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已經完全進入了戰爭模式,大量的軍隊涌入,大批的民夫徵發,各府各縣亦組織起了地方團練,日夜操練,準備隨時投入戰場,哪怕是作爲後勤輔兵,亦可分擔前線士卒的壓力,從良抵達通州之後,做得最多的就是鼓動起所有能動員起來的人,集合所有能集結起來的力量,以共同應對即將到來的大戰.
將所有人捆在一條戰船之上,是從良這一戰最爲看重的事情,不管像情願還是不情願,你主動願意,那自然是千好萬好,從良也不吝嗇精神上的鼓勵,大加褒獎之餘,六七品的小官也流水價一般地封賞下去,不管你是什麼出身,什麼背景,只要有實力,有勢力,哪怕你是三教九流之中最上不得檯面的,也給你一個告身,讓你從此洗白.
雖然大軍壓境,戰事隨時都有可能打響,但通州仍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此刻,通州城南,一幢高牆深宅,佔地數百畝的大型建築羣的核心區域內,紅色的小樓之中,一位年近古稀,但卻仍是精神矍鑠的老頭正在指天劃地的大罵,下首,數十人垂首聆聽,個個噤若寒蟬.
這個老頭便是趙家家主,趙冬雷.相傳此人出生之際,正值冬日,卻天降霹靂,被當時的趙家視爲異象,從小便着力培養,此人長大之後,卻也不負重望,帶領着趙家一步一步走到了通州大閥之中頂尖行列,數十年來一直雄霸首位,便是現任知州蕭中則所在的蕭家,在蕭中則當上通州知州之後,銳意發展,但也略遜他一籌.但這一次,趙家卻是大敗虧輸了.
趙普帶領數千家族精英踏上戰場,原本是想着讓趙家在這一次大戰之中再立功勳,讓趙家能重新返回到大越政治的頂層之中,使趙家再展雄風,更上一個新臺階,但萬萬沒有想到,趙普在潞州竟然全軍覆滅.
作爲通州大閥的領導者,趙普是這一次通州所有世傢俬軍的實際指揮者,統率的兵馬數萬之多,這也是趙冬雷信心滿滿的原因.爲了趙家能踏入大越統治者真正的核心層之內,便象曹家一般,這一次趙氏是傾巢而出,卻也是輸得最慘的一個.
趙冬雷一直便盼望着趙氏能如曹氏,王氏一般,成爲大越真正的頂級閥門,現在的趙家,雖然在實力之上雄冠通州,但在政治地位之上,卻與他們的經濟實力大不相符,趙冬雷年輕時官職最高之時也只做到通州別駕一職,這些年來,因爲在政治之上的不給力,趙家的發展已經是出現了頹勢,而諸如蕭家,因爲有着蕭中則,在各個方面之上全面出擊,趙家已是疲於應對了.朝廷允許公開組織世傢俬兵,踏上戰場爲國效力,使趙冬雷看到了希望,這也是先前趙冬雷一力主導了通州一些世家共同出兵的原因.
但趙普的失敗如同冬日的烈日,將看似高峻偉大的雪山,瞬息之間便化成了沽沽流水.
潞州大敗,趙氏精英一戰盡喪,與趙氏同樣命運的還有黃家,古家等,都在這一戰之中虧了血本.
趙冬雷痛罵着趙普的無能,葬送了趙氏精英,將趙氏一下子打回了原形,痛罵着婁湘的臨陣脫逃,不然趙普或許還能順利撤退,痛罵着通州人的勢利,看到趙家吃了大虧,立馬便換了一副臉色,痛罵着從良枉爲朝廷大將,對趙氏這樣爲國家,爲朝廷出了大力的家族居然毫無情面,甚至是落井下石,大加迫害.
七十歲的老頭子,暴跳如雷,足足罵了半個時辰,這才氣喘吁吁的坐了下來.
由不得趙冬雷不怒,趙氏這一敗,卻是看清了很多人的真面目,黃家不必說了,與自己一樣下場,現在正躲起來舔食傷口,古家五千私兵全軍覆滅,他們不必趙黃兩家實力雄厚,可以說是一蹶不振了.讓趙冬雷憤怒的是蕭氏的落進下石,以及從良的翻臉無情.
從良入通州,以鎮國大將軍之位開府建牙,設立行轅,統一指揮通州以及全國的兵馬,但在這個行轅之中,卻沒有趙氏一個人,換句話說,趙氏已經被排除在了核心圈之外.上面的位子一定,下面的位子開始瓜分,趙氏在重要的位置之上更是顆粒無收,原本在通州州衙裡擔任要職的一些趙氏子弟便是被藉着這個機會,統統掃地出門了.
光是這樣,趙冬雷也忍了,誰叫趙普不爭氣呢?但接下來,新成立的鎮國大將軍行轅竟然將他趙家當成了糧倉,錢庫,肆意攤派,連商量都不帶打一個的,直接便是一紙公文由一名小差役送來,要多少糧,要多少錢,什麼時候送到,逾時將怎樣,寫得那叫一個一清二楚,強橫了一輩子的趙冬雷如何受得了這個?
趙剛已經五十出頭了,他是趙冬雷的大兒子,原本在通州州衙之中擔任通州司馬一職,這一次被蕭家趁機拿下了.看到老頭子口乾舌燥,趕緊端起桌上的香茗,遞了上去:”父親卻請息怒,今日州衙裡送來的公文清清楚楚,這十萬擔糧食,一千頭豬,一千頭羊,一百頭牛,還有二十萬兩犒軍的銀兩,我們送是不送?”
趙冬雷慘笑一聲,”送,怎麼能不送?如今的趙家已經成了一頭肥羊了,不知多少人盯着呢?現在通州可是軍管,你要是讓對手抓着一點空子,便能整得我們生死兩難.只要一句貽誤軍機,便可以輕易地抄了我們的家,砍了我們的頭,誰會來過問一句?送,趕緊送過去,再加一成送過去.”
“父親,這口氣就這樣忍下去?”
“不忍怎麼辦?”大概是剛剛的一番發泄讓心中的鬱氣泄了出來,趙冬雷此時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我們重要的是不要讓對手抓着一點把柄,老大,你親自送過去,親手將單子交給從良大將軍.不管怎麼說,你也曾是通州司馬,他們還不至於攔着讓你見不到從大將軍.見了從將軍,你知道該怎麼說!”
“兒子明白!”
紅樓之內,人人如喪考妣.
趙冬雷環視着樓內諸人,”接下來的日子裡,你們都給我夾緊了尾巴做人,千萬不要犯了什麼事,現在的通州比不得以前,從良不說,蕭家可是虎視眈眈,早就有併吞了我們趙氏一族的心思,不要給對手留下什麼可以鑽的空子,明白了麼!”
“明白了,老太爺!”
“下去吧,下去吧!”趙冬雷疲憊地揮了揮手.”下山猛虎被犬欺,拔毛的鳳凰不如雞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