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平常這個時候李世民已經早早的入睡,但是今日例外。他似乎有很多話想和陳飛聊,就連李世民自己都覺得奇怪,兩人相差了差不多三十歲,居然會有共同話題。
可能是陳飛表現的一點都不像是三十歲吧。
“陳飛,你說,後人會如何評價朕的一生呢?是辱罵朕不孝不仁?還是稱讚朕的豐功偉德?”
李世民拋出的這個問題……嗯,是一道送命題,答得不好可能真的會沒命,答得好了……也沒有獎勵。
換做是別人,恐怕肯定是裝模作樣的稱讚一番糊弄過去。但是陳飛卻偏偏不這麼想。
“陛下若真是想聽,臣可細說。”
“哦?”李世民意外的看了陳飛一眼,然後咧嘴笑了笑:“說吧,說的好與不好,朕都不計較。朕只想聽到最真實的評價,而非那些虛情假意的奉承話。”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恐怕到了這個時候,李世民也已經看開了,何況,他確實想知道世人是怎麼看他的。
“陛下,微臣得罪了。”陳飛行了一禮,開口道:“其實在臣心中,陛下一直是一位聖明的皇帝。臣曾聽聞,當年大唐剛建國的時候,空有強悍的武力,卻沒有富足的百姓。前朝重兵役,重稅賦剝削百姓,中原又多經戰亂,一村中倖存者十不足三,整個國家可謂是糟糕到了極點,百姓吃不飽飯,士兵穿不暖衣服。大片大片的良田廢棄無人耕種,大唐的幾個鄰居又對我們大片的土地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出兵攻打,但是現在呢?
百姓安居樂業,良田有人耕種,百姓家家戶戶富足安康,不安分的鄰國皆被武力鎮壓,全部納入大唐的版圖。如今大唐的疆域比原先擴展了一倍有餘,遠超以往任何一個朝代!
孟子曾經曰過:‘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勿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其時,數口之家可以無飢矣;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tì)之義,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飢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然而現在的大唐,百姓何止五畝之宅?人耕百畝,新糧全國推廣。家家戶戶可穿得起絲綢,家家戶戶頓頓都能吃肉,家家戶戶都能上得起學堂,天下大義傳教於世人,諸子百官,科舉中來。百姓無疾無災無難,萬邦四海皆來沉浮。比孟子所描繪的那個理想世界好了不知千百倍,陛下的功勞,又如何說得清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世民暢快的大笑,指着陳飛笑罵道:“好你個伶牙利嘴的小子!朕都被你說的敬佩自己了,哈哈哈哈!好!好!好!你不說朕還不覺得,你這麼一說朕便卻之不恭了!”李世民蒼白的臉上難得浮起了一絲紅潤,他似乎很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顯然陳飛的一番話說到了他的心坎裡。
但是……
“陳飛,你剛纔說了朕的功績,那麼過錯的?難道朕這一生都沒有犯過錯嘛?”
“陛下指的是玄武門嘛?”陳飛倒也不忌諱,當着李世民的面直接說了出來。
李世民皺了皺眉頭,卻沒有說話。
“陛下,臣斗膽問一句,如果當年您不率領士兵反抗,大皇子……會讓您活到第二天嘛?”
李世民的臉色微微有些難看,“你說的不錯,皇兄他確實不會留我,朕當年如果稍微慢了一步進宮把控住玄武門,恐怕今日坐在龍椅上的,就不是朕了。”
“但是……朕也確實弒兄欺父,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這麼多年以來,儘管朕極力去避諱此事,但是朕心裡非常清楚,天下人心裡也非常清楚!做了便是做了,永遠也洗脫不了這份罪名!“
陳飛嘆了一口氣,李世民什麼都好,就是對玄武門事變太敏感了,這麼多年下來,他一直在心中耿耿於懷。
“陛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正義,也沒有絕對的錯誤。當時您爲了自保,率兵反抗,合理,但是作爲兒臣,作爲胞弟,無情的兩起屠刀,不合情。
合理可得生,合情需捨生。站在理的角度看,陛下做的無可厚非,且非常正確,但是站在情的角度看,陛下當時有違常綱,未免絕情了一些。
但世間之事,情理相融,又豈是單論情活着理可以說的清的?陛下太過執着,未免着相了。箇中是非,記載於書,留給後人評判即刻。不過不可否認的是,陛下所做的一切豐功偉績,都會被世人所稱讚,玄武門事件到底是對是錯,重要嘛?沒有人敢保證,若沒有陛下可還會有現在的盛世大唐!故臣認爲,此事與陛下創造的盛世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李世民聽完後沉默了很久,閉上眼,眼角隱隱有淚水落出。良久,他才以釋然的笑了:“子誠,朕想過無數種爲自己的開脫的理由,但都不如你的有說服力!是啊,當時皇兄陷害朕,父皇也猜忌朕,朕當時除了拿起刀反抗爲自己搏一條出路,還有別的什麼選擇嘛?是非功過就讓後人去評判吧,朕如此在意,確實是着相了。”
陳飛鬆了一口氣,還好李世民沒有生氣,說完以後還擔心,萬一他的觀點不合李世民的胃口,惹得他不高興,臨死前還想拉一個墊背的怎麼辦,好在李世民認同了自己的觀點,好像……還令他看開了,算不算大功一件呢?
“子誠,朕發現你還真是個奇人!呵呵,這些年以來,朕一直沒有放權給你,可有怨恨過朕?”
這話有點要命,不能隨便亂說!
“陛下,臣對權利沒有太多的追求,只想本分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爲大唐添磚添瓦,同時自己也能賺一點小錢過過日子就足矣,其他的,臣真的不奢求。”
“賺點小錢?呵呵!你小子還真是好大的口氣!你這要是算賺小錢的,朕的國庫又算什麼?哼!”
陳飛摸摸鼻子,笑笑不說話。
“子誠,朕並非不願意給你權利,只是時候還未到!朕希望,講來有一天你得權了,掌勢了,可千萬不要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心思,明白了嗎?”
不知怎麼的,陳飛後背忽然出了一層冷汗,連忙應到:“臣,謹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