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雅爾丹的稟報,兀達沉吟耳不語,前不久他剛於首相阿齊思談到了安慶這個有些讓人頭疼的雲昭,如果放在平時任何時候,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安慶平了,但偏生現在卻被綁住了手腳,與益州泰州盧寧這些地方的大魚比起來,安慶只能算是一條小雜魚,但這隻小雜魚卻有着一根硬挺的刺,卡在喉嚨之中不上不下,難受之極。
安慶之戰剛剛結束,與蒙元剛剛血戰方休的雲昭轉頭便向蒙元大肆地售賣起藥品與食鹽,雖然這兩件東西都是蒙元奇缺的物品,但兀達在心裡卻有着另外一翻思量,這個雲昭,果然不是一般人,這種事情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
亂世出梟雄!這個雲昭,雖然還沒有成器,但卻有了一個梟雄應該具備的所有品質,這樣的人,如果有可能,還是儘早扼殺在搖籃裡爲好,如果讓他生根發芽,茁壯成長,遲早要成爲大患。
“皇兄!”雅爾丹顯然沒有想到這一瞬間,兀達竟然想到了如此之遠,她興致勃勃地道:“我找人鑑定過了,安慶過來的那些成藥,特別是治療外傷的藥品,效果的確不錯,遠勝我們自己的大夫,您也知道,在這方面,我們一向落後越朝極多,而且據那個藥鋪的老闆說,安慶那邊肯定有一個醫術高超,而且擅長製藥的大行家,這樣的人,並不多見。眼下前線兵事膠着。傷兵日漸增多。如果有一個穩定的藥品供應,我們蒙元的勇士便可以極大的減少無謂的傷亡。”
“你的意思是?”兀達微笑着看着雅爾丹。
“皇兄,安慶雲昭缺糧,不得不拿這些看家的東西來跟我們換糧食,我們不妨就應了他,兩相交易,我們燕不吃虧。”
兀達有節奏地敲打着椅子的扶手,“的確是好事,無論是成藥,還是食鹽。都是我們急需的,對了,雅爾丹,你怎麼看雲昭這個人?你和他一起相處過不短的時間。以你的才能,應當對他有所瞭解纔對。”
聽到兀達提起那一段往事,雅爾丹不由有些難堪,那一段日子是她最不願意別人提起的,但這個人偏生是她的皇兄。
嗔怪地瞪了一眼皇兄,雅爾丹道:“怎麼說呢?那個時候,我覺得這個人雖然有些智謀,但卻仍是流於勇蠻之夫,徒有一身超人的武力,但並不是一個能做大事的人。但從現在這件事情來看,我倒是改變了一些看法,此人成長倒是很快。”
“你看得很準!”兀達點點頭道:“這也正是我在想的問題,此人現在在呆在安慶,看起來面臨着我蒙元的強力壓迫,危機四伏,實則安慶現在正在成爲燈下黑,我們竟是沒有餘力去收拾他,人去少了,不濟事。會被他倒打一耙,倒是送軍攻給他,人去得多,我們現在又實在沒有這個軍力。竟是隻能看着他偏安一隅,而無計可施。唉,該死有脫脫。當真不是一個做事的料子,一敗再敗,將一盤好棋下成如今這般模樣。”
“皇兄在擔心此人將來成爲我蒙元的心腹大患?”雅爾丹敏感地聽出了兀達話裡的含意。
“對。小豹子現在看起來沒那麼危險,但一旦讓他長成,必成大患。嶽銘主政安慶這時,安慶不過五千兵力,幾仗打下來,損失過半,但這個雲昭自從入主安慶之後,士兵居然越打越多,脫脫那裡的軍報,雲昭現在手裡起碼有八千人,而且都是能征善戰的老兵,我倒真是奇了怪了,這個雲昭又不是神仙,到底從那裡找來那麼多的老兵?新兵好招,有戰爭經驗的老兵則很難尋啊!”
“皇兄你想?”
“趁他羽翼還沒有豐滿,先將他滅了!”兀達冷冷地道:“我擔心這件事越往後拖,會越麻煩!”
雅爾丹訝異地看了皇兄一眼,她還從來沒有見過皇兄如此看重一個人,想了一想,道:“皇兄,我覺得你是有些杞人憂天了,不管雲昭有多大的能耐,但他地處安慶這個偏遠的小地方,地小人稀,先天不足,便已經決定了他的成長空間有限,便是有通天的能耐,又能如何?我們只需要限制他的活動空間,限制他的影響範圍,他便只能偏安一隅,而現在我們兵力捉襟見肘,與馮從義,潘浩然比起來,安慶不值一提,即便要收拾他,也得等這兩個地方的事情告一段落纔是。而且現在,雲昭手裡有我們急需的東西,如果滅了安慶,這兩樣東西可不見得能得手,藥品要人來制,食鹽也要人來製作,而我們根本沒有這方面的人手。與其費力不討好,何必先虛於委蛇,拿着他的東西來爲我們服務呢!”
聽了雅爾丹的話,兀達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你準備怎麼做?”
“安慶派了人進了潭州,擺明了是要與我們談上一談,我倒想親自去見一見雲昭,生意當然可以做,但有些事情卻要談清楚。”
“你是想?”兀達上身前探,徵詢地問道。
“我要與他簽定互不侵犯條約。”雅爾丹狡黠地一笑,“這是我們做生意的前提,劃定與他的疆界,與他息兵罷戰。”
兀達身體向後一靠,哈哈大笑起來,“這種離間之計,只怕很難瞞得過人去。雲昭一個小小的安慶邊將,那有資格籤這種條約,他又豈肯將這天大的把柄留在我們的手上,到時候只要露出這份條約,只怕大越朝那邊就會要了他的命。”
“如此不是更好?”雅爾丹格格地笑了起來,“倒是省得皇兄再派大軍去安慶了,雲昭如果真被大越人殺了,安慶自然會落入我們之手。”
兀達搖搖頭,“我可不能讓你去,雲昭此人心狠手辣,在大漠,我們蒙人可是吃過他不少的虧,你的安危可不是一個雲昭所能比的,你要是有事,我即便將安慶盡屠,也無法彌補。”
“皇兄對我的安危倒是儘可放心,雲昭現在有求與我,以他現在行事的手腕,焉會對我動手,再說我一個女流之輩,他殺了我,除了招來皇兄的雷霆之怒,大兵壓境之外,又能有什麼好處?”
兀達收斂起笑容,“你決定了?”
雅爾丹點點頭,“我今天入宮,就是想請皇兄授於我與其簽定合約的權力。”
“你這麼篤定他會與你籤這份和約?”
“當然!”
兀達沉吟良久,如果當真如此的話,雲昭等於將一個天大的把柄交在了自己的手上,倒當真是一個良策,“既然如此,我讓林牙帶五百大帳兵隨你去,記住,自己安危爲上,至於這和約,以及藥品食鹽,有當然是好,但卻遠遠比不上你對於我的重要性,你明白了麼?”
雅爾丹心中頗爲感動,“放心吧,皇兄,我會照顧好自己,上一次的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的。既然皇兄已經應允,那我就出宮了,在出發之前,我要先見見那幾個雲昭派過來的人。”
兀達點點頭,看着轉頭欲行的雅爾丹,忽地問道:“你進宮之時,見過札木合了麼?”
“恰好碰到!”雅爾丹點點頭,“他還送了我一串佛珠。”
“札木合不錯,在我蒙元年輕一代將領之中,數一數二,你對他?”兀達探詢地問道。
雅爾丹臉色一白,“皇兄,現在正是我蒙元大展鴻圖之際,我可不想這麼快將自己嫁出去,再說了,我蒙元這麼多英雄兒郎,也不見得便只有札木合是英雄!”
兀達笑道:“你一個女兒家,那來這麼大的雄心壯志,雅爾丹,你是我最鍾愛的妹妹,我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事情,但你也要明白,以你的身份,其實可供選擇的人並不多,數來數去,也就只有那麼幾個,而且在這幾個人中,我最中意的還是札木合。我看他對你也是情深意重,你不妨考慮一下。”
雅爾丹低下頭去,“我知道了,皇兄!”
“對了,你房中掛的那個叫什麼同心結,是大越人那邊的玩意吧,我聽說你每天都要研究很長一段時間,這種玩意兒,還是少碰爲好。我聽你皇嫂說過,她一個僕婦便是大越人,亦會打這種同心結,不過打得挺簡單的,你那個好像很複雜,這玩意耗心力。”
雅爾丹一聽之下,不由怒道:“皇兄,我房中的物事,你怎麼知道?”
兀達大笑,“你忘了,我是蒙元的皇弟,亦是你的長兄,我關心你罷了,既然你不喜歡那就算了。”
雅爾丹拂袖而去。
看着雅爾丹的背影,兀達的眉頭卻皺了起來,自己最爲鍾愛的妹妹,不會對這個雲昭有那麼一層意思吧?那個同心結的來歷,兀達卻是已經打探得清清楚楚了。
安慶與盧州邊界,脫脫大營。
自從上一次大敗給安慶之後,脫脫便直接撤到了此處才安營紮寨,一邊舔食着傷口,一邊向潭州的蒙元朝廷請罪,所幸並沒有受到什麼責罰,而來自潭州的支援物資仍是源源不絕地運送而來,依仗着他五王的身份,仍然有不少的小部族投奔而來,脫脫的元氣倒是在慢慢地恢復。
一邊重新整編着自己的大營,脫脫一邊在思忖如何再度打進安慶,將功贖罪。
“王爺,安國公主來了!距我們大營已不到五十里!”咄吉快步走進了脫脫的大帳,躬身道。
“安國公主,雅爾丹?”脫脫一下子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