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水滴入井
每個人都有自己適合做的事情和不適合做的事情,放在正確的位置上,就能做出一番事業,放在不對的位置上,只能是害人害己!所以孔聖人就說了學有所專,不求全才,只求專精,秦朝的流水線做法創造了獨一無二的大秦帝國!能夠成功的不二法門就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沒有第二種方法;要是硬是把人放在了不合適的位置上,讓人產生了牴觸的心理,那可就會壞掉大事。
李靖就打算做這種事情。
“我說你小子啊,這投軍者,都是想要博取功名的,這功名,在軍隊裡面,自然就是官職和手下兵馬的數量,可以說,這軍營當中的人,沒有一個是不想帶兵的,帶了兵,纔有地位,而你,爲何要拒絕老夫授予你校尉之職?雖然校尉之職沒有行軍長史品級高,但是,那是掌兵的實職,有統兵作戰之權,更別說是老夫麾下這支騎軍,只有三千人,只有十名校尉,校尉之上,可就是老夫了啊!”
李靖把手中奏表丟了下來,盯着蘇寧,恨鐵不成鋼一般問道:“你可要知道,老夫麾下這支騎軍,可是僅次於陛下那支玄甲軍的騎兵,全大唐也排的上號,你若是想要品級高的官職,何愁不得?爲何卻要拒絕?這種行軍長史只是戰時設置,戰時一過,可就要撤銷,屆時,你還能得到什麼樣的職位可就全憑戰功了啊!”
蘇寧心中其實何嘗不想體驗一下掌兵之權是何等的滋味?可是老頭兒的話時時刻刻讓他感到鋒芒在背——兵權是大忌,掌兵之人除了統治者自己,其餘人等可都是要受到統治者猜忌的,如果想要安然度日,或者你沒有那份雄心,亦或是你能夠自信取得統治者的完全信任,那麼你就不要問鼎兵權,這是保命良方。
當然,你有一些軍中的好友是無所謂的,這也是保命良方。
想到這兒,蘇寧堅定了信念,不要兵權,尤其是那些實權將軍職位,尤其沾不得,擁有統兵之權的,便是德高望重忠心耿耿如李靖,也要小心翼翼,那般模樣,絕對不是蘇寧希望看到的自己將來的模樣,而且時時刻刻隨軍出征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有些軍中好友作爲後盾是不錯,但是不掌兵權更是重要的一點,所以軍中文職職位則是最好的選擇,像唐朝的十二衛裡面那些長期統兵職位,蘇寧更是敬而遠之,大唐不是有很多閒散職位嗎?給一個好了。
“嗯,伯伯,小侄,實在是沒有統兵的興趣,這樣挺好啊,不用親自上戰場拼殺的,那太危險了,小侄孤身一人,都不知道家在哪裡,還想討個良家女子生個孩子將來爲小侄養老送終的。”蘇寧笑眯眯的說道。
誰知道這句話徹底將李靖激怒了:“你!你這混小子啊!你纔多大?啊?十四啊!你才十四啊!就想着孩子給你養老送終了?你想的也太遠了吧!你小子,知不知道大唐最重軍功?
老夫六十了尚且征戰沙場,你才十四便如此不知上進?那你爲何要主動請纓偷襲定襄?冒着那樣的危險,連命都差點兒沒了,你小子不會是嚇破膽了吧?啊?軍功盛者,別說良家女子,就是公主!也能討回家!你擔心個什麼啊?”
然後就好日子到頭了,與皇家結親已是榮寵之至,烈火烹油,看上去平靜,可是哪怕是一滴水進入,就會爆開!那個時候自己更得小心做人,更何況李家皇朝培養出來的公主個個都有個性,個個都是奇葩!平陽公主那樣的女中豪傑就不說了,統兵征戰沙場,千古也未有幾人,他李家就有一個!
更別說後來的高陽公主那一類的,整一個禍水,不僅把房遺愛變成了綠毛龜,還給老房一家都送入了鬼門關,唐朝公主禍害臣子的事情可是屢見不鮮的!公公婆婆見到媳婦兒還要行禮,這可都是公主造的孽,這李二陛下的女兒,自己可不敢要!長成天仙也不要!
蘇寧撇撇嘴,說道:“伯伯心意小侄已明白,但是小侄無有這般心思,伯伯,人各有志,還望伯伯理解小侄。”
李靖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這小子當真奇葩,要說他沒有膽氣征戰沙場,李靖絕對不信,這小子已經殺過人了,不是慫包,可是爲什麼,他不願意接受正式的軍職?李靖百思不得其解,大唐最重軍功,做一名大將,那樣的地位是不可想象的崇高!
比如那程老匹夫,軍功傍身,便在朝堂上撒潑耍賴,人人都不去惹他,活得自自在在,這老傢伙固然是隻老狐狸,但是若是無有軍功,他那裡能這般自在?李靖感到百思不得其解,蘇寧則是長舒一口氣。
“對了,一直沒問你小子是哪裡人?官牒上還是需要註明的,你家鄉何處?家中有何親人?”李靖突然注意起了剛纔蘇寧說的話。
蘇寧一愣,他還真不知道自己屬於大唐的什麼地方,他看過自家家譜,他家祖上正是大唐名將刑國公蘇定方,按照這個說法,蘇定方的家鄉,是不是可以算作是自己的家鄉?冀州武邑,對,冀州武邑人!蘇定方是冀州武邑人,不管怎麼說,也就只好這樣子了,對了,蘇定方現在在何處?似乎,好像在百科上面看到了些什麼……
“小侄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只是家師說是在冀州武邑發現的小侄,也許,小侄就是冀州武邑人吧!”蘇寧說道。
李靖點點頭:“這樣的話,老夫會派人查實的,儘量幫你找到家人就是了。我們也可以準備一下,準備去和李世績會師。”
蘇寧一愣:“有這樣的命令嗎?”
李靖一個白眼:“你能想到的陛下會想不到?在這老夫乃是此戰統帥,陛下深居內宮,不會干預老夫指揮戰事,準備一下,五日後開拔,那個時候,陛下派來的官員也該抵達了,那一戰至關重要,明白嗎?”
蘇寧點點頭,心裡想着你要是能找到家人才怪了,老夫又不是魂穿,嘿嘿……
與此同時,蘇寧這個名字已經悄悄的在長安城中的有頭有臉的權貴人家中不脛而走。大唐建國之初大封爵位,已經使得大唐的爵位不是很值錢了,所以李二陛下做皇帝之後開始想方設法的削減爵位,這個時候分封爵位已經極爲謹慎,而這個十四歲的小子恍若橫空出世一般憑藉一戰之功獲封正牌開國縣子,雖然爵位不是很高,但是這個年紀也着實太過年輕了些,不由的不讓某些人起了心思。
蘇寧或許不知道,他這個時候已經成了大唐權貴之間人人盡知的人物,並且也有很多人起了心思,包括李世績在內。
“將軍,我們已經擊敗了這裡突厥軍的主力,陛下聖旨說李靖將軍那裡已經成功的把定襄城拿下了,命令我們繼續堅守白道,等待李靖將軍下一步命令,可是,末將以爲,如此良機,我軍何不就勢掩殺?”一名將領來到李世績身邊說道。
李世績眯着眼睛,露出了難以捉摸的笑容:“陛下聖旨不可違背,軍中將令也必須遵守,定方,陛下可不是劉黑闥,記住了。”
這名將領赫然就是唐初名將蘇定方,蘇定方因爲之前隨劉黑闥和李二陛下作對,所以在李二陛下獲勝之後,只得歸隱山林,不問世事;但是唐初形勢不穩定,唐周邊都是敵人,蘇定方作爲一員強將,給了李二陛下很深刻的印象,所以被李二陛下重新啓用,任匡道府折衝都尉;不得不說,李二陛下的胸襟的確是帝王之中少有的寬廣,自己的敵人也可以量才任用乃至重用,比如差點兒把李二陛下圍死的程知節,諢名,程咬金……
蘇定方一愣,隨後凜然道:“將軍之言末將明白,多謝將軍提點!”
李世績接着說道:“知道就好,不過,只要做的不過分,陛下可以容忍,你也不必太過擔憂,陛下喜歡有本事的人;好了,不說這個了,拿下了定襄城,呵呵,定方,你可知是何人拿下了定襄城?”
蘇定方疑惑道:“將軍何意?不是李靖將軍拿下了定襄城嗎?
李世績搖搖頭,說道:“陛下的聖旨裡面還說了什麼?你可記得?”
蘇定方回憶道:“加封一個叫做蘇寧的人爲定襄道行軍長史,三原,嗯?將軍所言,莫不是說?”蘇定方突然恍然大悟般問道,李世績笑着點點頭:“一個十四歲的少年,我等不知其來歷,更不知其人,恍若橫空出世般,竟然在如此形勢下獲封三原縣子,三原縣,那可是李靖的老家啊!陛下爲何這樣做?一者,那叫做蘇寧的少年必然立下大功,足以獲封爵位,如此看來,攻取定襄城,生擒楊政道,這個少年一定立下汗馬功勞。
二者,這個蘇寧必然和李靖有關係,不然,陛下不會把三原縣封給蘇寧,只是不知,這個蘇寧究竟是何許人也,必不是李靖族人,又是橫空出世般,至少在出徵之前,老夫不懂曾聽聞有這麼一號人物,待得李靖率軍前來,老夫必要看看,這個蘇寧是何許人也,定方,他也姓蘇,你二人,莫不是同宗族人?”
李世績彷彿打趣一般說道,蘇定方訕笑道:“將軍取笑了,卑職十五歲隨父親起兵反隋,那時那蘇寧尚未出生,卑職如何認得?那之後,卑職轉戰各地,甚少回鄉,即使蘇寧是卑職鄉中族人,卑職也不認得,卑職最近一次回鄉也未曾聽說有這麼一號人物,再者天下蘇姓何其多也,倒是二伯家十數年前遺失了一個獨子,不知下落,但是這世上不會有這樣的巧合的。”
李世績笑了笑,沒說什麼,擺擺手,示意蘇定方退下,而後策馬前行,慢慢的往前走,想去散散心;一邊縱馬前行,一邊思忖:如此形勢之下,陛下可是絞盡腦汁削除爵位,這少年究竟有何本事,能得李靖青睞?獲封爵位?不過攻取定襄,生擒楊政道,只憑李靖身邊三千鐵騎,這個蘇寧,必然是一個有意思的少年,呵呵,老夫倒想看看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少年。
戰場之上的李世績尚且如此,長安城的權力中心則更加不會安穩;長孫無忌回到家中,脫去朝服衣冠,換上便服,便進了書房;拿出一本書,還沒翻看幾頁,長孫無忌便看不下去了,今日朝堂上,李二陛下可是當着衆臣的面將那個名叫蘇寧的少年封爲三原縣子,一個子爵並不在自己的眼中,但是三原縣縣子和十四歲的少年,卻不由得長孫無忌這樣的人精不注意。
三原縣,那可是李靖的家鄉,把這個少年的封地封在李靖的家鄉,這樣的做法很明顯,這個少年一定和李靖有着分不開的關係;十四歲,更加讓長孫無忌驚訝,陛下絞盡腦汁想要削除一些犯錯臣子的爵位,這樣的形勢下,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卻能逆水行舟,獲封爵位,這不僅僅是和李靖有關係就能辦到的,當今陛下可不是任人唯親的君王,這個少年,一定有着特殊的能力。
長孫無忌隱隱感覺到,這個少年,很有可能會掀起一陣波瀾,但是這陣波瀾對於自己而言,到底是好是壞呢?自己是長孫家族的人,和陛下是統一陣線的,自己的妹妹可就是當今皇后,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和李家皇朝站在一起,李靖是軍中人,不參與朝政,和自己沒有利益衝突,也是忠於陛下的人,還同爲開國勳貴,那麼這個少年應該和自己也沒有利益衝突,自己現在的敵人,是五姓豪門的那些人。
若說陛下的勢力之中,所謂的敵人,那也不是目前的敵人,至少這個時候,還是有着共同的對手的,這一切,還不是現在該準備的時候,但也不能不考慮,可惜啊,老夫雖然身居高位,但實權卻掌握在房杜二人手上,此二人不死,自己必然是輪不上宰相的職位,但是自己又不能下手,雖然之前陛下有意讓自己做宰相,但是自己妹子卻看得更遠,不能坐那個位置。
至少不能在這個時候坐這個位置,若是沒有人選,自己可以補上去,但是有了人選,自己可就需要避嫌了。不過此時杜如晦的身體已經很不好,被他家那敗家子給氣的,呵呵,罷了罷了,這可不是老夫的錯。
這個少年應該也是寒門中人,反正不是五姓豪門的人,自己從沒聽說過這個少年的名字,恍若橫空出世一般,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這個少年到底是誰?
水滴入井,必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