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紹風帶着路小花邊打邊退,一直逃出城外,卻還是被江韜與馬成戟帶人追上。
“看你們還往哪裡逃!”馬成戟手持鋼刀冷笑着逼近,他的手下呈扇形圍攏過來。
江韜卻攔住他,一副坦誠地向徐紹風勸道:“‘寒劍’你何必如此。我們只是想帶她回去,又不是欲圖加害於她。你若執意如此,只會落得命喪此地。”
徐紹風還未答話,忽覺身後的路小花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側過臉,與她的目光相撞。
就讓我跟他們走吧。路小花用目光乞求着。她彎腰扶膝,氣喘如牛,實在是跑不動了。
不行!徐紹風狠狠地瞪了回去。這夥人是殺人不見眨眼的亡命之徒,無論如何不能再落入他們之手!
他將手中的寒鐵星霄劍橫起,背脊如山,目光似劍,淡藍氣的劍氣立時涌現。
“好言難勸該死鬼。”江韜目中閃過一抹獰色,“既然如此,就休怪我無情了!”
他放開馬成戟,正要舉劍上前,忽聽得大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寒劍’我們應邀前來啦!”
七、八名騎手飛馳而來。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壯悍青年,他邊催馬揚鞭邊衝徐紹風高聲呼喊。
“展虹三義!”徐紹風目中流露出一抹喜色,來人正是展虹三義中的焦慎豪。
展虹三義分別是青城派大弟子焦慎豪,展虹山莊少莊主葉飛羽以及點蒼派青年高手馬行雲。三人的師傅與父輩是至交好友,盡亡於妖獸化蛇之役。三人便在展虹山莊結義爲兄弟,故此得名。徐紹風也是因妖獸化蛇之事,與他們結交。
焦慎豪馳到近前將馬一勒,對徐紹風笑道:“我們收到你的救援信,老三還不相信,我說怎麼也得來看上一眼。還好被我們趕上啦!”說着,他取出雲天戟,跳下馬來。
“多謝焦大哥仗義援手!”徐紹風朝他抱拳行禮。
焦慎豪急忙還禮。他哈哈大笑着轉頭對跟其後的馬行雲說道:“老三,這回打賭你可輸定啦!”
馬行雲緊跟着從馬上跳下。他瞪了徐紹風一眼,聲帶不滿地說道:“我可真沒想到你這種脾氣的人居然也會向人求援,還道是有人冒充,這次我可被你害慘了。”
徐紹風嘴角輕輕揚起,“出外靠朋友,徐某自然也不例外。”
焦慎豪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就憑你這句話,你這個朋友我幫定了!”
“你好像想通了許多事情。”馬行雲嘻嘻一笑,耐人尋味地看了徐紹風一眼。
見此情景,江韜心中一陣合計:展虹三義雖不足爲懼,但他們身後卻是幾大名門。如果真傷了他們,勢必要與他們身後的名門爲敵,那可並不划算。
想至此,他揚聲道:“此事乃是我們泰山明空派與崑崙無別門的私事,幾位可要想清楚了,是否真的要來蹚這趟渾水?”
葉飛羽最後趕至,聽聞此話,抽出寶劍,沉聲說道:“我相信徐少俠的爲人,他的事展虹山莊絕不會袖手旁觀!”說着,他將手一揮。他手下隨他下馬,護于徐紹風左右。
葉飛羽之父“一劍飛虹”葉飄零曾聚集數十名江湖好手捕殺妖獸化蛇,最後卻落得莫名其妙地全軍覆沒。此事多虧徐紹風與京城名捕劉夏涼當衆解釋清楚。否則的話,展虹山莊實在無法向諸多江湖門派交代。葉飛羽一直對徐紹風心懷感激,今日正可還他一個人情。
馬行雲轉頭對徐紹風擠了擠眼睛,“你還不知道吧,我二哥現在已經是展虹山莊的莊主了。”他笑嘻嘻地說道:“雖然這次我賭輸了,不過願賭服輸,既然大哥和二哥都答應幫你,我這個做小弟也只有從命嘍。”
“展虹山莊又算得了什麼。”馬成戟不屑地插口。看到焦慎豪手中的長戟,他眼中一亮,“可惜我的追魂戟丟在了河裡,不如就借你這把一用。”說罷,他將刀一掄,向焦慎豪衝去。
“來得好!”焦慎豪不慌不忙,舉戟格擋。身爲青城派大弟子,他的武藝自是不弱。
馬成戟失去追魂戟,武功大打折扣。二人鬥在一處,一時間難分勝負。
江韜本待再勸,但見二人已然動起手來,只好爲馬成戟掠陣。他心中暗自思量:如果雙方開戰,馬成戟對上焦慎豪,自己對上徐紹風,對方還有兩名高手可用。雖說己方在人數上佔優,但若真的較量起來,恐怕還是對方勝算更高。因此他決定先按兵不動。若是馬成戟勝出,那麼形勢就大爲不同。
另一邊,徐紹風也在觀看戰局。他向葉飛羽低語幾句,葉飛羽點頭同意。
他拉過路小花,對她輕聲說道:“一會兒混戰之時,你立刻騎馬離開,我會先護你出去。”
路小花緊張地點了點頭,心中卻涌起一陣不安:難道真要讓這麼多人,因自己一人而拼鬥?
徐紹風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不動聲色地將她推向馬匹。他暗中朝葉飛羽遞了個眼色。葉飛羽將手一擺,幾名手下齊刷刷地亮出兵刃。
江韜見狀,連忙喝令手下做好準備。 ✿ ttКan✿ ℃o
雙方拉開陣勢,大戰一觸即發。
“且慢!”大道上傳來一聲呼喝,聲音不大,卻遠近可聞。緊接着一陣車輪翻滾的聲音由遠及近,一輛烏蓬馬車快速駛來。
馬車在數步之外停下,劉海算從車伕的位置上跳下,並拉開車門。尚天華從車內沉步走出。
“堂主。”江韜恭敬行禮。他暗鬆了口氣,只要有堂主在,這本是傾向對方的戰局便可控制在己方手中。
“住手!”尚天華臉色陰沉地向場中二人喝道。
奈何馬成戟與焦慎豪正鬥得性起,雖聽到喝止,卻兀自纏鬥不休。
尚天華面色更沉,擡手朝劉海算伸去。
劉海算忙從車中取來金釘棗陽槊,遞到他的手中。
尚天華持槊走入場中,揮槊分擊二人兵器。
只聽“噹噹”兩聲巨響,相鬥中的二人皆感一股大力襲來,不由自主地各退數步。
“堂主。”馬成戟不情願地收刀,低頭行禮。
“好大的力氣!”焦慎豪抖了抖發麻的雙手,暗自打量着尚天華。
尚天華沒有理會二人,威嚴地衝路小花一擺手,“你給我過來。”
路小花沒來由地打了個哆嗦,不由轉頭望向徐紹風。
徐紹風探臂將她拉到身後,冷冷地瞪着尚天華,“你已知她與我派無關,更非江湖中人,爲何定要找她麻煩?”
尚天華冷笑一聲,“她既非你派中之人,你又憑什麼管她!”
徐紹風黑眸閃動,眼中飄過一抹柔色,“她雖非我派中人,但我與她已有婚約,我自當護她到底。”
尚天華目帶不屑地剜了他一眼,對路小花道:“你既已發誓入教,應知教中規矩,我的話你聽是不聽?”
路小花心中大亂,猶豫地看了看徐紹風,又望了望尚天華,臉上神色變幻不定。
尚天華向她投去凌厲的一瞥,越發不耐煩起來,“還不過來,莫不是要我親自動手請你?”
路小花心頭一驚,向四周看去。四周一片寂靜,衆人的目光全都彙集於她的身上,似在等待她的決定。
徐紹風握起她的手,堅決地說道:“有我在,你不必理他!”
望着周圍衆人,路小花長長地嘆了口氣,擡眸對他道:“可是我不想讓這麼多人因我一人廝殺流血,就讓我過去和他說個清楚。”
她的眼睛如清可見底的小溪,裡面清清亮亮,沒有一絲雜質,卻閃耀着熒熒流光般的決心。
徐紹風眉頭緊緊鎖起,卻終是緩緩放手。
路小花對他勉強一笑,向尚天華走去。
尚天華面容含冰,眸若深潭地盯着她。
路小花但覺他直直射來的目光如狂風驟雨之前的陰晦天空,滲透出陣陣無形殺氣。
“我詛咒你!總有一天,你會像他今天殺我這般,被他殺掉!”張棄海臨死前的詛咒似隱隱在耳邊嘶喊。
路小花僵硬地挪動腳步,每走一步,心中的不安就越發強烈。當她來至尚天華面前之時,幾乎失去剛纔的勇氣,後悔自己爲何要來。
在他的目光下,她垂下了頭,顫聲說道:“尚堂主,對你來講,我是一個無用之人,只會拖累你們。就請你高擡貴手,放我走吧。”
尚天華眸中閃過一道複雜的神色。停了一會兒,他陰冷地說道:“你想違返賭約?”
賭約?路小花愣了一下,霍然想起,她曾與他打賭比試菜刀刀法。當時曾經約定,如果他贏了,她就要留在他的身邊,直到他同意放她走爲止。她張了張嘴,剛想說那是他使詐贏的,卻被他犀利的目光逼得把話嚥了回去。
她不敢再與他的目光相對,只得輕輕地點了下頭。
“你想退出本教?”尚天華的聲音更加陰冷。
路小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卻仍是咬緊牙關地再次點頭。
“那就以命相抵吧!”
刀光一閃,隨着衆人的驚呼,路小花只覺脖子一涼,一把精緻的短刀架於她的頸上。
自己就要被殺了!路小花全身一顫,心中陣陣恐慌,原來終究還是逃不過張棄海的詛咒……
她擡起頭,不捨地望向徐紹風。該來的逃不了,自己還是辜負了他。看到他眼中令人心痛的慌亂,在這一瞬,她想到的竟是與他在一起時的開心往事。
眼角的餘光瞥到衣衫上桃粉小花,她的嘴角微微揚起,好在今天換了一身漂亮的新衣服!
耳邊,刀風呼嘯而過,卻沒有疼痛的感覺。
身子一輕,下一刻,她被攬入一個微涼的懷抱。
熟悉的安全感油然而生,路小花偷偷把眼睛睜開一條小縫,只見尚天華已然收刀走出數步之外。
望着他的背影,她呆呆道:“你不殺我了?”
“你曾從張棄海手中救過我們,現在咱們兩清了。”尚天華頭也不回地穩步向前。
路小花的頭腦一下子卡住,停了一下又道:“你也不留我在身邊了?”
“我身邊不留無用之人。”尚天華冷哼一聲,“你已不再是我的人,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
“走!”他對同樣發呆的江韜和馬成戟揮了下手,徑自往馬車走去。
回過神的馬成戟不甘心跟在後面,“堂主,真的就這樣放過她?”
“此女並非崑崙門人,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丫頭,沒必要爲她浪費精力。”尚天華一臉冷漠。
堂主英明!江韜暗自點頭,武林大會召開在即,此時確實不該樹敵過多。
忽然想起一事,他急忙道:“可是崑崙無別門的那件東西咱們還沒有弄到手。”
“我收到信報,隱龍堂的人正在追查此事,已發現那人去向。”
“信報可探得那人去往何處?”
尚天華腳步不停地點了下頭。
馬成戟忙追上他道:“咱們定要趕在隱龍堂前面,把那人劫住!”
一行人迅速撤走,路小花終於清醒過來,不放心地叫道:“你的病沒事了?”
馬車門口,尚天華頓住腳步。揹着身,他冷冷道:“猛虎焉需草兔掛懷,你就如同螻蟻一般地活下去吧。”說罷,他擡步走上馬車。
車門關起,劉海算催馬揚鞭,馬車“吱嘎”一聲啓動。
馬車裡,尚天華忽然發覺車廂裡竟是如此幽暗,心頭不由升起一絲莫名的煩躁。
刷地一聲,他伸手扯開車簾,一束明媚的陽光立刻照進車內。
天道不公,改天換命。爲達此志,萬般皆舍。……他的命很寶貴,還要留着去做更多有用的事情,沒必要在那種毫無價值的丫頭身上浪費精力。
白浩晨曾經放過他一次,那麼他便也放過那個丫頭一次吧。
他心中思定,那絲煩躁逐漸淡去。
輕咳了幾聲,他開始閉目練功,浩瀚的暖流瞬間將他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