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仲抵達泰州之後,通過一系列的戰術欺騙,成功地迷惑了姚長坤,一擊得手,虎口奔食,從姚長坤手中奪回了隴州,進而取了蒲州,取得了蒙元近幾年來難得的一場勝利,爲苟顏殘喘的蒙元皇朝打了一針強心劑,贏得了更多一點的喘息之機,但隨着徵北軍大舉進逼,燕京的形式愈發的危急起來。
蒙元精銳騎兵最爲擅長的便是野戰,但現在,在徵北軍面前,他們在野戰這中無法撼動對手,徵北軍精良的裝備,高昂的士氣,讓這種主動進攻的戰術無法佔到任何便宜,在對方猶如瓢潑大雨一般的霹靂火的射擊之下,騎兵的衝鋒戰術成爲一種送死戰術,根本無法接近對手,即便勉力衝到對手的步卒陣前跟前,也亦是零零散散,不成氣候。
一旦野戰無法取得優勢,在徵北軍的強勢面前,蒙元便毫無還手之力了。現在攻守易勢,蒙元精銳騎兵被迫防守,更加拉大了雙方的差距。
韓仲現在並不太關心這些,他知道蒙元皇朝只是在拖延時間了。
這幾天,一直密切關注着姚長坤的韓仲接到了一個奇怪的情報,姚長坤在收縮兵力,從秦州,翼州兩地進行大規模的撤退,不但撤走了他的士兵,他的地方官員,連百姓也開始被遷走,每日浩浩蕩蕩的撤退行列都有上百里之長,似乎姚長坤根本就不在乎他這麼做會引起很多人的關注。
姚長坤在搶時間,所以在如此大張旗鼓。他爲什麼要搶時間?爲什麼要放棄秦州。翼州兩地。韓仲很清楚,通過這幾年的經營,徵北軍在秦州,翼州兩地的統治已經非常穩固,而這兩地也開始爲徵北軍輸血了,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擺出放棄這兩州的計劃呢?
韓仲一時之間,百思不得其解。
“姚長坤要幹什麼?”勃律焦燥地問道,對手如此大的行動,而他們卻看不出緣由,這讓他十分不安。“秦翼兩州可是非常富庶的。遷走百姓,讓這兩州成爲荒蕪之地,姚長坤的目的是什麼?”
韓仲搖頭,盯着地圖,出神地看着這一大塊地方,伸手將上面放着的兩面代表徵北軍的小旗挪走。
“難不成這兩地會出現強大的對手,而迫使姚長坤不得不走麼?敵人從那裡來?”勃律搖頭道。
“對手?”韓仲閉眼沉思,再睜眼時,他的眼睛已經盯上了蒼江的對岸。荊州。
“敵人,敵人!親王殿下。我想我明白了!”韓仲兩眼放光。
“你明白了什麼?”勃律不解地問道,順着韓仲的眼神看過去,“你是說程羣?他爲過江?他爲什麼要幫助我們?”提起程羣,勃律不由咬牙切齒,他可忘不了蒼江岸邊,幾十萬蒙軍折戟沉沙的場景。
“他不是來幫助我們的,他是來趁火打劫的!”韓仲看着地圖,“好算計,難怪姚長坤要收縮兵力。放棄秦州,翼州啊!他是集中兵力守住梁州,保住梁州與盧州這一整片土地。”
“雲昭在盧州還有三個營,爲什麼不來佈防秦翼兩地?”勃律盯着地圖。
“這三個營肯定是要渡江南去,程羣北來,雲昭南去,南轅北轍。各打各的,可就苦了我們啦!”韓仲此時頭上冷汗已是涔涔而下。
“我們本就形式不好,還能惡化到那裡去?”
“雲昭將第五營主力集中撤到梁州,再加上姚長坤本部兵馬。梁州便成了一個刺蝟,程羣一旦過江,輕而易舉地得了秦州翼州,但程羣的胃口會滿足嗎?不,不會,梁州成了一個硬骨頭啃不動,那他一定會轉而攻擊我們,而我們這點兵馬,分佈在這麼多地方,如何擋得住程羣的進攻?雲昭不派兵支援姚長坤,而是徑自渡江南去,是要將中原攪亂,爲他南渡爭取時間,我們卻要在這裡對付程羣,替他擋住這頭餓狼,你說我們的形式會不會更惡化?”韓仲砰的一拳砸在地圖之上。
“能不能聯絡程羣,一齊對付雲昭?”
“有這個可能嗎?即便有這個可能,我們也不能去做,當真擊敗了雲昭,那我們的末日也就到了!”韓仲厲聲道:“程羣已經成了李四手裡的一把利刃,如今有云昭牽制,我們還可抵擋,一旦雲昭失敗,李四便會以極快的速度一統中原,那個時候,以中原龐大的人力物力,排山倒海之勢攻來,我們如何抵擋?雲昭正是看到了這一點,這纔派出三個戰營的力量出擊江南,而不是來援救梁州。現在我們與雲昭的形式就很微妙了,在燕京,雲昭強勢逼迫,在這裡,我們卻要脣齒相依,哈哈哈,有趣,妙極!”
“我看不出這有什麼有趣的!”勃律怒道:“說來說去,都是我們吃虧!”
“是,誰叫我們現在最弱呢?”韓仲冷笑,“但是,程羣的過江,對我們來說,就有了與雲昭討價還價的本錢,勃律親王,你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我們最好的結局就是與雲昭議和麼?那時你認爲以雲昭的強勢,必然不肯答應,但現在呢?李大出了上京,敗亡無日,雲昭已過江了四個戰營,在江南匯集了近十萬兵力,目的是什麼?無非就是要與李四爭霸天下。他想要爭霸天下,便得先平定江北,現在程羣過江,江北的形式一片混沌,他想經迅速結束北方的計劃受到了重挫,他會怎麼做?”
“與我們聯合?”勃律不可置信地搖搖頭。
“我要回燕京去!”韓仲斷然道:“勃律親王,收縮我們的兵力,與姚長坤一樣,程羣來就讓他來吧!”
“放棄大片的地盤?”
“不放棄難道我們還守得住嗎?”韓仲直截了當地道:“與其失敗之後再丟給對手,不如保存實力,勃律親王,將來我們手裡的實力越強,與雲昭談判的底氣便越足,便越能爭得更好的條件。”
“非得與雲昭議和麼?”
“這將是我們最好的出路。李四擁有龐大的中原,不需要我們,但云昭想要制霸中原,就需要我們,我馬上回燕京去!我想,陛下現在一定需要我!”
韓仲大步走到門邊,想起了什麼,又回過頭來,“如果程羣咄咄逼人,你不妨與姚長坤聯絡,此人是個聰明人,我想,他一定不介意背後捅程羣一刀。”
看着韓仲離去的背影,勃律臉色十分精彩,半晌,才嘆息道:“難怪這麼多年來,我們蒙人一直幹不過大越人,走一步看十步,爲了目標,可以不擇手段,這我們蒙人還真是想不出來,做不出來,剛剛的敵人轉眼之間就能成爲朋友,先前還並肩作戰的兄弟,片刻之後便成了生死仇敵,大越人,太可怕了!”
不管勃律如何感慨,但他仍然被韓仲說服了,這些年來,韓仲表現出來的才能不僅折服了蒙族兩任皇帝,也讓勃律等人心悅誠服。
“來人,升帳!”他大聲喝道。
上京,天空之中飛舞着大片的雪花,但進出上京的正門玄武門卻大開,無數的儀仗簇擁着李鑑走出了玄武門,盛大的出兵儀式剛剛結束,李鑑將親率十萬羽林軍,一萬陌刀隊出征衛州,兩萬先鋒軍此時已經出了上京地盤,即將進入衛州,而李鑑統率的中軍今天也正式出發了,以徐恩茂爲首的上京文武百官恭送李鑑出上京城,在送行的人羣之中,退職之後一直蜇伏不出的曹儀竟然也赫然在列。
衆人伏在冰冷的雪地之上,在山呼萬歲的吶喊聲中,李鑑的儀仗緩緩啓動,在一萬陌刀隊的簇擁之下,李鑑躇躊滿志地跨出了玄武門的大門,局勢雖然惡化,但只要在衛州一戰得勝,便可扭轉所有不利的局成。看着麾下昂揚的士卒,李鑑深信,自己一旦出馬,必然馬到成功。
“父皇,我們什麼時候回來?”十歲的李勉騎在馬上,由待衛牽着馬匹,走在李鑑的身邊。
“很快!我們很快就會重回上京城!”李鑑笑着摸了摸李勉的小腦袋。
“那能趕回來過年麼?”李勉問道:“我想在過年的時候放煙花,玩彩燈呢!”
“今年過年怕是回不來了,只能在軍中過了,勉兒,男子漢大丈夫,當志在天下,怎麼一心想着這些小物件?父皇這次帶你出來,就是要讓你見識一下金戈鐵馬,熱血豪情!”
“可是我不喜歡殺人!”舉起手中的小小的佩刀,李勉答道。
“你不需要殺人!”李鑑笑道:“你是高貴的皇太子,自然有人替你去殺人。只要你有需要,便自然有人搶着爭着去替你殺人。”
“哦!”李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父皇,我可以去看看朵兒和馨兒麼?她們坐的那駕馬車又破又爛,她們一定會冷的!”
李勉嘴裡的朵兒和馨兒便是李逍的兩個女兒,此時,正與她們的母親,四王妃心湄坐在一架馬車之中,隨軍出征。
李鑑臉色一沉,半晌才道:“不準去!”
李勉低下頭,半晌,才鼓起勇氣道:“父皇,能不能給她們換一輛好一些的馬車。”
李鑑回過頭,對身邊的侍衛道:“沒聽到皇太子說的話麼,快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