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中,氣氛極度緊張,整個景仁宮的宮女,太監皆是秦柔娘心腹,宮女幾乎都來自羅網與秦家,而太監則多是羅網在收復一部分暗房人員之後網羅過來的,整個景仁宮的戰鬥力其實並不低,此時,所有人都披上了戎裝,宮門早已經落鎖,只餘下一個小小的角門尚打開着.
秦柔娘抱着李昊,獨坐在景仁宮正廳之中,完全無視景仁宮總管苟祿緊張地按排着各處守衛,秦柔娘很清楚,一旦自己所猜測的事情都是真的,那麼,景仁宮的這點力量想要與對方對抗,完全就是以卵擊石,根本無濟於事.
現在唯一能指望的便是沁娘將李逍帶到景仁宮來,有李逍在手,很多事情便要好辦得多.
“娘娘!”苟安奔回了景仁宮.
“各宮門都已落鎖了麼?”秦柔娘問道.
“娘娘,奴力無用,宮廷侍衛總管畢剛以無皇上喻旨不得封鎖皇宮各門爲由,拒不執行娘娘之命!”苟安道.
砰的一聲,秦柔娘怒不可遏,揮袖將桌上茶盞掃在地上,”他要皇上喻旨是不是,來人啊,馬上寫一封去!”
杯盞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秦柔娘懷中的李昊哇地一聲大哭起來.秦柔娘站起身來,輕輕地拍打着李昊,小聲地安慰地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苟安剛去,苟福苟貴又是如飛而來,”娘娘,奴才等人被擋了回來,不許奴才二人出宮!”
“又是畢剛?”秦柔娘問道.
“不是,是五城兵馬司的人!”
“五城兵馬司的人已經進宮了?”
“是的,娘娘,他們已經開始接管宮門了.”
秦柔娘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坐回到座位之上,看來大局已定了,只是這一次敗得實在莫名其妙,實在糊裡糊途.
“娘娘,沁娘姑姑回來了!”外面傳來驚叫之聲,兩名宮女扶着渾身鮮血的沁娘踉踉蹌蹌的走了進來.
“娘娘,曹相帶人守在坤寧宮中,奴婢無能,不能帶皇上回來!”
“不必了!”秦柔娘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大局已定,帶沁娘下去包紮上藥吧!”
抱着李昊走到了景仁宮中的大院之內,仰頭看着已漸漸西去的紅日,秦柔娘臉色慘淡,”來人,搬椅子來!”
“娘娘,太陽已要落山,外面溼氣漸重!”
“搬來!”秦柔娘厲聲道.
“是!”
寬大的椅子上蒙上厚厚的毯子,抱着李昊,秦柔娘端坐在院子正中,伸手招來了苟祿.
“娘娘,奴才都已安置好了各處關防,宮中所有人都會誓死保護娘娘的!”苟祿道.
“不必了!”秦柔娘淡淡地道:”苟祿,都撤下來吧,放下兵器,不必做無謂的抵抗!”
“娘娘!”苟祿大叫起來.
“軍隊即將入宮,你們這些人單打獨鬥或許都是好手,但在軍隊面前,何異於氈板上的魚肉,毫無意義的尋死,有什麼意義?放下兵器,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吧!”
看着一臉平靜的秦柔娘,苟祿沉默片刻,”是,娘娘!”
景仁宮中已經做好決死一戰準備的人在下一刻,已是完全解除了武裝,各自回到自己的職司之上,院子中,只剩下秦柔娘抱着李昊,孤單地坐在院子當中.
一柱香過後,景仁宮外傳來兵甲碰撞之聲,軍官的喝斥之聲,片刻之後,歸於平靜.旋即,景仁宮的大門被敲響.
“苟祿,開門!”秦柔娘輕輕拍着懷裡的孩子,吩咐苟祿道.
“昊兒,別怕,你不會有事的!”低下頭,秦柔娘柔聲對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兒子柔聲道.
大門暢開,曹儀出現在大門口,似乎有些驚訝於景仁宮中的反應,他竟然一時之間顯得有些茫然,看着獨坐於院中的秦柔娘,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是好,自他的身後,全副武裝的士兵手持刀槍,魚貫而入,分立兩側.
“首輔大人,既然來了,爲何不進來?”秦柔娘擡起頭,看着曹儀.”事已至此,首輔大人還在擔心什麼,擔心本宮臨死反撲?首輔大人不至於這麼沒膽子吧?”
被秦柔娘一頓搶白,曹儀反而笑了起來,”果然不愧是賢妃娘娘,有大將之風,輸也輸得有風度.”提起袍角,曹儀大步走進了景仁宮,”娘娘,大局已定矣.”
秦柔娘仰頭看着漸漸沒入宮牆之下的太陽,最後一抹餘輝在景仁宮的宮頂之上閃爍了一下,終於消失的無影無蹤.
“是啊,大局已定,只是,本宮當真輸得有些不明不白,首輔大人,閔憐兒背叛本宮,利用本宮對她的信任,使得你與皇帝之前有了連接的渠道,這一點,本宮已是想得明白了,只是本宮不明白的是,你們謀劃瞭如此之久,想必會在南方同時動作,這麼大的事情,如此大的規模,我的羅網爲什麼一點消息也沒有探聽到?”秦柔娘看着曹儀,款款問道.”來人啊,給首輔大人一把椅子!”
苟祿端來一把椅子,放在秦柔孃的對面.
曹儀端端正正的坐下,對於面前這個女人,他還是極其佩服的.雖然如今勝卷在握,但亦不願折辱對方,這倒不僅僅是因爲對方的身份.
“娘娘,羅網無孔不入,謀劃此事,首要的便是如何瞞過羅網的耳目,所以,此事發端之時,知曉之人,僅僅數人,陛下,閔貴妃,曹某,以及被娘娘免了官職的原兵部尚書徐威.”曹儀緩緩道:”此事開始,完全是正大光明之舉,曹某提議允世家建私軍,恰好娘娘想要調雄闊海入京,正好以此作爲交換條件,娘娘自以爲得計,卻不知這只是我們行動的第一步.”
秦柔娘點點頭,”我明白了,世家建私軍,秦氏必然也會趁此機會擴軍,而你所想的,則正好藉此機會,將秦家勢力一網打盡.”
“不錯,亦是天佑大越,從良在贛州取得突破,使得我軍能夠對貴州之敵形成合圍之勢,亦爲蘇燦剿滅秦氏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不至於導致南方大亂!”
秦柔娘長嘆一口氣,”秦家如今如何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曹儀微笑,”自秦鵬程以下,盡皆授首,如今還活着的,亦只有秦馳,秦騁以及娘娘您了!”
“原來你們已經知道了!”
“不久之前剛剛知道.娘娘竟是秦氏之嫡系女,倒是令我們大開眼界!”曹儀笑道.
“雄闊海呢?”
“娘娘以爲呢?”
秦柔娘閉上了眼睛,”算無遺策,好,果然不愧是大越首輔.只是首輔還沒有回答我,你是怎麼瞞過羅網的,此事前面算是陽謀,後面可就都是陰謀了,知道的人也會越來越多,沒有理由我不能得知半點風聲!”
曹儀微笑道:”自當爲娘娘解惑!”
拍拍手,大笑道:”王大人,請進吧,娘娘需要你爲其解惑!”
王啓年袖着手,低着頭,畏畏縮縮地增了進來,走到秦柔孃的跟前,跪了下來.
“娘娘!”
看到王啓年的瞬間,秦柔娘已是明白了一切,此時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王啓年,秦柔娘不怒反笑,”用錯一人,滿盤皆輸啊!王啓年,滾出去,不要在這裡噁心本宮!滾出去!”
王啓年畏懼地擡着看了一眼秦柔娘,再看了一眼曹儀,曹儀擺擺手,王啓年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出了景仁宮的大門.
“首輔大人,可敢跟本宮打一次賭麼?”秦柔娘笑道.
“不知娘娘想要賭什麼?”曹儀笑道.
“我跟你賭,王啓年活不過三天!”秦柔娘微笑道.
曹儀臉色一變,看着秦柔娘,半晌沒有說話.
“今日一過,天下人皆知是因爲王啓年的反叛,才導致本宮兵敗如山倒,自有人會去取他性命!”秦柔娘看着曹儀,道.”首輔大人不敢賭麼?”
曹儀微笑,”勝者勿需與敗者下注.娘娘,您已經沒有下注的機會了.”站起來,”娘娘恕罪,娘娘宮中的人微臣都要帶走了!”
秦柔娘點點頭,”這是應有之意,只是沁娘受傷甚重,便將她暫留在這裡將養可好?”
曹儀沉吟了一下,”便如娘娘所願.只是娘娘,您這裡伺候的人少了,昊王子在這裡可就不那麼方便了,還請娘娘允許微臣將王子帶走!”
秦柔娘臉色微微一變,盯着曹儀,眼中閃爍着怒意,曹儀毫不退讓,目光與秦柔娘在半空中相碰,卻是絲毫不懼.
過了半晌,秦柔娘終於長嘆了一口氣,”罷了,留在我這裡受苦,倒是虧了我的兒子!”雙手將李昊託着,遞給曹儀,”首輔大人,卻不知皇帝準備將昊兒交給那位貴妃帶啊?”
“自然是閔貴妃,娘娘可以放心了吧?”倒沒有想到秦柔娘如此決絕,曹儀心下佩服,雙手接過李昊,微微躬身:”娘娘保重,臣這就去了!”
“首輔,晚上回府,卻得多帶一些護衛,睡覺之時,最好在牀前也放上幾名侍衛!”看着曹儀的背影,秦柔娘嬌笑道.
曹儀背影微微一頓,卻沒有回頭,抱着李昊,徑直去了.
隨着曹儀的離去,景仁宮中除了重傷的沁娘,其餘的人盡皆被戴上枷鎖,一串串地押着離開了景仁宮,新換進來十多名粗手大腳的老媽子,看着秦柔娘,卻是惡形惡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