚一句。惹得趙希厚同邱端甫直搖頭。
袁彬遇上同父母失散的鳳兒姐妹。她們是從黃河邊逃難過來的，黃河氾濫家被衝了。好容易到南京，母親生了個妹妹，因爲養不活，父親同母親跟她們說要拿新生的妹妹換糧食，之後，父親跟母親都不見了，再也沒出現。袁彬遇上她們時，她們已經好些天沒吃飯了。
袁彬搖搖頭。注意到瑞雪身後站着的趙希筠，還有先前就已經下車的趙希厚同邱端甫。他禮貌地衝他們拱了拱手，又對瑞雪道：“我找你有點事，可否借一步說話。”
雖然袁彬對於鳳兒姐妹後來的事說的很隱晦，但是瑞雪已經懂了。
瑞雪不安地動了動：“你是開玩笑的是不是？”
“你哭什麼？他惹着你了？”趙希厚陰沉着臉走到瑞雪的身後，兩個人說了那麼久纔出來，一出來就瞧見瑞雪哭，他皺緊眉頭，“是不是他說不娶你，你才傷心的？”
袁彬自失地笑了笑：“這都怪我。”
“三哥，你看看，瑞雪說這個不好看。我覺得挺好啊。”趙希筠請了趙希厚爲自己做評。
趙希筠被趙希厚某明奇妙地吼了一句，只覺得委屈，對着邱端甫道：“三哥這是怎麼了？好好的吼我做什麼？又不是我惹他。”
瑞雪從未見過袁彬這麼不容置疑地請求，他的雙眼也迸射出不容她推遲的意思。她點點頭，請趙希筠他們先進去，又請袁彬去後門邊的小門房。
“你同鳳兒翠兒長得很想，我一見到你就覺得又見到她們了。我當時想，怎麼也不能叫你再走上那條路。”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五妹跟自己這麼鬧也就算了，瑞雪她也……從小她就沒這麼對自己過，對待自己總是含着一份小心，現在卻是大膽。不過這麼也好，活潑多了。
趙希厚苦笑道：“好好好。我是牆頭草，我是牆頭草。”
瑞雪抹了眼裡，氣惱地道：“你說什麼呢？我不同你胡說！”
瑞雪的神色全部落在趙希厚的眼裡，他突然笑了：“嚇住了吧！果然被我嚇住了。”
兩個小姑娘笑嘻嘻地挑選着，都覺得自己手上的好看，覺得對方手上的不精緻。
“我認識她，認識好些年了。”袁彬慢慢地述說着，“我很早就認識她，開始的時候，她不叫楊高三，也不叫小季玉。她叫翠兒。她姐姐也不叫楊高二，而是叫鳳兒。”
袁彬緩緩地講述將瑞雪帶入了十幾年前。
趙希厚纔要跟上去，就被袁彬的目光制止住：“這是我同瑞雪的事，趙公子，請。”
趙希筠聽了，衝着趙希厚撇撇嘴：“牆頭草。”
“三哥。那個人是誰啊！跟瑞雪那麼熟。是瑞雪的……”趙希筠很有興致的問道。瑞雪那麼聽那個袁大人，直接把他們就丟在這，陪那個袁大人，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待會等瑞雪出來，一定要好好的問一問。
袁彬揉了揉鼻樑處，站起身衝着瑞雪深深作揖：“我今日是來向你賠不是。”
趙希厚還要跟上去，卻不想瑞雪直接把門關上。
趙希厚無奈地搖搖頭，將盒子拎在手中，學做小廝的模樣，弓着身子湊到瑞雪身邊：“兩位小姐，小的伺候您上車？”
“是什麼是，什麼都不是。”趙希厚沒好氣的衝了趙希筠一句，朝裡面走去。
趙希筠搖搖頭，她不喜歡這種鎏金線的，看着俗氣很多。
“你……你胡說什麼呢？”
袁彬爲了鳳兒棄文從武，讓袁彬不能正經出仕，毀了袁母的期盼，這叫袁母怎麼不討厭那個鳳兒；這些年袁彬只是一個人，這叫袁母怎麼不恨。
“姑娘還是選這個，皇上端午賞賜給公主嬪妃們的都是這種。”婦人遞過幾把用可色鏤空紗爲扇面的扇子。釘鉸眼線，都用鎏了金線，上面還繪上了畫圖。
“是。叫他出錢，幫咱們拿東西。”瑞雪轉了轉眼珠，想着歪點子。
“姑娘，這裡面填了香的。您若是不喜歡這香，只要這抽開，就能自己添香。”
可惜鳳兒卻不願意同他回去，執意要待在那，說不願再過苦日子。他棄文從伍，就是想接她出來，讓她不要再過苦日子。可是等了幾年，她卻跟了旁人。他想把翠兒接出來，可是鳳兒不願意……
趙希厚又點頭道：“是。這個也很好。”
他把鳳兒姐妹帶回自己家。從此就在家裡住下。可是，有一天鳳兒卻帶着妹妹離開了袁家。他最後找啊找，終於在南京城的一處地方找到了鳳兒姐妹。
瑞雪搖搖頭：“袁大人，你太嚴重了。難道說爹爹會做肉燕，旁人就不能做了麼？做的人很多，都說自己是正宗頭一號。爹也沒說什麼。”
“呼！”瑞雪松了口氣，“別開這種玩笑。”
*
“瑞雪。”
趙希厚盯着瑞雪明顯受驚的面孔，看了她好久。
瑞雪含笑地應和道：“對，就你拿！”
趙希厚愕然地看着頤指氣使的瑞雪。她的面上帶着自己平日沒見過的神采，淡淡的發自內心的笑容。這要比整日老氣橫秋的她好看多了。
“袁大人，你身子不好麼？”
趙希厚看了下，直點頭：“是是是，這個確實好看。”
瑞雪送了袁彬出門，望着袁彬的背影。瑞雪不自覺的掉下了眼淚。她以爲袁彬對自己的好是無私的，原來卻是因爲自己長得像個人。他把沒有送出去的好意善意都留給了自己。
“這不是你，是她……”瑞雪寬慰着袁彬。她只是好奇，袁彬怎麼會認識楊高三的，還幫着她做事。看着當時認真學習如何做木琴魚的袁彬，她覺得楊高三在袁彬的心裡一定佔有很特殊的地位。
他摸摸鼻子，氣急敗壞地對趙希筠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
“袁大人……”
“哦。”
她拿起一面鏤空通身的扇子，但覺得一股清香撲面而來。怎麼會有香味？她將扇子湊近，聞了聞，果然是這扇子裡的。
瑞雪想起，有一次在路過袁母窗下，聽着袁母同袁彬說話。聽過袁母吐了半句“若是當年我不心軟把她……”那個她就是楊高二吧。
袁彬點點頭：“這樣我就寬心了。常到家裡坐坐。娘跟弟妹很想你。”
“那件事，是……”瑞雪不知道該怎麼說。是趙希厚當着那麼多的人砸了楊高三的盤子，當衆給了楊高三難堪。要賠禮該是趙希厚去給楊高三賠禮，可是，袁彬卻向自己賠禮。
“袁……”
聽着介紹，瑞雪頭暈腦脹了。這麼多的扇子就是每天換一把也不知道要用到什麼時候。
趙希厚一把拉住瑞雪的手：“他要是不娶你，我娶你好了！”
趙希厚同邱端甫背手站立在一旁無言地看着兩個姑娘，趙希厚搖搖頭，拍拍趙希筠：“五妹，這太陽都要下山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袁彬轉而說起了瑞雪。瑞雪明白了。原來當初袁彬願意幫自己是因爲她長得像楊高二姐妹。難怪袁林頭一次見到自己是那副吃驚的模樣；而袁母見到自己淡淡的疏離及敵意。原來是這樣。
趙希筠拿起扇子掩嘴微微笑着，一手拉過瑞雪：“咱們走，不理三哥。”
瑞雪微微低下頭。她沒想到袁彬今日來是爲了向她賠不是。她才聽他提及木琴魚，還以爲他是來向自己質問的。
邱端甫看着進入車廂的趙希筠：“我從來不知道趙姑娘有這麼一面。”
邱端甫微微一笑，結果趙希筠手裡的東西：“雪堂不過是吃醋。”
瑞雪才下馬車便瞧見守在樂民樓後門的袁彬。袁彬的嗓音有些嘶啞，聽上去很是不好。
他笑着應承道：“是。小的伺候您。”他真的伸出手，讓瑞雪搭着他的手臂上車。
“不許讓邱公子幫你。”趙希筠瞧見趙希厚把盒子交給邱端甫，忙制止了他，正色道，“只許你一個人拿。”
趙希筠終於高興了，衝着瑞雪洋洋得意地道：“我就說這個好，你看三哥也說這個好。”她轉頭對婦人，讓她把自己選的幾把扇子包起來。
袁彬擺擺手：“我都已經知道了。這事是我做的不地道，不該把你想的教給別人，也不該叫她歸爲己有。”
趙希厚擺擺手：“我知道了。五妹要回去了。在等你過去呢！你快去吧！”
瑞雪急急忙忙地走了。
趙希厚注視着瑞雪的背影，深深地陷入沉思中。開玩笑，胡說……這就是瑞雪對自己的印象？他冷哼一聲，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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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米露：我覺得西米露有些像眼淚。大概古人說的鮫人淚就是這樣的吧
我到南京的時候當地人都說南京的特產就是雨花石，板鴨，鹽水鴨，從來就沒人說過摺扇。直到有一天，我才知道南京的摺扇真的很有名，當然是在明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