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新官上任
鴻臚寺掌朝會、賓客、吉凶禮儀之事,卿一人,從三品;少卿二人,從四品;下轄典客、司儀二署,有丞二人,從六品;主簿一人,從七品;錄事二人,從九品。
其下的亭長、掌固,零零總總,加上上面的官,以及新到赴任的王惡,正好二百五十人。
真是個吉利的數字啊!
王惡自嘲的一笑,隨着領路的掌固去見鴻臚寺卿唐儉。
唐儉正在心急火燎的訓着苦瓜臉的典客署丞盤常。
盤常這名字很妙,總是讓人情不自禁的聯想到“盤腸大戰”一詞。
“不卑不亢,甚麼是不卑不亢?吐谷渾使者已經投訴你們了!”
盤常的臉皺得更厲害了:“唐公,他們要去青樓,總不能額典客署還要拉皮條吧?”
王惡一步踏了過去:“處理失當,爲甚不揍他們呢?”
唐儉立時眉開眼笑:“王惡,你來得正好,你是左少卿,典客署恰恰是你麾下,你處置了。盤常,還不向上官行禮?”
王惡向唐儉行禮,盤常向王惡行禮。
“遇到此事,就一個字,打!”王惡的法子就是這麼直接。“大唐滅了突厥,威名赫赫,不少將士還在抱怨沒趕上趟,讓他們炸刺,正好可以教訓一番,讓將士們立功。”
“王少卿說得對!”唐儉瞬間下了定論。
之前你訓我如訓孫子,如今王少卿一句話,你就轉變立場了。
同人不同命啊!
盤常的苦瓜臉微微緩和一些:“有少卿撐腰,典客署也算有主心骨了。”
唐儉安排掌固給王惡帶路,進自己的公廨,眉頭不禁挑了挑。
公廨內一塵不染,案几上擺着文房四寶。
“額卻是不慣跪坐,換桌椅來。”王惡擺手,掌固立刻聯繫人來擺弄。
換好桌椅,王惡愜意地燒了一壺水,自己沖泡着茶葉,卻見那掌固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不由奇怪。
“怎地?”
掌固咧嘴一笑:“正琢磨怎麼泡這茶呢。不瞞少卿,小人柳田,正是對應侍候少卿,卻從未見過這泡茶之法,所以得學習呢。”
王惡知道,這正是一定級別官員的待遇,哪怕你名稱改出花去,本質還是不變。
簡單的說了幾句,隨後讓柳田自由活動,王惡翻閱起公文。
盤常抱着一迭公文進來,請王惡批閱。
入目首份,卻是倭國請求入國子監學習的公文。
“倭國每月必有一份請示,雖然宮中不批覆,但額們只能照樣報上去。”盤常小心翼翼地解釋。
“即日起,此公文不再接受!”王惡直接擋了回去。
別人不清楚,王惡卻是最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這份請示,就斷在自己手中!
盤常吃驚的望着王惡。
貿然做這決定,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宮中留中是他們的事,鴻臚寺擅自扣留,責任可是王惡自己背!
王惡眼皮子都沒擡。
自己又不可能升官晉爵的,背點責任怎麼了?倭國的事到自己手中,無論如何也得攪黃了。
下一份,是亡於吐蕃的蘇毗王子向大唐求助。
“屬下以爲,蘇毗於大唐太過遙遠,且是吐蕃番邦之事,不必理會。”盤常小心翼翼的解釋。
不能怪盤常鼠目寸光,實在是,現在囊日倫贊身亡之後,吐蕃年僅十二歲的小贊普棄蘇農贊正焦頭爛額,達波、工布、娘波叛亂,蘇毗在尋求復國,強大的鄰國象雄蠢蠢欲動,可以說,糟透了。
誰也想不到棄蘇農贊會在如此糟糕的背景下穩住陣腳,繼而還能平息叛亂,日後統一整個高原。
“番邦之事啊!要多幾個心眼。蘇毗王子再沒落也是王子,讓他允諾一些好處,因爲山高路遠,大唐不便遣兵馬相助,但是那些各衛各府淘汰下來的刀槍甲衣,完全可以優惠些賣給他嘛。高原之上,太平靜也不是甚好事。”王惡輕描淡寫的批示。
盤常一時覺得天雷滾滾。
額們這是鴻臚寺,還是兵部來着?
好吧,你是上官,你說了算。
各種請示,到王惡這裡,批覆就完全不同了。
如果說以前的鴻臚寺是剛柔並濟,現在就只剩下了一個字:剛!
吐谷渾上的國書是求娶公主,王惡直接批了個斗大的“否”字。
“這是爲何?”一直兢兢業業撮合和親事業的盤常終於怒了,對着少卿齜牙了。
沒有合適的理由,即便是上官也不能否定額的努力。
“鴻臚寺的職司,不僅僅是盯着邦交,一些軍國大事也要考慮進去。吐谷渾一邊在向大唐求親,一邊在與涼州摩擦不斷,而且使者態度猖狂,這是正經和親的態度?”王惡語重心長的指點盤常。
盤常幡然醒悟。
今日正是與吐谷渾談判的時候,盤常果斷放下矜持,請王惡主持談判。
論大局感,盤常承認,自己與王惡差距甚大。
室內,王惡高踞其上,盤常率典客署錄事徐鴦及幾名通譯、一名亭長、一名掌固與幾名張狂的吐谷渾使者對向而坐。
比較罕見的是,徐鴦是一名婆姨,姿色尚可。
因爲開國就有平陽公主的娘子軍存在,大唐女子做官的現象雖說不普及,卻也不是多罕見,不是如王惡先前以爲的到武則天時代纔有女子做官。
有了王惡的撐腰,盤常底氣足多了,再不復之前小心翼翼的模樣,而是開口就指責吐谷渾在涼州邊境的小動作。
吐谷渾使者猖獗地笑了幾聲。吐出一堆番話,通譯一臉爲難地看着盤常。
“譯!原原本本的譯出來!”盤常知道一定不是甚麼好話,拍案大喝。
“天柱王說,徐錄事美貌無比,若肯陪他一宿,大唐提出的條件他自然通過了。”
徐鴦面色一垮,一個茶盅砸向吐谷渾人:“老孃家裡有頭老母豬,要不要它陪?”
拼着這官不做,老孃也不做這等齷齪事!
“徐錄事,衝動了啊!”王惡搖頭嘆息,徐鴦的心都涼了。
“一個茶盅有屁用啊!你腰間的橫刀是擺設麼?閹了他!”
王惡的咆哮讓徐鴦淚流滿面,有這麼一個上官,死也值了。
徐鴦橫刀削向天柱王,刀刀不離那要害,饒是天柱王悍勇也手忙腳亂。
更重要的是,天柱王不敢對徐鴦下狠手,否則難免會引起戰爭!
如今大唐滅了曾經不可一世的突厥,吐谷渾只敢偷偷摸摸地佔點便宜,卻絕對沒資格與大唐正面交鋒!
“我錯了!我道歉!”天柱王終於大叫。
咦,會說大唐話啊!
天柱王其實很想反手一刀宰了這個沒多少戰鬥經驗的婆姨,可是不能。而面對一個婆姨不依不饒甚至連基本防禦都不要的撒潑式攻擊,除了認錯能怎麼辦?一不小心,不是引發戰爭就是雞飛蛋打啊!
徐鴦恨恨地收刀,對着王惡拱手,竟是說不出的英姿颯爽。
盤常笑得像彌勒佛,彷彿徐鴦那一場廝殺是歌舞表演一般。
“既然吐谷渾無心談判,便請歸國吧。典客署很忙,沒時間陪諸位戲耍。”
天柱王傻眼了,不是應該你們對談判極有誠意嗎?爲何一言不合就中止談判了?
“且慢!吐谷渾可是極有誠意的!”天柱王連忙叫道。“若是因爲我們喜歡笑鬧的性子引起你們不滿,我願意道歉!”
王惡慢吞吞的起身,搖擺着走到最前方,輕輕揮手:“再有誠意也不談了,額們給過你們機會,你們不珍惜。回去告訴慕容伏允,備戰吧,額王惡說的。”
“魔王!”天柱王驚叫,吐谷渾一方全部伏倒,上演了最標準的五體投地。
太嚇人了,魔王居然在這裡,爲什麼沒有人告訴我?
突厥草原上的冤魂還在哀嚎,冷風中的牧人還在悲哀地唱着被魔王禍害的悲歌,吐谷渾境內,魔王的大名還能止小兒夜啼!
“請魔王大人寬恕我們的罪過……”
吐谷渾一行人還在虔誠祈禱,王惡已經帶着人離開了。
“好解氣啊!少卿,你怎麼嚇得他們魂不附體的?”徐鴦俏皮的問。
“殺的。”王惡言簡意賅地回答。
徐鴦面色白了一白,不是咬牙道:“殺得好!那些突厥賊子就該殺!對了,少卿,你初來乍到,怎麼也該請我們一次呀!”
王惡倒不介意這點小錢,只是請甚麼,卻有點費思量了。
要是全部是男兒,倒不介意去曉月樓,可有徐鴦在,不合適。
“今日曲江園有大活動,晦星姑娘說,這是最後一次唱《滿江紅》了,不去聽,可惜了啊!”徐鴦咬牙。“可惜這曲江園,以額們的身份進不去。”
爲甚是最後一次唱《滿江紅》》了?王惡愣了一下,纔想起來,渭水恥已經雪了,再唱《滿江紅》確實有點不合時宜了。
至於說曲江園,王惡倒不在乎,若是他都進不去,這規格得高到什麼程度。
果然,曲江園大門處,王惡報上身份,迎賓直接沒敢阻攔,哪怕王惡帶的人不少也沒敢發問。
藍田伯大名鼎鼎,威名甚至不在老將之下,吃多了纔會去阻攔。
曲江園內,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唯有一個大臺子引人注目。
臺上,一個牧民裝扮的男子跳起粗獷的舞蹈,滿滿的草原風味,臺下叫好聲不斷。
王惡定睛一看,驚訝得險些叫出了聲音——跳舞的男人他認識,正是突厥頡利可汗,阿史那咄苾,現在的歸義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