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的局勢正在持續的惡化,司馬智率領的潭州兵在追丟了脫裡的一千騎兵之後,在三天之後卻錯誤地將札木合的先頭部隊當成了自己追蹤的對手,當下如同下山猛虎一般撲了上去,結局可想而知,雙方激戰正酣之時,札木合的大隊人馬趕到,毫無準備的司馬智大敗而逃,麾下萬餘將士折損了半餘。札木合則率部直逼潭州城。
司馬智的這一場敗仗讓潭州城加快了撤離的步伐,司馬瑞在鐵樹嶺大敗,讓司馬仁着實出了一身冷汗,好在總算會寧還在手中,連着兩場敗仗,而且對手打敗的都是司馬仁精心打造多年的潭州精銳,這讓司馬瑞更加堅定了跑路的心思,現在,五萬餘潭州正規軍在兩場野戰之後,竟然被對手吃掉了三分之一,司馬仁膽寒之餘,更是慶幸自己當初作出了正確的決定。
潭州權貴們帶着大小馬車,在士兵們的護送之下,源源不斷地奔向會寧,而成千上萬驚慌失措的百姓則拖兒帶女,拋棄了家園,僅攜帶着一些隨身的金銀細軟,一步三回頭地開始了逃亡。
會寧,石敢當坐在房中,安靜地看着一本兵書,自從司馬瑞意外地從鐵樹嶺歸來之後,他便被司馬瑞剝奪了兵權,軟禁了起來。石敢當倒也不懼,他相信以當時的情形,自己拋開司馬瑞不顧,轉而撤向會寧的決定完全正確,與司馬瑞的性命比起來,會寧的安全更重要,要是自己也陷在了鐵樹嶺,會寧此時只怕早已易手。司馬仁大人,司馬智將軍不會看不到這一點,所以當司馬瑞怒氣衝衝狼狽不已地回到會寧,進了城下馬伊始便將石敢當關起來後,他是絲毫沒有擔心什麼,反而悠然自得地趁機好好地準備放鬆一下自己,這些日子以來,過得實在太累。
當然,石敢當自恃是潭州軍中的老將,司馬仁也極其倚重他,在他看來,潭州接下來必將面昨着嚴重的挑戰,戰爭將會日趨激烈,即便退到會寧,只怕蒙軍也不會善罷甘休,會寧地區是潭州最爲重要的糧食產區,當然也是兩邊爭奪的重點。在這個時候,像自己這種有經驗的將軍,司馬仁是不會拿自己怎麼樣的,更何況,自己本身也沒有做錯。
看了一會兒書,站起身來,推開窗戶,凜冽的寒風使他有些昏沉的腦袋清醒了一些,夜已經深了,整個會寧城卻仍是燈火通明,爲了即將到來的戰爭,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動員了起來,拼命地在加固加高城牆,他不由冽嘴自嘲地笑了笑,這個時候,自己本應該是站在某一個地方,在指揮所有人準備戰爭,但現在,自己卻只能在一邊觀望。
不是自己驕傲,在守城方面,自己還是頗有心得的,否則司馬仁也不會將自己放在玉門關那個地方這麼多年,司馬瑞這個年輕人不論是軍事素養還是個人武力,都是不錯的,但此人心胸太過於狹窄,特別是大局觀不夠,這就註定了他的前途有限,看着喧鬧的會寧,他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擔憂,對面的敵人之中有韓仲,這可不是一般人物,蒙軍不擅於攻城,此人可是這方面的行家。而且自那日司馬瑞僅僅只率領了百多騎親兵逃回來後,韓仲與那些蒙人騎兵便不見了蹤影,這讓石敢當更加地擔心起來。韓仲他們不趁勝勢來打會寧,他們去幹什麼了?
一陣寒風襲來,石敢當不由打了一個哆嗦,人也從沉思之中清醒過來,想想眼下自己的處境,不由搖搖頭,管不了這麼多了,即便蒙軍來襲,會寧有三千多步兵,兩千騎卒,足以抵抗蒙軍的衝擊。自己倒是要好好地休息一番,司馬仁大人一到,只怕自己便又要披甲上陣廝殺了。
關上窗戶,石敢當吹熄了油燈,躺到了牀上,片刻之間,便已是鼾聲如雷。
外面突地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雖然聲音極輕,但久經陣仗的石敢當卻是警醒的很,霍地睜開眼睛,從牀上坐了起來,一伸手從枕下摸出佩刀,在被窩之中將刀慢慢地拔了出來。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外面居然響起了輕輕地敲門聲,“石將軍,石將軍。”
是葛郎,自己麾下的一名校尉,平時頗受自己重用,他這個時候怎麼跑來了。石敢當有些狐疑地下了牀,將刀提在手中,走過去輕輕拉開了門,“郭郎,你怎麼來了?”眼光一掃,眼神突地變得凌厲起來,“你這是在幹什麼?”房門之外,原本看守自己的兩名士兵此刻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郭郎焦急地道:“石將軍,不好了,你快走吧。”
石敢當盯着他,“我爲什麼要走?”
“司馬瑞要殺你,石將軍!”葛郎着急地道:“司馬瑞召集了軍中校尉以上軍官在一起商議,要殺了將軍你。”
“他爲什麼要殺我?”石敢當怒道。
“將軍,這還不明白嗎?您在鐵樹嶺沒有去救援他,而是拋下他回到了會寧,司馬瑞豈不懷恨在心,他這是要公報私仇。”
“當時情況,我若不走,會寧恐怕都要丟,司馬瑞豈會不明白?”
葛郎急道:“我的將軍喲,這您還不明白,鐵樹嶺一仗,我們一萬人馬折了一半,這麼大的損失,等司馬仁大人到了這裡,豈會不追究責任,這責任不是您來背,就是司馬瑞來背,您想想,司馬瑞如果殺了您,就可以將所有的罪責全都推到您的身上,到時候,您已經死了,還能替自己申辯不成,司馬瑞又是司馬家的子弟,即便司馬仁大人知道這其中有貓膩,只怕也會將錯就錯,把您當成替死鬼,以此來向全軍作一個交待。”
石敢當目光閃動,看着葛郎,突然問道:“你怎麼會知道,司馬瑞如果想要殺我,自然是想做得隱秘一些,要知道,現在會寧之中的三千步兵可都是我從玉門關外帶回來的,你亦是我一手提拔,司馬瑞焉不會防着你?”
葛郎道:“司馬瑞自然不會與您的親信商議,只不過他召集的人中,有一名軍官您曾經在戰場上救過他一命,他不忍心看着您這樣蒙冤而死,便偷偷地來找我,讓我馬上給您報信,好叫您逃出去。將軍,快點吧,不然等司馬瑞來了,您就走不脫了。”
石敢當眼皮一陣亂跳,看到葛郎的神情,心裡已是信了,“司馬瑞這個王八蛋。”他怒喝了一聲,當下便有提起刀衝出去,找到司馬瑞與他理論,現在城中除了自己的部隊以外,司馬瑞能控制的也就是那兩千騎兵,自己又何必怕他。
一腳跨出房門,卻又停了下來,自己如果這樣做,只怕會寧城中立刻便會起內鬨,要是自相殘殺起來,那隻會便宜了蒙人,恨恨地吐了一口氣,“好,我走,我去找司馬仁大人,我就不信,司馬瑞小兒的這等伎倆司馬仁大人會坐視不管。”
看到石敢當答應離去,葛郎不由喜形於色,“太好了,將軍,我已經在北門那邊安排好了接應人手,我們一到那裡,便會打開城門,我們迅速離去,只要打到了司馬仁大人,石將軍您自然就安全了。”
回到房中,草草地收拾了一下,石敢當隨着葛郎走出了房門,葛郎準備的很充分,在屋外,已經備好了馬匹,翻身上馬,兩腿一夾馬腹,石敢當喝了一聲,!“我們走!”
北門處,除了城上的火把在畢畢剝剝的燃燒之外,偶有巡邏隊走過,幾個人站在城門洞中的陰影之處,看到石敢當與葛郎兩人急馳而來,立即卸下門栓,將沉重的大門推開,兩騎從城門一躍而出,向着黑暗之中奔去。
“司馬瑞,老子會回來找你的。”回頭看着漸行漸遠的會寧城,石敢當怒喝了一聲。
話音未落,嗖的一聲,黑暗之中,一枚冷箭忽地飛來,石敢當聽到風聲,不由大驚,猛地一縮脖子,整個人都翻到了戰馬的另一側,那箭擦着他的身子飛了過去。
“有埋伏!”石敢當驚叫了一聲。
黑暗之中,突地亮起十數支火把,石敢當瞳仁收縮,遠處,一個人勒馬而立,卻正是司馬瑞。
“石將軍,臨陣脫逃,你可知罪?”司馬瑞笑吟吟地道。
石敢當沒有回答司馬瑞,而是轉過頭來,盯着葛郎,“葛郎,你很好,很好,居然出賣我,我真是瞎了眼睛,居然會相信你,司馬瑞給了你什麼好處?”
葛郎畏懼地看了一眼石敢當,猛地摧馬向着奔去,石敢當哼了一聲,手臂揚起,黑暗中一道寒光閃過,葛郎大叫一聲,反手揮刀相迎,石敢當手腕一翻,哧的一聲響,葛郎慘叫一聲,手腕已是斷了,斷手抓着佩刀,噹的一聲掉在地上。
“將軍救我!”葛郎膽肝俱裂,大聲向司馬瑞呼救,司馬瑞這邊的人卻是紋絲不動,笑看着石敢當再起一刀,將葛郎劈翻在地。
“我只是答應升他爲昭武校尉,這個人就毫不猶豫地出賣了你。”司馬瑞笑道:“不過像這種人,我又怎麼敢重用呢?他今日能叛你,他日就能叛我,石將軍,殺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