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的小雪中,郭孝恪站在涿郡城的城牆卜。眺望着城兇裝素裹的大地,雖然他身上的外傷已經好了,但是想要真正恢復過來,卻需要一段不小的時間來調養。
“夫君,你是在擔心懷遠嗎?”李秀寧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郭孝恪身後,爲郭孝恪披上了一件招皮大氅,自從裴世矩離開涿郡之後,已經一個月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了。
“局勢已經變了,楊廣身邊,那對兄弟可是兩隻貪婪沒有遠見的射狗郭孝恪看着遼東的方向,喃喃自語道。
儘管原本知道的歷史已經不足爲憑。不過對郭孝恪來說,像宇文化及兄弟的一些事情,即使會變,也變不到哪裡去,想到被楊廣提拔爲天寶大將軍的宇文成都,郭孝恪就會覺得楊廣這和自殺沒什麼分別,歷史上宇文化及兄弟並沒有因爲他的緣故而不受楊廣待見,最後被楊廣委以宮禁兵權,然後兩兄弟在江都造反殺了楊廣,現在宇文成都成了那個掌握宮禁的人,這和宇文化及兄弟掌握沒什麼分別。
“秀寧,你說宇文化及兄弟要是造反。這今天下會變成什麼樣子?。彷彿是心血來潮,又或是心裡也曾經謀劃過這樣的想法,郭孝恪看向了李秀寧,忽地開口問道。
李秀寧愣住了,她沒想到郭孝恪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她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雖然楊廣正在失去他賴以統治這個國家的世家門閥的支持。但是他身邊還有着數萬精銳的軍隊,很難想象宇文化及兄弟會在這種情況下去造反。
“妾身以爲,這今天下會大亂。會有更多的人起兵造反李秀寧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事實上從楊廣執意徵遼,並且把郭孝恪提到上柱國大將軍的位子開始時,楊廣就已經選擇了和關隴軍功集團決裂,從那個時候開始起,恐怕連衛玄,於仲文那樣的隋室老臣都心生反意了至於她的父親,李秀寧可以想象得到,如果楊廣死去的話,自己的父親一定會扯起大義的旗幟,起兵乾和那些地方豪強同樣的事情。
“造反郭孝恪笑了起來,事實上造反的人已經不少,至少在官道被大雪封道前,從他得到的消息看,河北的寰建德已經反了,至於李密亦是在河北名聲大震,手下的蒲山公營連續擊潰了幾股官軍後,倒是顯示出了所謂的義軍領的氣象。
“將軍,懷遠有消息了。”城樓上,忽地響起了魏徵有些急躁,又有些興奮的聲音,郭孝恪轉過了頭。能讓魏徵如此激動的事情一定不轉過頭郭孝恪果然看到了一臉夾雜着喜色和急色的魏徵。
“玄成,究竟是生了何事?”郭孝恪看看見到自己之後才抑制住自己興奮之色的魏徵。目光落在了魏徵手上的軍報,這是北府軍中級別最高的赤報,看起來懷遠真是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將軍,宇文化及兄弟謀反。已經控制了楊廣,長孫長史和裴侍郎還有沈光將軍護着蕭皇后和出雲公主逃了出來,算行程,離涿郡應當已經不遠了將手中的軍報送尖,魏徵答道。
楊廣被宇文化及兄弟所控制。對魏徵而言,實在是個好消息,不管楊廣有多麼不得人心,各地的世家門閥都是心懷鬼胎,但是他始終是皇帝。甚至在他即位之初,也有過振奮武備,開疆拓土的功業,那時候便算是稱一聲盛世天子也不爲過。
只要楊廣還在。隋室就還能保持體面上的天下,畢竟雖然兩次徵遼。耗費巨靡,又有楊玄感這個楚國公起兵造反,但是都被郭孝恪所鎮壓。楊廣只要回到洛陽,依然有機會挽回隋室搖搖欲墜的江山,但是現在宇文化及兄弟看似無謀莽撞但卻行險成功的舉動一下子讓他們再次擁有了最好的局面。
“將軍,宇文化及兄弟挾持楊廣,隋室最後的威嚴也已經蕩然無存。這天下已是諸侯並起的亂世了。”魏徵看着仔細地看着軍報的郭孝恪。語氣中帶着一種雀躍,漢末董卓廢立少帝,獻帝,讓漢室徹底失去中興的機會,不過那時候好歹漢室傳國已經四百餘年,方纔勉強保持了名義上的漢統,但是隋楊本就得國不正,至今也不過二代,一旦威嚴盡掃,可不會有什麼孤臣孽子會爲隋室盡忠。
“亂世嗎?”郭孝恪放下了手中的軍報,擡頭看向了有些灰暗的天空。這隋末的亂世終於到來了,因爲他的緣故,整整提拼了數年,接下來他要面對的是整今天下的英雄豪傑。
“玄成,多派斥候,一有輔機他們的消息,立刻回稟。”郭孝恪朝魏徵吩咐道,蕭皇后和出雲公主,絕不容有失,她們可是自己手中用來對付宇文化及兄弟最犀利的武器。
“夫君,天氣涼,該回去了。”李秀寧始終在一旁安靜地聽着郭孝恪和魏徵之間的對話,她知道這今天下將亂,或許用不了幾年,郭孝恪就會和自己的父兄在戰場見面。
看着郭孝恪那英俊的側臉,李秀寧心中忽然做出了決定,她不會跟李建成回關隴,她既然已是郭孝恪的妻子,便不再是李家人,若是日後戰場相見,她也要幫郭孝恪打敗自己的父兄。看着面色間忽然變得有些恍惚失神的李秀寧,郭孝恪握緊了她的手。他知道李秀寧心中在想什麼,宇文化及兄弟的謀反,把天下的亂局提前數年引了,也許用不了多久。李淵就會露出他野心家的一面來,到時夾在他和李家中間的李秀寧,無疑會是最痛苦的那個人。
“大哥是個好人,我會放過他。”郭孝恪對李秀寧所能做的承諾。就是日後饒李建成一命,這個歷史上被誣爲嫉賢妒能的隱太子,其實是個胸懷大志,有着君子之風的人。如果不是因爲立場的關係,郭孝恪覺得自己或許能和李建成成爲很好的朋友,不過這一切都沒有假如,他和李家日後將不死不休,如果他成爲勝利者,放過李建成,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情。
“多謝夫君,不過妾身已經嫁入郭家,便不再是李家人。”李秀凹曰況姍旬書曬芥傘曰着臉卜難得露出溫柔神煮的郭孝恪,開心地笑了起
郭孝恪沒有多說什麼,李秀寧的性子他很清楚,不過他並不希望看到日後李秀寧真地上戰場去和自己的父兄作戰。將軍府內,木蘭在廂房裡細心的裁剪着衣料,臉上充滿了即將爲人母的喜悅,她口中哼着家鄉的小曲。想着孩子出生以後,和郭孝恪一起的情形,笑了起來。
回到府內,郭孝恪一個人來到了木蘭的房間外,他的心中有些難以平復,他沒想到木蘭前眸子的身體不適。竟然是懷孕了,他很快就要成爲父親,那種突如其來,叫人不知所措的喜悅感包圍了他。
站在房門外,郭孝恪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哪怕是他第一次上戰場,也沒有像現在一樣緊張過,一旁的蘇吉利看着已經站了很久,都沒有推門進去的郭孝恪,忽然很想笑,他沒想到將軍在戰場上神威如獄,卻會在這個時候忐忑不安。
終於,郭孝恪推舁了門。聽到門軸的轉動聲,正縫着孩子用的襁褓的木蘭擡起頭看到了走進來的郭孝恪,她驚喜地站了起來,臉上充滿喜悅。“夫君。”
“我都知道了,那是我們的孩子。”郭孝恪的目光落在了木蘭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心裡不由暗罵着自己的疏忽,要不是孫思邈現的及時,恐怕他還會讓木蘭去處理那些繁重的軍務。
“讓我聽聽。”郭孝恪走到了木蘭身邊,俯下身把耳朵貼在了木蘭的腹上。
“孫先生說,才三個月呢?”看着像大孩子一樣的郭孝恪,木蘭笑着說道。
“三個。月,我也能聽出我們兒子的動靜來。”郭孝恪揚起了頭,朝木蘭認真地說道。
郭孝恪拉着木蘭坐下了,一直以來他都習慣於木蘭對他的付出,他很少像對李秀寧那樣,去關心木蘭。但是隻有郭孝恪自己知道,已經習慣木蘭存在的他早已把木蘭當成了自己不可缺少的部分,他也許會讓李秀寧當正妻,但是他日後的一切只會讓他和木蘭的孩子來繼承。
木蘭靜靜地笑着,看着在那裡說着日後孩子如何如何的郭孝恪,忽然覺得自己很幸福,“夫君,你要是說如果我們不用打仗,可以一家平平淡淡地做普通人,那該多好。”
“總會有那麼一天。”看着木蘭。郭孝恪抱緊了她,他知道木蘭內心渴望地是平靜的生活,可他卻給不了她那種生活,這一刻,他只能緊緊地抱着木蘭,這樣說道。
將軍府的別院內,李秀寧看着面前丰神俊朗的中年道人,臉上的神情很堅定,“孫先生,這件事情,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看着面前的李秀寧,孫思邈不由嘆了口氣,他是半個月前被潘師正找人請到這將軍府爲郭孝恪調理身體的,住在這將軍府內,他對郭孝恪的三位夫人並不陌生,可以說對於生性寧靜淡泊的孫思邈來說,他最喜歡的莫過於心地善良的木蘭,但是面前這個肯爲自己的男人付出一切的女人,也值得他去敬重。
“夫人,您真地不要這個孩子了。”孫思邈的聲音平靜。他是一個醫者,雖然行走名山大川,行醫各的時,他親手殺掉的兇狠盜匪也有不少,可是手上卻從沒有沾過任何無辜之血,對於李秀寧想要拿掉自己腹中胎兒的做法,孫思邈無法接受。
“是的。”李秀寧幾乎是咬着嘴脣說出了這兩個字,這些上哪有不愛孩子的母親,她也一樣,但是她有太多太多的理由不要這個孩子。
孫思邈搖了搖頭,他不明白李秀寧爲什麼會去想那些太過遙遠的事情。但是他還是轉身回屋取了藥。交給了李秀寧,“早晚煎湯服用,吃完了便來找我。”
“多謝孫先生。”接過孫思邈手中的藥,李秀寧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看着李秀寧的背影,孫思邈覺的自己或許該去接郭孝恪一趟,他一生中見過很多人,但是都沒有郭孝恪那麼特別,這個,年輕人身上有着不屬於他這今年齡該有的深邃,這讓他很好奇。
夜晚,當孫思邈在房間中。爲郭孝恪拔去身上的金針後,看着眉角眼梢都帶着過去所沒有的那種淡淡的溫和和喜悅的郭孝恪。將金針放好後,朝郭孝恪道,“將軍,我們能不能單獨談談。”
“吉利,你們先下去。”郭孝恪揮退了蘇吉利和身邊的衛士,看向了年過六旬,望之卻只如三四十的孫思邈,對於這位被尊陳爲藥王的老人,他很敬重,如果不是因爲茅山宗和王遠知的關係,孫思邈是不會爲他而停留在這將軍府的,和華儒一樣,孫思邈更喜歡在民間行醫,救治那些看不起醫的病患。
“將軍,其實除了二夫人,大夫人也已有了身孕,不過白天的時候。大夫人卻來向我要了墮胎之藥。”孫思邈看着郭孝恪,說出了白天李秀寧找他的目的。
“什麼?”郭孝恪臉上的表情呆住了,他還沉浸在木蘭懷孕的喜悅中。卻聽到了這樣的消息。
“爲什麼,秀寧她爲什麼要這麼做。”郭孝恪有些語無倫次地自語了起來,他可以是戰場上冷酷無情的軍神,但是對於自己身邊的人,他根本不像他表面上所裝出來的那般淡漠。
“大夫人,不想將軍日後因爲那個孩子而煩惱。”孫思邈看着郭孝恪,靜靜地說道,自古醫官不分家。他是天下第一的醫道聖手,可也同樣是精於官道的智者,只是他志不在官,要不然當年楊堅徵他爲官。他也不會數次回絕不受了。
這天下大勢的變化,長年行走在民間的孫思邈看得很清楚,而他來了將軍府以後,也知道郭孝恪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知道他不該插手李秀寧的事情,但是他是個,醫生,他看不下一個母親因爲丈夫的緣故,而要親手撫殺自己沒有出世的孩子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