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念雲絕決的神色,郭鋒眼睛骨碌碌地轉動,腦子裡急速轉着,眼下也只有狠下辣手,那怕夫人以後找自己的麻煩,也只有先將李逍拿下或者直接殺了,然後以此換取苟敬放行一條道路。想到這裡,眼神逐漸堅定起來,向身邊的耿衝與張麗華兩人使了一個眼色,兩人會意,手裡的短弩悄悄擡起,藉着郭鋒身體的掩護,瞄準李逍。
念雲忽地踏上一步,站在了李逍的面前,看着郭鋒道:“你想幹什麼?”
郭鋒輕輕地吁了一口氣,手搭上了刀柄,即便夫人護着李逍,他也要得罪了。
念雲看着郭鋒不爲所動,手裡的刀鞘一寸寸出鞘,不由臉色慘然,手腕一翻,一柄短匕出現在手中,頂在自己的胸前,“郭鋒,你敢傷害四爺,我就立即自裁,你就帶着我的屍體回益州吧!”
看着刀鋒深陷進念雲的胸膛,郭鋒的臉色一下子白了,唰地一聲還刀入鞘,“夫人且慢!”兩隻手一擡,將張麗華與耿衝兩人手中的短弩壓了下去,“有事好商量!”
“郭鋒,只要你還有這個念頭,我就死給你看!”念雲厲聲道。
“夫人既然都這樣說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您先把刀拿開,我向您保證,絕不再起這個念頭。”郭鋒苦笑着道。擡頭看着貧民區外,已是一片明亮,四面都有無數的火把正在向這邊靠近,竟然是被圍得水泄不通。“夫人,即便我們不動手,我們也是逃不出去的,終究會落在苟敬手中,那時,您又如何還護得住李逍?現在還反抗,只是白白地讓衆多兄弟送命而已。”
“你有多少人在城裡?”念雲問道。
“我一共只帶了百多人而已,今天這裡來了十幾個,其餘的分佈在城裡頭。”
“很好。我在潞州城裡也有一批部屬,我相信南方派來的人應當也在城裡,人數不會太少。他們只是找不到我們而已,以前我不放心他們,不敢與其聯絡,事已至此。也顧不上什麼了,這裡動靜這麼多,也瞞不過他們,你我各通知下屬,在城裡四處放火。製造混亂,然後趁亂殺出去。”念雲道。
郭鋒臉有難色,“夫人,我們的對手是苟敬,他不會不分主次的。輕重緩急,是個人都能拈量出來。”
“苟敬分得出輕重,那潞州知州楊宏發呢?潞州城各處起火,他作爲知州。救不救火。要是潞州城被一把火燒個精光,那這個知州還當不當得下去?他要救火,就得調兵,現在,恐怕潞州城所有的兵丁都到了這裡,只要楊宏發調走一批。這個包圍圈就會有漏洞,我們就有機會!”
“這個機會只怕渺茫得很!”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世間那有十拿九穩的事情,你身爲益州大將。焉有不明白這個道理的緣由!”念雲緊緊地盯着郭鋒。
郭鋒點點頭:“好吧,既然夫人執意如此,我與我的部下亦只有捨命相陪了!耿衝!”
耿衝從懷裡掏出一把竹管,晃着火摺子點着一個,一揚手,竹管帶着尖嘯聲飛上天空,啪的一聲,在空中炸開,絢爛的煙花在空中形成了一把大刀的模樣。
連着三個竹管飛上天,四把大刀在空中交相輝映,然後化作漫天星光,消散在夜色之中。
念雲點點頭,牽着李逍走回棚中,轉回來時,手裡已是多了兩個製作精良的銅管,伸手扳開銅管尾部的一個機括,火光立時從銅管尾部冒了出來,念雲手一鬆,銅管帶着尖厲的嘯聲飛上天空,啪的一聲炸開,銅管之內,竟然又多出四根管子,在空中砰然炸開,四朵血紅的牡丹在空中盛開。
看着念雲手裡的銅管,郭鋒眼睛一亮,“好精巧的機括!”
念雲白了他一眼,“這一次逃出去,你想要多少,便送你多少。”
郭鋒微微一笑,轉身對張麗華道:“所有的兄弟,在這片棚戶區裡給我四處放火。”
“是,將軍!”
“不能放火啊!”一聲淒厲的叫聲忽然響起,倒是把衆人嚇了一跳,轉頭看時,卻是先前被郭鋒等人打暈綁縛在地上的雄闊海,此時他圓睜着大眼,驚惶地看着衆人,“不能放火啊,一放火,這裡的人都活不了了。這裡是我們的家啊!”
耿衝也懶得多話,嗆地一聲拔出刀,便向他走去,此時此地,衆人都沒有與他搭話的心思。
“且慢!”念雲走了上去,蹲在雄闊海身邊:“雄大哥,對不起,不放這把火,我們便逃不出去,我只能說一聲對不起了!”
“你是誰?你們是誰?”雄闊海眼中全是驚恐,看着耿衝明晃晃有刀子,一分一毫也不敢移動。
“我叫念雲,那人叫李逍,是當今的四皇子,現在有壞人要謀害他,爲了保護他,我們只能如此了。”邊說邊用手中的小刀割開雄闊海手腕上的繩索,“你帶着你的母親,自己小心吧,希望你們能活下來。”
雄闊海一躍而起,大聲道:“不要放火,我知道有一條秘道,可以讓你們逃出城去。”
“秘道?”衆人一齊擡頭,看着眼前這個大漢。
“是,秘道,我和母親在這裡呆了數十年了,這片地方每一個角落我都清楚,有一個秘道可以直通到城外護城河裡,是這片貧民區的下水通道,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修起來的,反正從我記事之時就有,我帶你們走,你們不要放火,這裡有好幾千父老鄉親啊!”
聽到雄闊海不似在說假話,衆人都是精神一振,“秘道在那裡?”
“我帶你們去。”雄闊海邁步便行。
“等一下!”郭鋒眼神一閃,“耿衝,你去背上這位好漢的母親,隨着他一起去。”
“你幹什麼?”雄闊海急道:“這與我母親有什麼關係,我知道那條路。”
郭鋒冷笑道:“不瞞你說,假如你說的是假話,你的母親就活不了,明白了麼?”
雄闊海大怒,“你不是好人!”
郭鋒嘴一撇,“好人壞人,豈是你能定的,走吧!”說話間,耿衝已經衝進了一邊的棚子,將一個六十出頭,滿頭花白的老婦負在背上走了出來。
城內,無數人被巨大的喧譁聲驚醒,緊跟着,四柄大刀模樣的煙花在空中炸響,煞是好看,無數不明真相的人都大聲喝起彩來,緊跟着,四枚血紅的牡丹在夜空中盛開,更是讓無數人衝上了街頭,仰望着天空,想看看還有沒有更多的煙花會釋放。
無數人在看熱鬧,但在另一些人眼中,這些煙花的意義可就不一樣了。
不到一刻鐘,城裡突然竄起了十數個火頭,火勢一起,竟然迅速地漫延開來,不到半個時辰,火勢已是連成了片,整個城市都被熊熊的火光照亮,哭喊聲,慘叫聲,在四處響起。
一幢深宅大院之內,一個青衣漢子跌跌撞撞地衝進了大廳,“連大人,信號,念雲王妃的信號,在西邊,西邊!”
連仲文霍地站了起來。
站在哨樓之上,看着城內熊熊燃燒的大火,聽到不斷地人手將情報彙集起來,連仲文迅速作出了判斷,“看來念雲王妃被困在西城貧民區,這四處的火光應當是王妃的另一批手下在製造混亂,好讓王妃逃脫。來人,命令我們的人手,去添磚加瓦,去放火,讓人去攻擊州衙,府庫,總之,能製造多大的混亂便製造多大的混亂。”
“是,大人!”
“剩下的人手,隨我去西城,救出王爺與王妃!”連仲文提起了身邊的鐵槍,大步向外走去。
在他身後,迅速彙集起了一支近兩百人的隊伍。
連仲文在磨盤山與李逍念雲分手之後,一路逃亡,最終擺脫了追兵,按照念雲的囑咐,一路向南,準備去鄂州找李慶,然而他們還沒有抵達,便碰見了自鄂州出發前來營救李逍二人的隊伍,雙方匯合之後,隨着一些蛛絲馬跡到了潞州城,但與郭鋒一般無二,到了這裡,便再也找不到任何線索,只能困守在城中,而最讓他們着急的是,念雲明明就在潞州城,但卻沒有放出任何信號,使他們亦只有乾着急,今天終於有了消息,這讓所有人精神一振。
一批青衣人,一批黑衣人,在潞州城內四處縱火,偶有相遇,亦是心照不宣,交錯而過。
城內大火猝起,混亂一片,苟敬不爲所動,佈置着人手向貧民區內緩緩推進,他不着急,這片區域已經被他死死圍住,他要慢慢地,一寸地方也不放過,將他的目標搜索出來,他已經錯過了一次,這一次絕不能再錯過。
連仲文,郭鋒抵達潞州城之後,便都落入他的眼線之中,一邊四處搜尋李逍的下落,一邊使人緊緊盯着兩方人馬,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從益州來人那裡追查到了這片區域。
“給我將這裡拆成平地,只要是個人,都給我逮起來,一一審訊,即便是屍體,也得帶上來讓我親自過目!”苟敬惡狠狠地下着命令。
士兵們在暗房所屬的帶領下,向前一步步推進,無數的棚子被推倒,踏平,睡夢中的人被提溜起來,繩子串成一串,押往指定區域。上到白髮老人,下至垂髫童子,完全貫徹了苟敬的命令,是一個人都不能放過。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