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撲和河北交界的地方,王世窮揭開車簾。看着外面接泄圳示都兵馬。心裡的大石落下了些,他這一次被刺中毒,雖然拜藥王妙手,撿回了一條性命,可是那弩箭上的毒藥讓他的身體元氣大傷,三五年內休想上陣,對他這樣一個武人來說。實在是件殘忍的事情。
從洛陽帶兵過來的段達看着那架黑色的馬車,想到北府軍派人帶來的消息,也是不由嘆了口氣,他和王世充算是老相識,平時交情也不錯。沒想到大將軍這次交代的差事會讓王世充遭此橫禍,想王世充也是如今東都數得着的悍將,就這樣給廢了,實在是叫人心有不甘。
“段將軍,皇上靈櫃便託付給你了徐世績在馬上朝段達報拳一禮道,長安李淵如今佔據關中地利人和,日後會是王爺最大的敵手,皇帝的靈櫃絕不能落到長安方面。不過他們北府軍也不能表態得太過明顯。否則容易被洛陽的於仲文借勢,好扶越王楊侗登上天子之位,所以送到幽州地界,北府軍便不能再送。“這一路多謝徐將軍照顧,他日徐將軍若來東都,段某必然掃榻相迎段達朝面前比自己小了二十多歲的徐世績道,他此次出來時,於仲文亦是吩咐過他,要交好北府軍的將領。畢竟郭孝恪根基淺薄。難保不能以利誘其手下。
徐世績在段達說話時,卻是輕輕一提馬繮,讓開了半步,讓段達不由心中苦笑,這漢王不知道給徐世績這些部下什麼好處,竟然能讓他們這般死心塌地。
段達亦是從軍多年的戰將。見徐世績不領自己的情,也是不願多說,帶着手下接管了楊廣的靈櫃之後,便招呼着全軍緩緩折向洛陽的方向而去。
看着離去的東都兵馬,徐世績身旁,卻是有軍官忍不住問道,“大人。長安那邊難道就這樣讓他們回洛陽。”
“當然不會,如今兵荒馬亂。各地賊寫四起,要是出了點岔子。東都必爲天下人恥笑徐世績笑了笑道,堤騎的探子在河北各地都有人手,半個月前卻是有消息,關中那面來了幾夥馬賊,怎麼看都像是長安的手筆,到時候肯定有熱鬧好看。
“我們走徐世績一轉馬頭。大聲道,如今幽州境內,隨着王爺稱病的消息,也有些人蠢蠢欲動,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露出狐狸尾巴來。到時候還得他們北府軍去除掉這些毒瘤。
車馬聲中,王世充躺在車中的榻上,想到當日自己在臨朔宮內毒倒下時。唐儉那一閃而過的得色。臉上神情不由猙獰了起來,北府軍大索全城。也沒有抓到行刺他的人,這件事情最後不了了之,不過他心裡明白,刺殺自己的人必然是太原李閥的死士。
“王兄。你的傷無礙吧?。段達掀開了車帳,上車後看着神情猙獰的王世充,不由有些擔憂地問道,王世充就算不能再上陣廝殺,也是一員良將。
“我的傷無礙王世充沉聲應道,藥王的本事確實高,他如今只是身體虛弱,修養一陣子後便能和常人無異,只是難以再像以前身爲武將時可以力,他一身的本事等於廢掉了大半。
“段兄,此次行刺我的人乃是李淵的死士王世充朝段達忽地說道。“回去後一定要提醒大將軍。小心李淵派刺客行刺
“王兄,我看你是太過多慮了,大將軍出行都有隨身虎士護衛。”段達眉頭一皺。朝王世充道,“你還是安心養傷
“段兄,李淵如今已經入長安,遲早執掌權柄,他如何會顧惜手下的死士,只要大將軍一死,洛陽便是羣龍無的局面,魚柱國固然是名將,可是態度曖昧。到時未必和我們一條心王世充見段達不在乎。卻是急聲道,刺客刺殺雖然登不上臺面,可是十次刺殺,只要成功一次,就能收回所有的本錢,甚至還有十倍的利益,長安那邊又豈會放棄這等手段。
“王兄,這樣聽你一說,倒也有幾分道理段達皺起了眉頭,魚具羅雖然提兵北上,已在洛陽城外駐紮,可是大將軍幾次相邀他去府中一聚,他都沒有答應,而是待在軍營裡整日練兵,叫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段達此來,帶來了五千兵馬,如今洛陽雖然號稱有二十萬大軍。可是真正能作戰的也就是十萬人,而且洛陽地處中原腹心,乃是四戰之地。當其衝對其威脅最大的便是李密。張金稱,高士達等數股大義軍,山東雖然有張須陀苦苦支撐,可是原本歷史上張須陀手下的大將如秦瓊。裴仁基,裴元慶父子都在北府軍中,而且他也不得洛陽於仲文的歡喜,手下仍舊只是自己在山東帶起的隊伍,儘管算得上是精兵,可是人數卻只有兩萬不到,也只能勉強維持山東的局勢不至於惡化。
此時距離段達五千兵馬大營數裡外的山坡上,一身戎裝的李世民眺望着山腳下遠處紮營嚴謹的敵軍大營,也是不由眉頭微皺,自從到太原以後,他吃住都在軍中,可以說太原李家子弟裡,他是最刻苦的一個,除了李孝恭以外,便是李建成也不及他。
“二公子,段達乃是於仲文帳下的老將,當年征討吐谷渾等數役,他都有所戰功,是員不折不扣的老將,我們想要全取其軍,恐怕難以做到李世民身邊,是劉文靜這個李淵身邊的頭號謀士,這一次楊廣的靈櫃歸屬,關係到長安和洛陽哪一邊可以佔據大義名分,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所以李淵也是下了重本,讓劉文靜陪同李世民一起帶了李家在太原好不容易練出來的一千五百玄甲精騎扮成馬賊出了關中,若是唐儉能迎回楊廣靈櫃,那是再好不過,要是不能,寧可毀之也不能讓洛陽的於仲文得到大義名分。
“我知道李世民點了點頭,這時他雖然只是少年,可是兩年多的軍中磨練讓他看上去比普通的大人還要沉話。元這份臨淵而峙的氣度就讓劉文靜心中讚歎。其實這一伏彈階讓他陪同李世民,也是要借這機會培養李世民成爲可以獨當一面的統帥。
李世民和如今已是被李淵內定爲繼承人的李建成,俱是人中之龍,不過李建成在太原留守,處理內政,籌措糧草,已是得到了李淵帳下文臣集團的認可,那麼李世民雖然吃住都在軍中,平時刻苦堪爲軍中表率,但是卻始終欠缺了實績,這次正是一次機會,所以李淵才讓李世民帶來了稱得上是李家家底的玄甲精騎。
“東都洛陽兵馬雖然號稱二十萬之衆,但是實際能作戰的不到十萬人,這裡面還要算上魚具羅的人馬,這一次段達領五千兵馬過來,已是東都的極限,我們即便不能奪到皇帝的靈樞,也要儘量削弱東都的軍力。”李世民看向身邊的劉文靜,緩聲說道,“這一次我們是有備而來,玄甲精騎又是騎兵,善於奔襲,精銳不在北府軍之下,段達固然老辣,可是還要顧及皇帝靈櫃,所以這一仗我們的贏面很大。”
“看起來二公子已是胸有成竹,不知道二公子打算如何打這一仗。”劉文靜是謀士。沙場佈陣。不是他所長,此時看着李世民一臉自信的樣子,不由問道。
“等到入夜三更。我會派人以火箭射其軍中擺放的皇帝靈櫃,待其軍中大亂時,以玄甲精騎,直取其前營,務以殲其主力爲主。”李世民侃侃而道。“這天下大義的名分。對父親而言,猶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但是段達這東都兵馬裡的五千老兵卻是實利。
“爭天下,不過人地錢糧,兵強馬壯,洛陽地處四戰之地,四周賊軍環伺,不如我關中佔據地利。可以休養生息,練士卒,可戰之兵。只會越戰越少。”李世民神情間顧盼飛揚的雄姿叫劉文靜也不由有些側目,他知道在軍中,李世民甚受下級軍官士兵的崇敬,本以爲李世民是靠自己以身作則,和士兵同甘共苦,方能如此得軍心,不過如今聽其一番話。便知道他胸中自有韜略,能折服下面的人。
“二公子所言極是,東都兵馬一旦受損。恐怕李密等人都會蠢蠢欲動。不過二公子不能不考慮郭孝恪的動向。”李世民雖然目光犀利,可是終究是年少。欠缺了些眼力,劉文靜既然被李淵派來李世民身邊。自然是要提點一二。
“哦,他不是病重在身,命不久矣了嗎?”聽到郭孝恪的名字。李世民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厭憎之色,這個男人不但讓他李家顏面掃地。還搶走了本該屬於他的女人,叫李世民心中如何不恨。
“那些市井傳言。二公子豈可輕信,郭孝恪若真是病重在身,命不久矣。北府軍早就內亂。”劉文靜笑着說道。“以我之見,郭孝恪乃是詐病,他如今雖是封王裂土,虎跪遼東,又得了前朝大半舊臣,可是那些人中大部分都是投機之人,他要用前朝舊臣,不過是手下暫時無人可用罷了。此次正是引蛇出洞,然後一網打盡。”
“那他就不怕寒了其他人的心,無人敢爲他真心效力。”李世民看着笑着的劉文靜,卻是有些不服地問道。“二公子,郭孝恪這個人。從來都是隻相信自己培養出來的班底的,你看看北府軍,可有一個外人,哪個不是他親自提拔的心腹,就算是文臣,除去魏徵,長孫無忌等人不算,如裴世矩之流,恐怕也是早就和他勾搭上了。”
“更何況如今山東門閥可是對他手下的那些官位躍躍欲試,二公子不要忘了,王遠知一路北上時可是爲其說了不少好話。”劉文靜一臉笑意,他知道李世民不喜郭孝恪。不過身爲統帥,不可因爲個人喜好而影響自己的判斷。
“王遠知實爲不智,他地位然,卻偏要來淌這趟渾水,他就不怕上清派的道統會毀在他的手裡。”說到王遠知,李世民也不忿起來,這位道門第一人,不僅是執道門之牛耳,在天下士族和江南世家中的影響力也是不誰也沒想到他竟會主動出山,爲郭孝恪大造聲勢。
“二公子,王遠知乃是正統的士族,過去楊廣,在位時,他不過是虛與委蛇。心底裡是瞧不起我們這些關隴出身的人的。”文靜臉上露出了幾分不屑之意,“更何況,他們上清派和樓觀派乃是對頭,自然會選郭孝恪這個不是關隴出身的人。”
“先生,難道出身對那些士族和山東門閥來說,就是如此重要嗎?”對於山東門閥和一些不肯出仕朝廷的士族罵他們這些關隴貴族是胡漢雜種,李世民也是頗有耳聞,這是讓他最不甘心的一件事情。
“二公子,我等關隴之人,雖然和北朝胡人貴族通婚,可是卻仍是漢人正統,便是今時今日的地位,也是靠戰功而來,那些山東門閥不過是不甘屈於我等之下,方纔造謠污衊我等出身,二公子萬萬不可爲其所動。”劉文靜大聲說道,他乃是天下智謀之士,可是卻同樣看不開名聲。尤其是自己人稱爲胡漢雜種。最是讓劉文靜耿耿於懷的一件事情。
關隴世族和山東門閥歷來便是死對頭,這山東門閥的出身之說便是最大的導火索,以前都是關隴世族佔據朝堂權柄,手握兵權,死死壓着山東門閥,那胡漢雜種之說也不過是私下流傳,但是自楊廣被宇文化及挾持,郭孝恪崛起後,那些山東門閥便不再像過去那般收斂,天下間彷彿忽然間盛傳起他們關隴世族並非漢人正統的傳言來。
“先生之言,世民受教。”李世民記下了劉文靜的話,想要爭取人心,他們李家便絕不能承認山東門閥那所謂的胡種傳言,李家祖上乃是西漢李廣之後,亦是正統的名門之後,不比那些山東高門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