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笙有些生氣,或者是想生氣,但在看到走到牀邊的丁力滿臉的疲憊之色後,卻提不起一絲生氣的衝動,有的只是對丁力的關心,當然,也正是這樣,讓柳笙壓在心底的委屈愈發濃厚。
“笙兒,你還好吧?”這一次的見面,丁力突然間有一種極其異樣的陌生感,不知道是具體是因爲什麼,但丁力卻感到有些不自在,甚至沒能想往常那般自然的坐在牀榻邊上,而是緩緩的蹲下身體,伸手在柳笙的眼角以及臉頰上輕輕的擦拭着淚水。
柳笙微微偏了偏頭,似乎是面對丁力有些害羞,又似乎是不想讓丁力擦掉自己臉上那委屈的淚水,只是最終還是將滿是愛意關切的目光轉向了牀側蹲着的丁力,被子下的一條胳膊伸出,緊緊的握住了丁力的一條手臂:“子義,你沒事吧?我聽說是李節度親自去扶胥鎮救你的。”
“嗯,是李節度去的,放心吧,笙兒,我沒事的!”丁力故作輕鬆的淡淡點頭笑着迴應,一隻手收回與柳笙的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似乎是想要以此來回應一些什麼。
“子義。。”感受着丁力手上的力道,柳笙突然從丁力那雙黑眸中看到了流露出的清晰愛意,似乎非常堅定,可柳笙卻驟然間想起了丁力剛纔在門外與張語柔的逗留與對話,頓時倍感委屈,鼻子一酸,剛剛被丁力擦拭掉淚水的美眸再次涌現閃爍晶瑩的淚花,讓看在眼中的丁力就是心中一緊,可沒等丁力詢問,柳笙就顫抖着身子泣聲嗚咽起來,語氣顫巍巍的問道:“子義,你,你會離,離開我嗎?”
頓時,這句話像是晴天霹靂一般突然降在丁力頭頂,這已經是丁力在短短時間內一連三次被驚到了,但是這一次也是丁力回神最快的一次,幾乎只是眨眼之間,神情一怔的丁力便果斷的搖了搖頭,那張刀削斧刻般的堅毅面孔上寫滿了答案,緊接着丁力語氣凝重的沉聲發出保證:“笙兒,你放心,我丁力是什麼樣的人或許別人不會知道,但是笙兒你應該最明白!這輩子就算是死,我也絕不會離開你!”
“不,不用!”聽到這樣的保證,柳笙自然感到丁力的話太重了,趕忙搖着頭擡手去制止丁力,同時也被丁力的當面承諾深深的感動,心中的顧慮稍稍減少了幾分。
面前的丁力說的沒錯,柳笙無法反駁或者不去相信,以她對丁力的瞭解,重情重義的丁力是做不出拋棄妻子的事情,或者也確實如丁力剛纔所說,恐怕就算是死,丁力也做不出來。
可柳笙卻又還有些許的擔憂,畢竟自己的‘對手’是張語柔,是張氏商會的千金大小姐,而且柳笙還能確定丁力已經對其動情,只是具體何種程度還不能判斷。否則,剛纔丁力就不會在門外逗留,而是直接進入房間了。
“子義,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剛纔的承諾!”想到這些,柳笙柔情似水的目光似乎能夠融化一切,綿言細語的搖了搖頭微笑着補充:“我只要你這一生都不要拋棄我,僅此而已。。”
“不會的,笙兒!我答應你,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拋棄你!絕不會!”話已至此,丁力已經明白了許多,自己與張語柔的事情,眼前的柳笙已經知道了,只是到底知道了多少,丁力也不能確定,而且還偏偏是不能開口詢問,就算是回頭見了張語柔,那也是無法開口,同時丁力也感到滿心的憂愁。
不過有一點,丁力的保證與承諾都是發自內心的,看着面前盡顯病態卻依舊不失柔情,甚至是始終都在爲自己擔心的柳笙,丁力無法說出謊話去欺騙對方,哪怕是善意的謊言,丁力也不想去欺騙善良純真且一心一意爲自己着想的柳笙。
看着丁力一臉的鄭重認真,特別是那雙讓人沉醉的堅毅黑眸,柳笙開心的笑了,她知道自己贏了,丁力做出這樣的保證,已經足以在柳笙面前證明自己的心思,而柳笙也不用再去爲這件事情擔心。
“笙兒,再睡會吧,時間還早!”丁力也沒想到柳笙竟然會如此的容易滿足,一想到這麼簡單就解決了剛纔還爲此愁眉不展的問題,丁力心中就會感到一陣暖意,看向柳笙的目光就更加柔和,這一切,都歸功於柳笙的善解人意。
話音剛落,丁力就看到柳笙想要搖頭拒絕,丁力當即故意將面色一沉,滿臉不高興的看着柳笙解釋道:“你現在身體有恙,而且腹中已經有了骨肉!就算不爲自己想,難道你也不爲我們的孩子想想?”
看到丁力這麼嚴肅的提及肚中的孩子,柳笙面色頓時一紅,看向丁力的美眸之中也浮現出嬌羞之色,嘴角更了溢出甜蜜幸福的笑容,甚至是一句話都沒說,緩緩的將美眸閉上,在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下,俏臉之上甜美的笑容分毫不減。
依舊是十指相扣,丁力依舊蹲在牀邊,哪怕是雙腿已經開始發麻,哪怕天邊的魚肚白已經穿過窗戶投入房間內,幾乎兩個時辰,丁力都沒有動彈一下,就那麼輕握着柳笙的一隻手,滿含柔情的目光在柳笙臉上以及似乎已經微微隆起的腹部位置打量着,嘴角的笑容與柳笙的如出一轍,而且也從柳笙入睡以來,始終都浮現在嘴角。
直至耳中已經能夠聽到院子裡清晨的鳥兒嘰喳的吵鬧,丁力才緩緩的收回目光,將柳笙的手重新放回被子下,再細心的爲柳笙檢查一遍蓋好的被子,然後才微微皺眉的用雙手揉捏着幾近僵了的雙腿,佝僂着腰,忍着雙腿的不適,輕聲輕腳的出了門。
感受着清晨的新鮮空氣,加上看到柳笙的情緒非常穩定,丁力長長的伸了個懶腰,正想要去找大夫的時候,突然感到身後有人,猛的跳向一旁,轉頭的同時已然滿臉警惕。
“嗯?是你?王蝶?”看清來人之後,丁力微微一愣,丁力的記性並不差,相反還是異常的好,來人竟然是自己和張武第一次去扶胥鎮的時候當街救下的王蝶,而自那之後,王蝶也就留在了扶胥鎮張明志的府上。雖然後來丁力離開了,可帶着孩子無家可歸的王蝶卻是不行,不過張武倒也算安排的妥當,讓王蝶在府上幫幫忙,倒也算是有了安身立命之地。
而就在這次事情發生之後,張語柔便將王蝶帶回了廣州府,特別是昨晚張語柔離開之後,就親自找到王蝶給了對方一個新的工作。
“恩人,是張大小姐讓我來的,說是讓我以後在柳姑娘身邊!”王蝶朝着丁力欠身施了一禮,但在微微擡眸瞥向丁力的時候,卻看到丁力眉頭微蹙,一時間誤會了丁力的意思,趕忙再次欠身施禮,滿臉謹慎的低聲解釋:“恩人可還記得,我是做過母親的人,柳姑娘現在懷有身孕,不管是眼下還是以後的坐月子,我都能幫得上忙的!還請恩人給我這個機會,不然,不然我和孩子真的無路可去了!”
說到最後,王蝶的語氣已經哽咽了,雖然在扶胥鎮張府的時候沒有受到過任何委屈,可不知怎麼王蝶總是有一種身處屋檐下的感覺,內心惶惶總是不踏實。就在昨晚深夜張語柔找到自己說出這些的時候,王蝶突然意識到擺在眼前的是一次機會,王蝶受到過丁力的相救,自然把丁力看成這天底下最好的人,而再一聯想,能夠作爲丁力的枕邊人,想必柳笙也是極好相處之人。
只是丁力在剛纔聽到王蝶所說是張語柔派來的時候誤會了,還以爲是張語柔刻意將王蝶安排在柳笙身邊,現在一聽王蝶解釋,再看看王蝶的表現,丁力立馬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心中更是連連苦笑甚至是嘲諷自己的神經太過繃緊了。
“行行,沒問題,你別哭,以後你就留在笙兒身邊便是!”丁力看着抽泣的王蝶隨時都有哭出來的可能,趕忙衝着對方擺擺手輕言安慰,隨後又伸手向着身旁的房間指了指,然後將手指放在嘴邊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對面的王蝶趕忙擡手捂在嘴邊,噙着淚花的大眼睛滿含激動,衝着丁力連連點頭,激動程度甚至讓丁力懷疑對方是不是會隨時跪下來。
“好了,既然這樣,那你就在這守着吧,正好我也有別的事情要處理,笙兒如果醒了,你就跟他說我得處理一下南海軍的事情,比較嚴重,不過讓她放心,一定要好好養身體,我處理完之後,立馬回來看她!”丁力向着臺階下伸手示意,指引着王蝶跟自己走到距離房間稍遠一些,然後低聲囑咐一番,隨即轉頭看了一眼房間,深吸一口氣,衝着王蝶重重的點了點頭,擡腳就向院外走去。
可沒走幾步,丁力突然又轉身返回了留在原地不知感慨着什麼的王蝶身邊,疑惑的看了對方一眼,丁力也不去追問,反而是低聲詢問對方:“我記得你有個兒子,好像也差不多該上私塾了,等到了咱們自己的府上,我讓人請最好的先生到府上,教他讀書!”
“啊?”王蝶愣了,怔怔的看着丁力,完全不敢相信剛纔進入耳中的那番話,不是沒有想過讓孩子讀書,而是王蝶實在不敢想,不敢奢望。
“該讀書的時候就要讀書,你只要負責把笙兒照顧好就行了!”丁力也能明白王蝶的反應,淡淡笑了笑,又朝着柳笙的房間投去一瞥,轉而衝着王蝶開心的一笑,繼續補充道:“你兒子先學,我兒子以後說不定還能向他請教!”
“哈哈哈!”發出一聲大笑,但緊接着丁力就趕忙捂上了嘴巴,有些擔憂的向着房間投去一瞥,衝着王蝶訕訕一笑,揮揮手,離開院子的腳步都有些輕飄飄的,像是腳下踩着棉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