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的天空,一輪彎月散發着淡淡的銀光,此時並沒有雲霧遮擋,於是便顯得越發的明亮。更不時伴隨着清脆空冥的泉水聲,今晚的夜色想來是極美的。
忽聽得遠處傳來錚錚幾聲,似乎有人彈琴。琴聲不斷從山間傳來,甚是優雅,過得片刻,有幾下柔和的簫聲夾入琴韻之中。七絃琴的琴音和平中正,夾着清幽的洞簫,更是動人,琴韻簫聲似在一問一答。
只聽琴音漸漸高亢,簫聲卻慢慢低沉下去,但簫聲低而不斷,有如遊絲隨風飄蕩,卻連綿不絕,更增迴腸蕩氣之意。
遠遠看去,只見這月光之下,泉水旁邊,正站着四個人。四人兩高、兩矮,三男一女。其中一人撫琴,一人吹簫,另外兩人則是站在一旁當做是聽衆。正是在劉府死裡逃生的趙開一行四人。
“劉賢弟,只怕我們今天將要命喪於此了,都是我連累了你啊。”曲洋愧疚道。
“曲大哥說的什麼話,你我兄弟二人肝膽相照,還說這些幹嘛。”劉正風正色道。“人生得一知己足以,況且今日又結識了趙小哥。”
“人生得一知己足以,說的好,說的好啊!”聽罷,曲洋仰天大笑道。
劉正風輕輕一笑,嘆道:“今日我們就再合奏一曲,而且現場還有兩位聽衆,真是老天眷顧,不過可嘆從今而後,世上再也無此琴簫之音了。”
曲洋同樣是發出一聲長嘆,說道:“昔日嵇康臨刑,撫琴一曲,嘆息《廣陵散》從此絕響。嘿嘿,《廣陵散》縱情精妙,又怎及得上咱們這一曲《笑傲江湖》?只是當年嵇康的心情,卻也和你我一般。”
劉正風笑道:“曲大哥剛纔還甚達觀,卻又如何執着起來?你我今晚合奏,將這一曲《笑傲江湖》發揮得淋漓盡致。世上已有過了這一曲,你我已奏過了這一曲,人生於世,夫復何恨?”
曲洋輕輕拍掌道:“賢弟說得不錯。”過得一會,卻又嘆了口氣。劉正風道:“大哥卻又爲何嘆息?啊,是了,定然是放心不下非非。”
“趙小哥,還記得我昨天和你說的話嗎。”曲洋雙手離開琴絃,看着趙開,正色道。
“自然是記得,前輩放心就好,我會替前輩照顧非煙一生一世,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令她受到傷害。”趙開站直身子,毫不迴避曲洋投射過來的眼神,肅然道。
“有小兄弟這句話,老夫此生就再也沒有遺憾了。能夠在人生最後的時間裡認識小兄弟你,真是我曲洋平生一大幸事啊”曲陽撫摸着鬍鬚,開懷大笑道。
“爺爺!”
曲非煙再也忍受不住,哭喊着撲倒在曲洋的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小非非乖,爺爺以後不能在照顧你了,以後記得多聽聽你趙大哥的話啊,最好是嫁給他,這麼優秀的年輕人如今可不多見,而且爺爺也看得出,我家小非非已經是對他動了春心了。”如此私密的話語,自是附在曲非煙耳邊說的。到了如此時刻,還不忘調笑自家小孫女,足以見的曲洋對曲非煙的疼愛,以及對人生的曠達,瀟灑。
“前輩,可否將兩位所譜的曲譜送給在下,待得日後我一定想盡辦法讓這琴簫之聲重見天日。”剛纔聽到如此美妙的音樂,趙開實在是不忍心讓這天籟就真的就這麼消失在天地之間。
“哈哈,原來小兄弟也是個愛樂之人,不過即使你不說,我們也會把它交給你的。”劉正風說到這裡,從懷中摸出一本冊子來,說道:“這是《笑傲江湖曲》的琴譜簫譜,請小兄弟念着我二人一番心血,將這琴譜簫譜攜至世上,覓得傳人。這《笑傲江湖曲》倘能流傳於世,我和曲大哥死也瞑目了。”
“前輩儘管放心就是了。”趙開雙手接過曲譜,躬身鄭重回道。
“好了,後事都已經豐富完畢了,劉賢弟就讓我們奏上這最後一曲,《笑傲江湖》吧!”
“甚好,甚好。”
趙開聽瑤琴中突然發出鏘鏘之音,似有殺伐之意,但簫聲仍是溫雅婉轉。過了一會,琴聲也轉柔和,兩音忽高忽低,驀地裡琴韻簫聲陡變,便如有七八具瑤琴、七八支洞簫同時在奏樂一般。琴簫之聲雖然極盡繁複變幻,每個聲音卻又抑揚頓挫,悅耳動心。
趙開聽得是血脈賁張,又聽了一會,琴簫之聲又是一變,簫聲變了主調,那七絃琴只是玎玎璫璫的伴奏,但簫聲卻愈來愈高。此時趙開心中卻是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酸楚,側頭看一旁的曲非煙時,只見她淚水正涔涔而下。突然間錚的一聲急響,琴音立止,簫聲也即住了。
霎時間四下裡一片寂靜,唯見明月當空,樹影在地。
曲洋的心脈先前早已是被左冷禪震碎,而劉正風也是深受重傷,兩人本就都是活不了多久的人了。兩人最後合力彈奏完這曲《笑傲江湖》之後,便是各自撫掌大笑,最後便雙雙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趙開站直身子,朝着曲洋、劉正風兩人深深鞠了個躬,之後便是走上前去,伸手闔上了他們的雙眼。爲了心中所追求的的東西,而不顧世俗的指責和迫害,這兩人都是值得讓人尊敬的。
“爺爺!爺爺,不要丟下非非不管啊!”
“非非,讓曲前輩安息吧,你這樣子,曲前輩會走得不安心的。”趙開伸手一把把感情失控的曲非煙拉到懷中,任由對方如何捶打,就是不放手。
“爺爺!我一定會爲你報仇的。我會讓嵩山派的那些狗賊血債血償!”曲非煙咬緊牙關,恨恨說道。那口銀牙甚至因爲用力過猛,而咬出了血來。
“女娃娃好大的口氣,竟然想要我嵩山血債血償,你怕是沒這個機會了。”只見一旁石壁後竄出一個身影,幾個閃爍便是到了趙開面前,冷笑道。
“左大掌門的鼻子可是好用的緊,這都讓你追上來了。”趙開嗤笑道。
來者,正是五嶽劍派盟主,嵩山派掌門人左冷禪。
“曲洋這個魔頭和劉正風這個叛徒都已死了,倒是便宜他們了。不過你們這兩個小雜種今天可是跑不了。”左冷禪看了一旁早已經失去呼吸的曲洋二人一眼後,便轉過頭來對趙開獰笑道。
“趙大哥,你功夫比我好,你快逃,不用管我了。”曲非煙連忙從趙開懷中掙扎出來,拔出腰間的兩把短劍,擋在趙開面前,一臉的絕然。
“傻丫頭,你要是出了什麼不測,到了九泉之下我怎麼和你爺爺交代。再者說了,在沒有你的江湖,我又怎能笑傲!”趙開阻住了曲非煙的動作,拉住她的小手,說道。
“左掌門,我們再見了!”趙開伸出另一隻手衝着左冷禪微笑地搖了搖,只不過那笑容看的令人發寒,即使是手中已經不知沾了多少人血液的左冷禪也是感覺到了一陣逼人的寒意。
趙開話音剛落,左冷禪甚至還來不及做出什麼反應,便只覺一陣強光襲來,晃得眼睛都是睜不開,待到這陣強光消失時,哪裡又還有趙開和曲非煙的聲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