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之上,只餘下了姚長坤的他的親衛騎兵數十人孤零零地被圍在正中央,在他們的周圍,是數百虎視眈眈的安慶騎兵營的精銳——更多的騎兵正呼喝着驅策着戰馬,滿地裡追砍着逃散的姚部士兵,仗打到這個份兒上,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姚長坤已經基本全軍覆滅。
姚長坤手裡的佩刀尚在滴血,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對面的雲昭,對手那柄黑沉沉的刀鋒之上,最後一滴血正緩緩地順着刀鋒滑落下來,那是他的愛將譚海鑫的鮮血,就在前一刻,不顧一切返身來救姚長坤的譚海鑫倒在雲昭的刀下。此刻,屍體正躺在包圍圈的外圍,想必,血尚未冷!
“姚長坤,勝負已分,你還要作困獸之鬥麼?”雲昭提起易水寒,那一滴鮮血自刀尖之上落下,混進地上的斑斑血跡之中,再也分辯不出。
姚長坤心中一痛,舉起手中的鐵槍,“我尚未死!”
看着對手身上的累累傷痕,槍桿之上被馬刀砍出來的記記缺口,聽着姚長坤的我尚未死的回答,雲昭眼中露出一絲敬佩之色,“要死很容易,只可惜了這些跟隨着你的忠心士兵,將無謂的白白死去。”隨着雲昭的話音,燕小乙手猛地舉起,數百張騎弓霍地舉起,根根利箭對準了對手。
“姚長坤,作爲一名將軍,你已經盡到了你的職責,作爲王好古的兄弟,你亦無負於他。投降吧,我免你一死。用你的餘生來贖你背叛大越,出賣祖宗的孽債,我會給你機會。讓你用蒙人的鮮血來洗乾淨你的罪孽。”雲昭厲聲道。
聽着雲昭義正言辭的怒斥,姚長坤眼睛眯了起來,看着雲昭,嘴角慢慢地牽出了一些笑容,漸漸地,笑得越來越歡。
“雲昭,你真是有成爲一個梟雄的潛質,你能把一件很齷齪的事情說得如此正氣凜然。王爺不如你,簡述更不如你。先前我還覺得輸得冤,現在聽到你說出這番話來,我倒真是覺得心服口服了。”
他放聲大笑起來。
雲昭臉色不變地看着他。“雲某人捫心自問,仰不愧天,俯不怍地,自拿起馬刀這一天起,就沒有殺過一個不該殺的人。”
姚長坤嘆了一口氣。“是啊,沒有直接殺過不該殺的人,但多少人因你而死?雲昭,以後還會有更多的人因爲你而死。因爲你的心很大,大到即使益州也裝不下你。你善於練兵。精於籌謀,又兼心狠手辣。輸給你也罷了。”
“放下武器吧,我雲昭容得下你。”
“你說過,我身上有孽障,那我現在就還了吧!”姚長坤霍地舉起長槍,“雲昭,現在我不是以一名將軍的身份,而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向你挑戰,敢於我單挑麼,如果你輸了,仍可以拿我的人頭去,但請你放了我這幫兄弟,如果你贏了….”頓了一頓,“那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唯有一條命而已!”
“願隨將軍,拼死一戰!”身後的親衛們舉槍怒吼。
“住嘴!”姚長坤回頭喝道。
燕小乙哈哈大笑,“我呸,你當我家老大是傻瓜啊,你已經是氈板上的魚了,還費這手腳作甚,我揮手之間,亂箭齊發,一個個都變成刺猥,事到如今,你居然還想着這等美事?你當我們是江湖俠客啊!”
“投降,不然放箭把你射成篩子!”燕小乙揚揚手裡的馬刀。
姚長坤抿着嘴,只是看着雲昭。
雲昭看着對方的眼睛,半晌,大笑起來,回望燕小乙,“小乙,有時候當一回傻瓜也無妨,讓這位很有英雄氣概的姚將軍輸得口服心服又有何妨?”
燕小乙嘟起嘴,“麻煩!”
雲昭輕輕地拍了拍烏雲踏雪的脖頸,烏雲踏雪踏着小碎步向前緩緩走去,燕小乙虎着臉,舉手揮了揮,數百騎兵策馬緩緩倒退,將圈子擴大。
雲昭突地翻身下馬,反手將刀入鞘,“我是騎兵出身,在馬上打那是欺負你,我這馬神駿之極,你胯下的戰馬更不是對手,我的刀名易水寒,削鐵如泥,真在馬上較量,只怕你難是我十合之敵,來來來,下馬與我徒手格鬥,看我怎樣收拾你!”
看到雲昭意態輕閒地背手站在那裡,安慶騎兵齊齊喝一聲彩,不管什麼時候,這種作派總是受人歡迎的,亦是大漲士氣的,燕小乙搖頭苦笑,吩咐手下戒備,萬一不偕,只好下狠手,可顧不得將軍的英雄之舉了。
雲昭的舉動讓姚長坤爲之一滯,好不容易在心頭鼓聲的鬥志被雲昭這個動作擊打得粉碎,但他知道,雲昭說得是實話,先前譚海鑫在數招之間,便被雲昭削斷兵器,斬下頭顱,連胯下戰馬亦被那匹大黑馬給踢斷了後腿,在馬上作戰,自己的確不是對方對手,鐵尼格亦說過,如果這天下還有人能與蒙人在馬上較量的部隊,那就只能有鷹嘴巖那一批可惡的馬匪了,而云昭,正是鷹嘴巖馬匪頭目出身。
即便是步戰,此時對方在心氣,體力,精神之上無不遠勝自己,姚長坤看着英氣勃發的對手,閉眼微嘆,亦是翻身下馬,好在自己此時已是一心求死,但能以自己一死換來身後兄弟的活,那也算是沒有白死了。
兩家將軍在軍隊已分出勝負之後居然來一場單挑,這在戰場之上亦屬罕見之舉了。越來越多的安慶騎兵開始向這邊匯聚過來,手中馬刀高舉,齊聲吆喝着。
“戰!”
“戰!”
“戰!”
姚長坤盯着對手,慢慢地解下了盔甲,扔掉了頭盔,這種肉搏,身上沉重的盔甲只會成爲自己的負擔。
“倒也還很清醒!”雲昭心中暗讚了一聲,亦是卸下盔甲,兩人一步步走近,相距數步之距,四目對視片刻,姚長坤暴喝一聲,揮拳直撲雲昭。
姚長坤自幼習武,一招一式,勢大力沉,中規中紀,威力極大,倒是看得燕小乙心驚膽戰,幾次伸手拉動弓弦,只是此時兩人糾纏在一起,他可沒有云昭那種百步穿楊的功夫,只能惴惴放下,瞪大眼睛看着纏鬥的兩人。
與姚長坤相比,雲昭則完全是另一種打法,雲昭沒有學過什麼正規的格鬥之術,一身打架的本領基本上都是在與野獸的搏鬥之中磨練出來的,掏心摳眼,踢陰踹檔,無所不用其極,體格雖然魁梧,但身法卻滑溜異常,任是姚長坤暴風驟雨般的打擊,卻是連雲昭的邊兒也摸不關一點兒。要知道當初雲昭殺虎殺豹殺狼,那可都是尖牙利齒,給他們碰上一下,那可就糟糕之極,身上亦不知留下了多少累累傷痕,方纔練出了這一身怪異的功夫。
雙方打鬥半晌之後,燕小乙終於看出了門道,一顆心亦放了下來,但卻是連連搖頭,老大的拳法倒是實用至極,就是太難看了。那有一點統兵大將的風範,簡直就是街頭混混打架的作派,不過是很高級別的混混,就是那隻專揍別人,別人揍不着他的那種。
姚長坤愈打愈火,愈打愈煩,體力上的消耗也越來越大,氣息之聲越來越沉,而對手卻是神定氣閒,這不僅僅是因爲對方年輕,更是因爲對方這種怪異之極,讓人難受之極的打法。
“去死!”姚長坤突然之間,箕張雙手,不管不顧地猛撲上來,雙手環抱,硬生生地摟向雲昭,這樣纏鬥下去,自己非得給雲昭活生生累垮不可。
雲昭右手閃電般射出,叼住了姚長坤的手腕,整個身子突然下沉,拖着姚長坤的手,人團成一團,竟是從姚長坤的胯下一個滑步,矮身鑽了過去。反手一擰,姚長坤頓時給他反壓得雙膝跪在了地上,更難堪的是,他的右手被雲昭拖着從自己胯下穿過,此時給雲昭反擰着貼在背上,整個人以一個怪異的資式被壓住動彈不得。
雲昭長腿一轉,跨騎在姚長坤身上,左手伸出,扳住姚長坤的脖子,將他的脖子反擰了過來。
“服不服氣?”
看到姚長坤落敗,他的親兵們一聲咆哮,便要衝上來,空中啉啉之聲不絕,一排長箭立時釘在他們身前,燕小乙哈哈大笑,“想死的就過來!”數百張長弓張開,箭頭閃閃發亮,將這些士兵們逼住。
“殺了我!”姚長坤臉漲得紫紅,嘶聲道。
“你想死,我還偏不讓呢!”雲昭冷笑一聲,揚手一掌,擊在他的腦上,姚長坤悶哼一聲,頓時昏了過去。
鬆手任由姚長坤倒在地上,雲昭一腳踏在姚長坤腦袋之上,斜睨着那羣憤怒的親兵,喝道:“不想他死,放下武器就縛!”
噹的一聲,一柄刀墜地,接近着,一柄接着一柄的刀,槍被丟在了地上,騎兵們躍下馬來,取下套馬繩,將這些士兵一個個反綁起來。
雲昭大笑着走回到烏雲踏雪身邊,翻身上馬。
“將軍威武!”衆多騎兵舉刀高呼,雲昭大笑,“弟兄們,打掃戰場,然後咱們去興靈逛一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