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阿雲已經是萬念俱灰,只是低着頭,想着自己小小年紀就這麼命苦,忍不住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李參說道:“司馬上書所言極是,按律阿雲當斬,各位可還有不同的意見嗎,”
陪審席上一陣唏噓聲,有的人說道:“這麼清晰的案件陪審團做什麼,”
更有女眷嘆氣到:“不對啊,你看這阿雲如此羸弱的女子,怎麼會殺夫呢,其中必有隱情呢,”
“歐陽先生,這事您怎麼看,”趙頊低聲問歐陽修,?? 爭宋83
歐陽修皺着眉頭,用手捻着鬍子:“不對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皇上曾有一道詔令一道詔令,稱:謀殺已傷,按問欲舉,自首,從謀殺減二等論,”他看了趙頊,這不是明顯刑法和聖旨出現了不一樣的地方嗎,
趙頊看着大堂上,許遵這個堅決爲阿雲減刑的人,由於他現在的大理寺官員的身份,而不得不緘默,還有一個人是和許遵站在一個陣營的,那人就是王安石,可是今天王安石沒有來,
看來今天大局已經了,儘管這個阿雲的出現,讓在場的各位多少有些吃驚,
忽然一個洪亮的聲音從陪審團的身後傳來:“慢着,此案尚有爭議,我來爲阿雲代言,”
“王兄,”趙頊忍不住低聲呼道,順着聲音扭頭看去,王旁正昂首挺胸闊步朝開封府的大堂走來,
“那不是王旁嗎,”
開封府外圍觀的百姓,和大堂外觀看審案的人中有人也認出了這位鎮南王,
“哎呦,這下有好戲看了,這位王爺很久沒出現了,每次他出現都會讓人耳目一新啊,”
“聽到沒,他說他爲阿雲代言,什麼是代言啊,”
“笨蛋,代替發言唄,我就說嘛,這案子肯定有內情,要不然怎麼這麼久都沒辦法定罪,”
王旁當然聽到了這些身邊的議論,但他沒有停下腳步,事情如果僅僅是案子的冤情或者內情那麼簡單就好了,
看上去這不過是件普通的案子,但這案子出現的時間太巧了,正好是王安石準備變革之際,王安石是要通過阿雲一案來實現其“禮不可以庶人爲下而不用,刑不可以大夫爲上而不施”的法律觀,這在封建禮法社會中是一種進步,他因而成爲後來積極主張變法的代表人物,而司馬光堅持和信守的是一種“分外辯識,非禮不失;禮之所去,刑之所取”的法律觀,“禮”是其論爭的基石,貫徹了封建禮法社會中以禮爲法、禮法結合的基本精神,成爲與王安石相對立的守舊思想的積極維護者,從雙方法律觀念上的差別來看,阿雲案這樣一個非常普通的刑事案件,在朝廷內引起一年之久的論戰,激起如此大的波瀾,就不足爲奇了,
而對於王旁來說,他既要幫王安石,同時也是在幫趙頊,法律與詔書之間,如果朝令夕改,那將變得無法可依,當然,對於現在的王旁來說,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讓百姓參與進來,對變法有幫助的機會,
昨天,王旁和許遵折回王安石的府宅,當許遵將這案件的經過以及自己爲什麼要爲阿雲爭取活命的機會的原因都說給了他們,聽完之後,王旁有些觸動,可是這幫阿雲的事,王安石不能出面,王旁當然記得剛剛王安石交給自己那些書的時候的情景,想必這些日子忙於發改司的事,王安石跟本沒有太多的準備,
一口答應下來,明天我來爲阿雲做辯護,辭別了父親和許遵,王旁特意去了趟開封府,如今阿雲已經轉押在開封府的大牢裡,
狴犴
皇宮大內王旁都是常出入,但這死囚牢王旁卻是第一次來,牢房門口的石頭狴犴面目猙獰,跟着一名衙役,王旁走進大牢,陰暗『潮』溼的牢房中,每一間裡都關着三四個罪犯,有的斜着眼睛看着王旁,有的安靜的在牆上用石頭划着什麼,這些都是犯案比較輕的,關個一些時日就能出去的犯人,
再往裡走多是大案,一間牢籠裡面最多隻有兩個人,這些人有的麻木的看着王旁,有的抓着牢籠的朝進來的人喊着:“官爺,我冤枉,”甚至有的從夾縫中伸出手,試圖『摸』王旁的衣服以及身上的佩玉,他們的眼神中流出留戀,傾慕,以及貪婪的光,
最後,終於來到死囚勞,這裡發黴的酸臭味,混着變質食物散發的餿味,牆上掛着麻繩、木匣、枷枷,杻鎖、鐐等刑具,大牢的牢籠裡一張匣牀,牀上坐着一個人,正仰着頭看着一動不動的對着牆發呆,?? 爭宋83
“這就是阿雲,”
“打開牢門,”
“是,”
女孩依然一動不動,王旁有點奇怪,他轉身走到阿雲面前,跟進來的獄卒提着燈籠,將這件牢房照的通亮,
“阿雲,有人來看你,”獄卒不敢對阿雲說王旁的身份,這也是王旁交代的,
阿雲暖暖的轉過頭,燈光照在她的臉上,王旁看到的只有一雙『迷』茫無助的眼睛,
“你,你就是阿雲,”
阿雲輕輕的點點頭:“你是,”
“我是來幫你打官司的,”
“幫我打官司,”阿雲有幾分詫異,這麼久了,除了知府李遵,還沒有一個人聽過自己說什麼,也沒有一個人會爲自己說話,
直到看到阿雲,王旁的想法變了,阿雲案不僅僅爲了幫助父親贏得這場新舊法理之間的爭端,更重要的是,這裡要給阿雲一個公正的判罰,
大堂正中阿雲正跪在那裡,王旁的腦海中這一晚一直忘不了阿雲看着自己時候那雙無辜明亮的眼睛,
“來者何人,”李參問道,
“我叫王旁,是阿雲的辯護人,”
“你和案犯是什麼關係,,”
“沒關係,”
王旁說完,趙頊和歐陽修不由的無聲的笑了笑,
司馬光一旁說道:“怎麼,王爺也要『插』手這案子嗎,”
陪審席上頓時嗡嗡聲一陣:“這是王爺,這是王旁,那個梅耶府,晉香府,錦繡樓的王旁,”
“人家早不做那些了,現在是棄商從政,你都不知道邕州在他去了之後變化很大呢,”
大堂之外的人羣中,德妃看着王旁從身邊經過,剛剛還是眼前一亮,王旁的名字她聽的很多,但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威武英俊,這會兒她還真有點妒忌跪在堂上的阿雲,
“德妃,您看到沒,這個就是王旁,”?? 爭宋83
“嗯,”德妃嗯了一聲,王旁身上好像有什麼磁『性』的東西,吸引着她的目光,不光是她,周圍的人似乎看着王旁周圍都是發亮的,整個開封府大堂上,這纔是亮點,
王旁朝着司馬光和衆人拱拱手:“這公審的提議是我出的,當然我要來,而且爲了公審以及在座各位陪審團能更加公正的判斷,我來給阿雲做代言,”
司馬光搖搖頭,《宋刑律》黑子白字,那麼寫得明明白白的判罰,看你怎麼辯護,
“王旁,你可以開始了,”李參說道,
“李參政,開始之前,我想讓幾個人一起上大堂,”
“你說,”
“此案乃是阿雲傷人案,既然裁定阿雲謀殺親夫,那應該請受害人上來,”
李參點點頭:“將此案受害人韋大帶上來,”
話音剛落,早就準備好的衙役,帶着韋大走上了大堂,一看韋大,不少人心裡疑問更加深了,這個韋大年紀大概三十五六歲,身高七尺,身材的很高大,但容貌十分醜陋,這樣一個大漢,在阿雲旁邊一站,對比立刻就顯現出來了,
“韋大,你是否認識這個人,”王旁指着阿雲向韋大問到,
韋大見阿雲形容憔悴,心裡罵着活該,臉上不敢有所顯現:“認識,她是我的未婚妻,她要殺我,”
“再說一遍,她是你什麼人,”
韋大撓撓頭,自己沒說錯啊,這可是自己好幾石糧食換回來的媳『婦』,聘禮都下了,只不過還沒來得及辦酒席,哪知道這小丫頭竟然跑到自己的田舍,趁着自己睡着了下狠手,
“她是我未過門的媳『婦』,”韋大又重複了一遍,
“既然未過門,你怎麼說他是你媳『婦』,”
“她,她家收了我的聘禮,當然把她許給我了,”
王旁笑了笑,他笑的十分輕鬆,轉頭對李參說道:“李參政,這個人我問完了,我還有人要問話,現在我要問阿雲的家人,也就是將她許給韋大的人,”
“傳阿雲的舅父舅母,”
一對中年『婦』女被帶了上來,舅母狠狠的瞪了阿雲一眼,聽到親人來了,阿雲向舅父看去,舅父忙低下頭不和阿雲對視,阿雲愈發的難過,只是這時她已經不哭了,
“我來問你們,阿雲是否定親給了韋大”
“正是,”
“那爲何只定親,卻不讓阿雲過門呢,”
阿雲的舅父頭低下的更深了,似乎根本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舅母說道:“只因爲阿雲母親去世不久,所以……”
“大點聲,再說一遍”王旁似乎覺得衆人沒有聽清楚,
“因爲阿雲的母親去世不久,”
“這麼說,是你們兩個長輩,在阿雲守喪期間,將阿雲賣給了韋大,”
“嗡,”開封府大堂內外一下子炸了鍋,不光是看熱鬧的,還有陪審團,就連聽審的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員這會兒也都坐不住了,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