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千里追殺
過了曼頭城,慕容伏允收攏兵馬,發現自己十萬大軍只剩下了五萬。
段志玄追殺得再厲害也沒法斬去那麼多人頭。
事實上,段志玄他們追殺,頂天也就殺了兩萬人,就算是五萬只羊讓他們殺也沒法殺完啊!
其他的人……
天大地大,山高路遠,哪裡不能藏身?
只要能逃離大路,往山林裡一鑽,唐軍不會再有那個興趣追殺。
沒興趣追那些殘兵敗將,步薩鉢可汗慕容伏允纔是段志玄的目標。
按常規,失散的兵馬,幾乎就等於永遠失去了。
歸建,在這個年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慕容伏允咬牙切齒,卻也知道這就是急於援救伏俟城的代價,否則未必沒有機會給段志玄來上一記伏擊。
接近伏俟城,便看到高聳入雲的京觀。
陸陸續續地前來增援的各城衛軍,基本葬身於此。
那種添油似的打法,除了送菜,別無用途。
城衛軍的實力本來就不如拓跋氏的兵馬。
慕容伏允勃然大怒,揮軍直取拓跋氏,卻忘了麾下的吐谷渾軍面對京觀是什麼反應。
“那是魔王!最喜歡築京觀的魔王!”
終於,崩潰的慕容鉢喊出那一句縈繞在軍士心頭的夢魘。
慕容伏允策馬揮刀,一刀將慕容鉢的腦袋砍下來。
“誰敢動搖軍心,這就是下場!”
五萬兵馬吶喊着撲向拓跋氏兵馬,大地都在顫抖。
“放!”
二百步之遙,投石車次第發威,呼嘯着砸入吐谷渾大軍中,無數人馬被砸成肉醬,一些受驚的戰馬亂衝,卻被同伴斬殺。
即便是三輪打擊,但石雨對於數量龐大的吐谷渾大軍來說,影響終究是有限的。
百步距離。
雙方的箭雨互相傷害,兩邊都有軍士落馬。
五十步。
李飛鷹拔刀大喝:“殺慕容伏允!”
“殺慕容伏允!”
咆哮聲中,兩萬拓跋氏軍士隨着李飛鷹殺向他過去的姐夫、現在的死敵慕容伏允。
兩股洪流激烈的碰撞,隨時都有軍士落馬,無盡的鮮血瞬間染紅了大地。
吐谷渾人數佔優,拓跋氏悍勇,即便慕容伏允咆哮着將全部兵馬壓上去,李飛鷹依舊頑強的頂在第一線,寸步不讓,還不斷斬殺吐谷渾的大將。
“讓開!”
慕容伏允怎麼能看着昔日的小舅子在自己面前逞威風?
打馬上前,慕容伏允揮刀斬向李飛鷹,左手一個飛爪向李飛鷹面門抓去。
觀察到這一幕的吐谷渾將領嘖嘖稱奇,誰知道可汗還有這一手?
只有幾名老將依稀記得,當年的慕容伏允也是在戰場中廝殺出來的!
李飛鷹倉促間閃身,肩頭還是被飛爪抓去一塊皮肉。
吃了虧之後的李飛鷹沒有膽怯,咆哮着嚮慕容伏允斬去。
不過是沒有防備罷了,真當我李飛鷹怕了不成!
俗話說,拳怕少壯,慕容伏允當年再厲害,如今畢竟上了歲數,再遇上李飛鷹這樣不要命的瘋子,連擋都不耐煩擋,招招同歸於盡,就顯得很狼狽了。
天柱王趕緊拍馬上前,替慕容伏允擋下一記攻擊,卻也震得手臂痠麻。
要知道,天柱王從來不是以善戰著稱,能接李飛鷹一記已經足以自誇了。
幾個吐谷渾將領匆匆上去,替下了已經疲軟的可汗與無力的天柱王,與兇性大發的李飛鷹纏鬥。
側面突然殺出一萬人馬,將吐谷渾大軍攔腰斬斷!
天柱王看着王惡的身影,身子突然顫抖起來:“魔……魔王!”
要不是看在天柱王剛纔及時救駕的份上,慕容伏允就賞他一刀了。
拓跋氏驟然士氣大振,李飛鷹更是連連斬了吐谷渾幾名將領,連傷口都顧不上包紮,馭馬追殺慕容伏允。
後方的吐谷渾大軍正在加緊攻打王惡帶領的一萬人馬,冷不防身後被趕來的段志玄、契苾何力捅了個對穿!
潰敗之勢無可阻止。
當第一名軍士潰逃時,雪崩效應出現了。
無數的軍士四散而逃,再如何有名王收束都不管用。
兵敗如山倒。
慕容伏允恨恨的回頭看了一眼,打馬從伏俟城側面突圍出去。
可恨吶!
都殺到了伏俟城,卻只能望城興嘆!
段志玄與王惡只是簡單交談了幾句,確定了各自的負責範圍,
段志玄依舊要鍥而不捨地追逐慕容伏允,讓王惡繼續攻打伏俟城。
王惡一時興起,口占《逐吐谷渾可汗詩》一首送給段志玄。
“月黑雁飛高,可汗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地滿弓刀。”
可汗的援兵到了……
可汗的援兵敗了……
可汗逃了……
原本喜出望外的慕容逆如同泄了氣的皮囊,癱坐在城樓上。
在他眼裡無所不能的父汗,竟然敗得如此狼狽,唐軍甚至連傳說中的神雷都沒有使用!
大唐與吐谷渾之間的差距,竟是如此之大嗎?
父汗都敗了,拿什麼守城?
在投石車夜以繼日的攻擊下,伏俟城的城牆已經龜裂,士氣更是低迷到谷底。
每日眺望着那高聳的京觀,慕容逆夜間總是從噩夢中驚醒,總想到唐軍打進來後屠城的慘景,總想到自己與慕容阿掖被血淋淋的屠刀斬殺!
終於有大臣過來進諫:“太子,爲保吐谷渾的血脈,降了吧。”
大臣、將領陸續進諫。
軍無戰心!
沉默的慕容逆終於開口:“把吐谷渾的大纛撤下,開城門,獻城。”
再不甘心也沒辦法,沒有選擇的餘地,吐谷渾不會再有援軍了。
包紮了一下的李飛鷹正打算讓投石車轉向去轟擊城頭,卻見吐谷渾的大纛降了下來,不由得泄了氣,嘟囔道:“我還沒殺盡興呢,這就投降了?沒勁。”
嘟囔歸嘟囔,李飛鷹也知道,其實要讓攻城,拓跋氏還真心有餘而力不足,剛纔一場硬仗下來,損失的人手近萬,其餘人也精疲力竭,對方不戰而降纔是最好的選擇。
慕容逆肉袒牽羊,出現在城門外,身後是一羣吐谷渾的臣子與啜泣的慕容阿掖。
肉袒,很正經的,只是脫了上衣。
肉袒牽羊,是很古老的戰敗投誠禮。
即便是投誠,慕容逆依舊戰戰兢兢,生怕這魔王把自己塞進京觀裡。
“罪臣慕容逆攜吐谷渾上下向大唐請罪,萬般過失,都是慕容逆之過,縱然斧鉞加身亦不敢辭,只求放過伏俟城無辜百姓。”
那些漂亮話,就是走過場而已。
“交出騎三十再說。”
王惡居高臨下的看着慕容逆。
慕容逆一揮手,便有幾名軍士將五花大綁的騎三十押了出來。
看到大唐的大纛,騎三十面如死灰,連求饒的話都省了。
百騎在吐谷渾的全軍覆沒,便是因騎三十而起,大唐打到伏俟城,他自然再無生理。
“你們誰有千刀萬剮的手藝?”
王惡問身後的護衛。
不可能問李飛鷹,雖然他們也算大唐人,但羈縻州的身份始終有點名不正言不順。
第五招微微猶豫了一下:“應該都沒這手藝,郎君,要不,額自學成才?”
這詞整的,王惡竟無言以對。
按傳說中的勒上漁網,第五招拿着小刀子,一片片慢慢的割着騎三十的肉,下手有點沒輕重,好幾片肉明顯割厚了,手藝真潮!
“背叛大唐者,雖遠必誅。”王惡笑盈盈的看着這血腥的一幕。
慕容逆覺得心頭一寒。
明知道是魔王給他們的下馬威,卻只能受着。
千刀萬剮只是個名稱,據說歷史上最厲害的那個劊子手也就割了三千六百刀左右,第五招這樣的新手明顯差太多,八百八十三刀就讓騎三十嚥氣了。
“第二個問題,把慕容諾曷鉢交出來。”
王惡語氣平淡的開口。
“慕容諾曷鉢只是個孩子啊!”慕容逆驚愕的開口。“有什麼事,衝我來啊!”
終究有大臣回頭把慕容諾曷鉢帶出來。
看着鼻青臉腫的慕容諾曷鉢,慕容逆勃然大怒。
“誰打的慕容諾曷鉢?誰?”
羣臣用看白癡一般的目光看着慕容逆。
你是不是傻?
慕容諾曷鉢再沒落也是王孫,你覺得一般人敢對他下手?
“小傢伙,過來。”王惡不理會慕容逆的態度,只是對慕容諾曷鉢招手。
慕容諾曷鉢走過來,狼狽中透着鎮定。
“誰打你的,打回來。”王惡淡淡的開口。
慕容諾曷鉢點頭,緩緩走到慕容阿掖面前,掄直了胳膊,照着他的臉狠狠一巴掌。
炸裂般的聲音中,慕容阿掖摔倒,面上隆起一大砣,再顧不上場合,哭嚎着叫道:“來人,把這個賤種打死!”
然而,此時有誰敢妄動?
慕容逆難以置信地看着慕容阿掖。
這就是自己的心頭肉?
奪了大哥慕容順的太子之位,慕容逆還是有些愧疚的,雖然隨時防備着慕容順,可不代表他能對慕容順父子下黑手!
何況,是慕容諾曷鉢這樣的孩子!
可是,慕容阿掖卻對慕容諾曷鉢下這樣的狠手!
“報應啊!”慕容逆抱着頭痛苦地蹲下,對慕容阿掖的呼救聲聽若未聞。
把慕容阿掖同樣揍成豬頭,慕容諾曷鉢走到王惡面前,躬身一禮:“多謝將軍!將軍認得我阿耶?”
王惡展顏一笑:“慕容順光,認識。對了,你怎麼會用‘阿耶’這個詞的?”
“阿耶教的。”慕容諾曷鉢挺直了腰板,眼裡隱約有一絲驕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