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到滴水的天空始終俯視着大地,看似有雨水將要降臨,卻偏偏颳起一陣不屬於五月末梢的冷風,將山林間的軍旗吹得嗖嗖作響。
史思明和蔡進兩人聽完高可達的報告之後,都秉持着懷疑的態度,實在太不現實了,只要往前行進,就會遇到地火,翻過三座三頭,已經損失了二千多人,還有戰馬千匹。
史思明望向烏雲翻滾的天空,此時已經不適合前進,只能就地紮營。
一道道命令下達,三十萬人的軍旅在山野裡開始砍樹搭建營地,時不時有觸動地火的胡人四分五裂,踩中撼地雷而亡。
史思明看在眼裡,又想不出對策,不管是什麼法子,高可達已經用過了。
護國公主還真有些神通,光光是潼關東面他都沒辦法越火池半步,突然有一種無力感涌上心頭,行軍打仗多年,拼的不是數量就是戰術,本以爲到了潼關就會進入他設想的地步。
這時天上烏雲壓低,冷風滾滾而來,大雨就這樣朝着山林下瓢潑而來,讓人避無可避,營帳還未徹底搭建起來,倒是先來一場冷雨,史思明和數名將領先躲進搭建到一半的營帳中,滿目的憂愁。
“將軍爲何如此愁眉苦臉?”扎怒替史思明擦拭着盔甲上的水點,詢問道,這不過是一場稀鬆平常的雨水而已。
史思明將頭盔摘下來,擦拭掉額頭的熱汗,明明是冷雨,在山林裡,還是會覺得沉悶,這種感覺讓他很不適應,但現在發兵到這裡,又能去哪裡呢。
除非打道回府,若是撤回洛陽,誰來揹負罪名,陛下一旦怪罪下來,那他腦袋也不保。
“因爲天氣啊!若要進軍,只能躺過地火區域了!”史思明憂愁的目光變得堅定起來,打仗,難免會有犧牲,就算遇到地火又怎麼樣,這種需要觸發的東西,應該是深埋在地下,每次都是踩上去才爆炸。
想到主意,史思明來到了蔡進的營帳中,見到方臉的蔡進,說明自己的來意,“蔡將軍,史某明人不說暗話,如今護國公主在地上埋下不能挖掘的地火,唯有組成死士,分散往前探路纔是最佳選擇!”
蔡進此時脫去了戰甲,穿着平常的紫色衣物,悠哉地看向史思明,“史將軍此舉明智,本將軍這邊只能提供五千名不懼生死的死士,其餘的,恐怕需要史將軍自行去組織!”
“那就多謝了!”史思明得到對方肯定的回答後,甩開披風,轉身直接離開了。
隨後,胡人組成一萬的敢死勇士,他們頂着大雨朝着前方開路,天空中雷公電母的轟鳴聲時不時與山林裡踩中撼地雷的轟鳴交錯。
踩中地雷的,直接喪命,不過由於距離的原因,很多時候只會陣亡一人,以小的犧牲和代價來開路。
一連三天,最初的一批胡人軍士終於抵達了潼關對面的山頭上,只不過他還未來得及高興,就踩到地雷陣亡了。
在潼關的城樓內,武月綾靠着椅子側坐着,把玩一件熟悉的東西,這是她弄出鋼條之後做出來的半成品,不過有些劣質,每隔三個鐘頭就要上一次發條,並不實用的小鐘,至於它的放大版,每隔三天上一次發條。
時鐘,按照日晷,把十二個時辰劃分成爲二十個小時,在黑甲軍中,很少有人能接受這一點。
從三天前開始,天氣就開始變化,雨越下越大,今天正好是六月初,正是多雨的夏初,潼關城內的排水系統並不完善,同樣是這幾天急需解決的問題,引流出護城河道,在城內開挖排水溝渠。
透過木格子的窗戶向東面的山頭眺望,一個光點閃動,一聲不屬於天空的雷鳴響起,武月綾拿起了望遠鏡,山嶺間的水氣很重,看不清楚周圍的情形,不過卻能看到一羣畏縮的胡人正在雨中朝着地上東張西望,試圖找到地雷的蛛絲馬跡。
這麼快就來了,看來埋在山林裡的地雷讓他們狠狠的喝上了一壺,也拖慢了他們的行軍速度。
夏季多雨,本就溼潤的山林就更加磨人,到達潼關,也就成爲了一隻疲憊的軍隊,在他們修整,疲倦的時候發動進攻,可以出其不意,武月綾覺得天時在她這邊,真是一場好雨。
門被推開,身上被雨打溼的杜甫匆忙地走了進來,“公主,剛纔那一聲動靜,應該是撼地雷爆炸的聲音,看來胡人已經來了!”
“是啊,他們來了,傳令下去,讓所有將領進入高度戒備狀態,要打仗了!城牆上的半木半泥的小型碉堡受到雨水的影響大嗎?”武月綾將滴答的小時鐘放入抽屜,望着外頭還在淅瀝的雨水,將袖子卷在手心,天時向着潼關。
“基本沒有問題!”
.....
與此同時,長安城,慈恩寺中。
匡銘和寇仲兩人穿着圓領藍衣裝束,求得上上籤之後在一座小佛堂中閒坐,確定四下無人,這纔開始討論正事。
“最近一陣子,我們受到了監視!”匡銘低聲附耳說道,模樣像是在防備着某人。
寇仲也這樣覺得,特別是向靈武傳信時,那種監視的感覺更加濃重,就算走在街道上,依舊感覺有人跟在身後看着自己一樣。
只是不論怎麼警覺,無法發現並找到跟蹤者。
“晁衡呢?他現在還沒來嗎?”寇仲小心翼翼地問道。
匡銘半躬下腰,小聲地說道,“按情況,應該快到了,進入寺廟中,被監視的感覺才消失,看來晁衡的提議是對的!”
從小佛堂大門進入,晁衡見到匡銘和寇仲兩人,一見面立刻笑容滿臉地迎了過去,和兩人聊了起來,起初只是寒暄,待到確認周圍無人時,這才肅然說道,“兩位,聖人那邊是如何說的?”
“聖人說了,長安這邊讓我二人務必擺平李白,如今晁大都尉又是李白的摯友,相信應該是輕而易舉的吧!”寇仲笑着開口,用半詢問的語氣說道。
晁衡繼續親和地笑道,用習慣性的官腔說道,“這自然不是問題,太白若是知節,定然會明曉是非!晁某會盡快完成此事!”
“哦哈哈,那就勞煩晁大都尉了!”匡銘知道,儘管是虛名,也能恭維得對方心滿意足。
屋檐滴落雨珠,商議完畢,匡銘從籠子裡放出一隻鷂子,頂着雨水衝向了天空,朝着北方飛去。
晁衡離開寺廟,立刻轉往了李白所在的府邸中,見到了太白,將他獲得的消息盡數告知。
時天大雨,匡銘放出的鷂子飛不高,很快就被抓住時機的不良人逮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