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對高陽和臨川兩個女兒實在是寶貝的緊,看着她們兩個在他面前嘰嘰喳喳,李世民的笑容就沒停過。
“來,父皇來考考你們這段時間有沒有好好學習功課,我來出一題,你們來作答如何?”
“啊?又要考我們啊!早知道就快點溜了。”高陽苦着小臉,一臉鬱悶,忽然瞧見身邊的臨川,嘻嘻一笑躲到臨川身後。
“父皇,姐姐唸書好,你考姐姐吧,我就算了。”
這個女兒還真是個機靈鬼!
李世民哈哈一笑:“你別想跑,你姐姐是你姐姐,你是你,兩人都要作答。”
“哦!”高陽撇着嘴應了一聲,等着李世民出題。
李世民低頭思索了一陣子,忽然想到剛纔奏章上的內容,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玄城(魏徵)曾經向朕納諫‘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此句,何以解?”
李世民問的這個問題放在一千多年後,上過學的人都能說出個所以然。
當然,在這個年代也不例外,因爲這句話字面意思很簡單,就算一向不好學的高陽也能說上幾句。
“我知道我知道!”高陽一聽是這個題目立馬跳出來,搶着要回答。
臨川性子溫和,看到自己這個妹妹搶着想出風頭,她只是輕輕笑笑,並未開口。
“哦?高陽你知道那就說說吧。”李世民含笑看着高陽。
興許是高陽性子比較活潑,非常符合李世民的胃口,所以對這個女兒寵愛異常,笑容就沒有停過。
“父皇可是把這句話當做至理名言,天天掛在嘴邊,我怎麼能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就是,父皇就好比是船,老百姓就是水,水既可以使船浮在水的表面,也可以將船打翻,對不對,父皇我說的對不對?”高陽蹦蹦跳跳的拉着李世民的手。
李世民輕輕搖搖頭:“你只理解了字面意思,只能算答對了一半,臨川,你呢?”
臨川是所有公主中學識最好的,書法也是最漂亮,李世民常常誇讚她。
聞言,臨川微微一笑答道:“父皇這句話總結起來無非就是孟子所說的‘民貴君輕’四字。百姓是國家的基石,若是濫用民力,苛政重稅,民不聊生,離國家滅亡也不久了,前朝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反之,君王勤儉執政,減輕百姓賦稅,一心爲民,百姓自然會愛戴他,民心所向,則國力強盛,國家可傳至千秋萬代。”
“好!說的好啊!臨川可謂朕之才女,若爲男兒身可助朕治理天下!”
李世民這句誇讚有點重了,興許只是李世民一時興起隨口說說的,但是落在別人耳朵裡意味可就不一樣了。
站在殿外的一個小宦官意外的看了李世民一眼,又立馬低下頭,目光不斷閃爍。
臨川盈盈施禮:“父皇過獎了。”
李世民望向一臉鬱悶的高陽,笑道:“高陽啊,你要多和你姐姐學學,可不能天天胡鬧了,將來要是許了夫家可沒人會像父王這麼寵你。”
高陽不高不興的拉着長音。“知~道~啦~父皇這麼快就想把我嫁出去,果然是不喜歡我了,哼!”
李世民啞然,就連臨川也被高陽逗樂了,捂嘴輕笑個不停。
“哈哈!看來今天是趕巧了啊,兩位公主也在,巧好我有一首詩要送給兩位公主。”
庭院裡漫步走進兩人,老遠就“哈哈”笑個不停。
兩人走至李世民面前拱手施禮。
“臣,見過陛下。”
李世民隨意的擺擺手“輔機,玄齡不必多禮。”
高陽和臨川朝兩人施禮“見過長孫伯伯,見過房伯伯。”
兩人正是房玄齡和長孫無忌,貞觀年間著名的治世能臣。
兩人朝堂上是李世民的左膀右臂,私下裡又是李世民的私交好友,加上貞觀年間風氣比較開放,李世民也不太注重君臣禮節,因此兩人在李世民面前也不拘謹,哈哈一笑,就像普通人家那樣寒暄。
諸如“陛下氣色好好好”,“今天天氣哈哈哈”之類的話。
“嘻嘻,既然長孫伯伯和房伯伯來了,我們就不打擾父皇議朝政了,我和姐姐先回去了。”
高陽雖然性子有些胡鬧,可也不是不識大體的人,什麼時候能和父王玩鬧,什麼時候該走還是分的很清楚的,見長孫無忌和房玄齡到來,知道父皇必定有要事與他們商量,所以拉着臨川就想走。
“公主殿下不急着走,剛纔老夫說有詩要送給殿下,不妨聽老夫說完了再走。”長孫無忌見兩位公主要走,含笑攔下了她們。
“啊?不會是長孫伯伯又做了一首酸溜溜的詩來我們面前顯擺吧?”高陽翹嘴吐槽道。
又這個詞讓長孫無忌臉一黑,怒目瞪了高陽一眼,高陽卻是無所謂的嘻嘻哈哈。
李世民和房玄齡卻樂了。
“輔機前段時間可曾有做什麼詩?不妨念出來讓我們聽聽到底有多酸溜溜,哈哈哈”
長孫無忌聞言頓時老臉有點掛不住,不斷咳嗽以掩飾尷尬。
“咳咳咳!這個...前段時間閒暇之餘做了首詩隨便念念,不提也擺,不提也擺。今天我倒還真有首好詩要送給兩位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可得聽好了。”
“好啊,好久沒有聽輔機唸詩了,今天讓朕也開開眼界。”李世民和房玄齡相視一眼,皆含笑看着長孫無忌。
“咳咳!”長孫無忌輕輕一咳嗽一聲,不急不緩的說道:“今年開春,河北道遭遇大風沙,風沙持續數天,吹死十餘人,牲畜百餘匹,掩蓋田地不計其數。春種時節遭遇此天災可以預想今年秋收時刻河北道必然收穫甚少,百姓饑荒,此乃國之大禍也,想來陛下召見我等必然也是爲了此事。”
李世民沉下臉點點頭。
不知道爲什麼,自從他當上皇帝以後年年災禍不斷,民間更是輿論四起,說什麼的都有。
比如吐槽李世民弒兄篡位啊,逼死父親所以遭到報應啊,什麼都有,而且說的都不怎麼好聽。
每當有災禍發生,受災的老百姓怨氣無處可發,所以只好一股腦的往李世民身上撒。
李世民也冤枉啊,天災橫禍關他什麼事?他只想做個好皇帝,歲月靜好,溫柔如初。
結果老天爺還偏偏賴上他了,百年不遇的災禍都忘他頭上扔,如果天子都是真龍轉世的話,可能李世民前世是一條假龍......
今年一開春就收到了這麼一個壞消息,救災對李世民來說倒不是特別難。
大唐開過至今,國力不斷增強,加上李世民治國有方,國庫承擔的起河北道風沙帶來的災難。
難的就是這次該如何平息民間的輿論!
衆口難調,民間的輿論是最可怕的。
這個年代的人因爲文化程度不高,思想比較...單純,容易遭到別有用心之人的蠱惑,要是百姓被煽動了,事情就鬧大了。
某些人某些勢力就等着這樣的事情出現......
“長孫伯伯不是說要念詩嘛?怎麼說起國事來了?”
高陽的聲音把李世民拉回了現實,他也疑惑的看着長孫無忌。
是啊,說好的作詩呢?詩呢?你在這和我談國事算怎麼回事?
長孫無忌輕輕嘆了一口氣,四五十度仰望天空...好吧,沒那麼誇張。
“老夫說這些並不是沒有用意的,河北道今年遇到這等災禍肯定有許多百姓吃不飽肚子,哎...”
長孫無忌轉身朝李世民鞠躬。
“臣,懇請陛下賜墨。”
李世民臉色漸漸有些嚴肅。
賜墨?長孫無忌提出這個要求可見他那首詩不簡單,但是,詩是文人閒暇之餘拿來助興,增長學識的,需要這麼隆重嗎?
李世民朝身邊的宦官看了一眼,宦官姓萬,是個機靈人,立馬躬身退去。
不一會兒,幾個小宦官搬着一張桌子和一副筆墨出來,畢恭畢敬的擺放在長孫無忌面前。
長孫無忌提起筆,稍稍猶豫了一下,落筆唰唰寫下四行詩句,正是陳飛作得那首《憫農》!
“我來看看,嘻嘻,長孫伯伯肯定作了一篇酸溜溜的詩...咦?憫~農?”高陽瞪大眼睛一字一句念道:“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幸苦。這...這...”
高陽念出來以後在場沒有聽到過這首詩的幾人包括李世民均略感驚訝,這首詩...秒啊!
臨川走到高陽身邊,一字一句的細細品讀這首詩,不知不覺,眼眶居然有些微紅。
“糧食種植如此不易,河北道百姓又枉受天災,民生疾苦,我們卻...”
臨川說到一半搖搖頭,朝李世民盈盈一拜:“父皇,女兒懇請將這首詩貼於女兒的寢宮內,時時提醒女兒糧食來之不易,不可浪費。”
李世民和房玄齡也走到長孫無忌身邊俯下身觀看這首詩。
“這首詩...這首詩...嘶!看着簡單,讀着朗朗上口,可是裡面的寓意確實深奧啊,老夫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詩詞。能做出此詩說明此人的文學功底必然十分深厚,恐怕不在我等之下,而且他必然有在田邊勞作的經歷。輔機,你剛纔說這首詩不是你做的,這首詩的作者是誰?是當朝哪位大儒?”房玄齡對這首詩嘖嘖稱奇,忍不住問長孫無忌。
就連李世民看後也嘆道:“簡單的幾行字卻能道盡百姓的疾苦,此人確實有幾分才學,朕也想知道這是何人所作。”
長孫無忌故意買了一個關子,似乎是想調幾人的胃口,沒有作答,繼續提筆,寫下一行字。
“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
圍在桌子邊的幾人眼睛都直了,大家沉默,相繼無言。
“好個‘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莫非這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李世民開口打破了沉默。
長孫無忌輕輕捋了捋鬍鬚,慢悠悠的說道:“作出此詩的人,陛下一定沒有聽過,就連我也不曾聽聞。”
“輔機,你可不許賣關子,如實道來,朕自掌朝以來求賢若渴,這樣的人才怎能不爲朕所用?”
“此人乃昭應縣永樂村普通農民所作,姓陳名飛,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