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衛的最前線指揮官孫傳亮現在就很痛苦,作爲一名將領,最惱火的就是面對着這種根本不具本作戰條件,就又不得不硬着頭皮打的戰爭,在孫傳亮看來,這場戰鬥政治上的意義要遠大於軍事上的實際作用.這只不過是朝廷表示對小皇帝李勉的不合法性的一種表示.這場戰事不可能取得勝利的,孫傳亮默默地想着.
擡頭看着對面的地勢,孫傳亮的頭皮隱隱作疼,興慶崇山峻嶺,擺在他面對的徵北軍陣地,橫截面積只有不到一千米,三個較小的山峰組成了一條攔截防線,兩邊,是濃密的樹林和更高更險的山坡,逢林莫入.徵北軍砍伐了三座小峰之上的樹木,卻留下了兩邊,誰知道里面有什麼陷阱?也許裡面什麼也沒有,但孫傳亮不可能去冒這個險.蜀軍在馬蘭山脈的慘敗讓他極爲警懼,他可不想自己的部隊重蹈蜀軍的覆轍.
這種防線是最讓進攻者頭痛的,地勢險峻不說,對方防守嚴密不談,光是進攻不能展開兵力,一次性投入的兵力有限便讓孫傳亮無法可施,這種添油戰術是爲將者最爲忌諱的,但這種特殊的地勢讓他無可奈何.
更讓他痛苦的是,因爲道路的原因,像霹靂炮這種大型武器,他費了吃奶的力氣才運上來五臺,竟然還有一臺在運輸的道路之上摔到了陡坎之下,成了一堆垃圾,牀弩倒是運上來不少,但牀弩的發射速度卻是讓人實在讓人難以滿意,這種地形之下,很難對對手構成實質性的威脅.
對手的防線構造極其巧妙,充分利用了這裡的地形地勢,很多的防線都挖在巨大的岩石之下,霹靂炮根本打不着,而仰射的牀弩也因爲角度的關係,無法顯現威力.
面對着這樣的形式,孫傳亮亦只能搖頭苦笑.
進攻已經開始,四臺霹靂炮呼嘯着開始發炮,石彈落在對方的陣地之上,激起股股煙塵,呼嘯着的牀弩看似鋪天蓋地,但想要射中對手,卻是要憑運氣了.
驍衛們在牀弩和霹靂炮的掩護之下,開始向對面的山峰發起進攻,一次性只能展開千餘人的進攻隊形,顯得單薄無比.
山上的防線沉默着,任由霹靂炮在他們的頭頂呼嘯落地,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正在仰攻而上的驍衛步卒.
周廣益根本就沒有來,負責這條防線的是他手下一位遊擊將軍,孫長品.孫長品身材矮小,只有一米六左右,瘦削的身材如果不是穿着凱甲,很難將他與一位勇猛的戰將聯繫在一起,但他的的確確就是周廣益麾下的第一戰將,極爲悍勇.此時的他,站在壕溝之中,深溝使他只能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面,這讓他非常不滿,嘴裡不停地罵着,似乎是在罵挖掘戰壕的士兵將溝挖得太深了.
陡峭的山坡之上,大樹都被一砍而空,與衆不同的是,孫長品將所有的樹的根部都留了半米左右,裸露在外面的部分被削得尖厲無比,如果你在這上面跌倒,運氣不好的話,這些尖利的木樁便足以要了你的命去.
伏魔弩在這裡沒有用途,平射的伏魔弩無法居高臨下進行射擊,在這條防線之上,安裝的是徵北軍水師所採用的改裝霹靂炮,射距較近,射速很快.
看着驍衛們佈滿了整個陡坡,孫長品咧開了大嘴,嘿嘿地笑了起來,”開胃菜,霹靂炮覆蓋射擊!”
隆隆之聲驟然響起,陣地之後的霹靂炮陣地開始了射擊,數十架霹靂炮發出的轟隆之聲足以讓所有進攻者魂飛魄散,仰望天空,一片黑色.
霹靂炮如同下雨一般落下來,被打磨得溜圓的霹靂炮彈砸在人羣之中,頓時鮮血飛濺,人仰馬翻,更讓人感到恐怖的是,這些炮彈落在地上,骨碌骨碌便向下滾動,因爲地形不平,滾動着的石彈不時會彈起來,突然改變線路,砸向一邊本來認爲自己已經躲過一劫的士兵.
仰攻中的驍衛們將手中的盾牌下部插在地上,用肩膀死死地頂住,以抗擊滾動着的石彈,至於從天上落下來的,那根本無從防守,只能聽天由命了.如果正好擊中你,那就只能怨命不好.
徵北軍的霹靂炮發射時速雖快,但總是有間歇的時候,而這個間歇,就是驍衛們爬起來拼命衝鋒的時候,這個時候抓緊一切時間,向上猛衝一段,只要衝入霹靂炮的射擊死角,那麼危險性便大大降低了.
爲了追求一次性射擊的覆蓋面,孫長品放棄了梯次發射,而是採取了一次性全覆蓋射擊的方法.
山上徵北軍霹靂炮陣地的暴露,立刻引來了山下驍衛四臺霹靂炮的還擊,相比較而言,已下的霹靂炮射程更遠,能夠打擊到山上的霹靂炮陣地.
兩次覆蓋射擊,山後的徵北軍霹靂炮立刻開始轉移陣地,山的後面,修建着一條數百米的道路,收起扎進地下用來穩定霹靂炮的鐵釺,將懸空的輪子放下,士兵們推着霹靂炮就向兩邊散開,此時,山下的四臺霹靂炮發射的炮彈呼嘯而來,一架動作稍慢的霹靂炮立時在巨響聲中散了架.
孫長品拎着一張比他矮不了多少的強弓,站在一塊巨石之下,腳下墊着兩塊石頭,使得他半邊身子終於露出了壕溝之外,左手握弓,右手開弦,霍地拉了一個滿月,眯縫着眼睛慢慢地移動着,終於長着了一個驍衛軍官,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看着那個正在揮刀摧促士兵快爬的軍官,低低地說了一聲,”去死!”鬆手,利箭脫弦而出,箭到人倒.那名軍官仰身翻倒,手中的刀被拋得老高,遠遠地落到一邊.
“弓,弩!”孫長品厲聲吼道.
戰壕之中,立即站起了一大批弓手弩手,將手中的利箭傾泄出去,箭嘯之聲不絕於耳.
驍衛們舉着盾牌,蜷縮着身子,儘量遮住自己的要害向上前進,但坑坑窪窪的地形不時使他們的身體暴露在盾牌之外,每當這時,便是山上防守者的狩獵良機.
孫長品射倒了那名軍官之後,便放下了弓箭,打量着山下雖然行動遲緩,但卻仍然在堅定地向着山上推進的驍衛,點點頭,”驍衛果然是精銳,指揮官沒了,又遭受到這樣的打擊,居然能不潰散,不後退,看來今天有一場惡戰.”伸出腥紅的舌頭,添了添嘴角,獰笑道:”不過我喜歡!”他這個動作讓身邊的親兵激凌凌地打了一個寒戰.
“長矛手準備.弓箭手準備!”孫長品提起了身邊的鐵槍.
近了,一百步,五十步,掩藏在盾牌之後的一批驍衛突然從盾牌之後一躍而起,盡力拉開手臂,身體先是反弓,然後猶如彈簧一般反彈回來,手裡的投槍帶着嘯聲飛向陣地,幾乎與此同時,防禦陣地之上,弓弩齊響,一排利箭射向這批躍出來的驍衛投槍手.
兩邊都有慘叫之聲迭起,躍出來的驍衛們紛紛中箭倒地,但在陣地之上,張弓搭箭的弓弩手們也倒下了一大排,讓孫長品憤怒的是,己方射出的弓弩如果不能命中要害,很難一擊致命,但己方士兵捱上一枚投槍,那可是凶多吉少.
弓弩手遇阻,驍衛們的速度立刻快了起來,他們扔掉了手裡沉重的盾牌,握着鐵槍,大刀,怒吼着衝了上來.
孫長品從戰壕之中一躍而起,挺着長槍,衝了下去.
“宰了他們!”他咆哮着,用力刺出手中的長槍,將一名驍衛士兵挑到了空中,哀嚎着在空中飛去,啪噠一聲重重地摔在地上,扭曲了幾下,便再也不動.
無數的士兵隨着孫長品衝出戰壕,每個人手中都執着長長的鐵槍.一排排的鐵槍整齊地戳了出去,這些動作,他們平時也不知道演練了多少次,做得純熟無比,這使衝在最前面的驍衛避無可避,因爲除了後退,無論向左向右,都會有相同數量的鋒利的矛頭在等待着他們.但後退是不可能的,在他們的身後,更多的驍衛正在涌上來,最前面的驍衛除了紅着眼睛,猛力擲出手中的大刀,希望能放倒幾個徵北軍士兵,爲後來者打開通道之外,他們幾乎做不了其它任何事情.也有驍勇者在扔出長刀,胸腹被長槍破胸而入的瞬間,雙手抓住鐵槍,身體用力後仰,將徵北軍士兵從隊列之中扯出來,落到驍衛人羣之中,被亂刀分屍.當然,這只是極其個別的現象,只有新兵纔會遭遇這種厄運,經驗老到的士兵在對手發力的瞬間,已是鬆掉了手裡的鐵槍,反手拔出了腰裡的佩刀.
徵北軍士兵佔着地利,士氣高昂,經歷數次打擊才攻擊到對方陣地邊緣的驍衛們鼓起最後的血勇猛衝對方的防線,但在遭遇又一次強力打擊之後,殘存的士兵終於開始後退,後退的途中,撿起他們拋掉的盾牌,遮住他們後背,果然,當他們退到數十步開外的時候,箭雨又連綿而至.
他媽的!看到這幕場景,孫長品不由又是破口大罵,”果然是一羣老鳥!”一般的軍隊,在潰退的時候,根本不可能想這麼多,還知道撿起盾牌來防備後面的弓箭打擊,而這羣驍衛卻做得熟練之極,只有有經驗的老兵,纔會有這種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