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辭正在房間裡研究傀儡, 突然聽到敲門聲。他下意識用法術,等擡起手時,纔想起自己如今修爲全失, 已經沒有法術了。
牧雲歸等在門外, 屋裡許久沒有動靜。她正要再敲門, 面前的木門突然從裡面拉開。牧雲歸沒有防備, 一眨眼就看到一顆拆了一半、七零八碎的頭, 很是嚇了一跳。她暗暗翻了個白眼,無奈道:“你寧願更改機關,讓它來開門, 也不願意自己走這兩步是嗎?”
江少辭點頭,是的。傀儡人被江少辭拆開腦殼, 按理是不能活動的, 但牧雲歸忽然敲門, 江少辭沒有法術,又不想自己動, 便在傀儡人腦子裡搭建了一個臨時機關,專爲了給牧雲歸開門用。
傀儡人同手同腳地回到屋裡,江少辭一邊恢復剛纔修改的機關,一邊漫不經心問:“怎麼了?”
牧雲歸抿了抿脣,頗有些難以啓齒:“他們開始收集蒲公英和蝴蝶了。”
江少辭手一抖, 險些把傀儡人的頭擰歪。江少辭手掌搭在傀儡人的頭蓋上, 一時又好笑又無奈:“他們還真信了呀?”
這件事已經離譜到連始作俑者聽了都吃驚的程度。牧雲歸嘆了一聲, 坐在桌邊, 拿起一個機關輕輕擦拭:“是啊。任務是東方家發出來的, 東方汐該不會真的打算將什麼人的腿打斷吧?”
江少辭口吻輕忽,無所謂道:“那就是她們的事情了。”
斷腿算什麼, 爭霸賽那天,東方漓偷用風刃符時,可是衝着牧雲歸的命去的。她將牧雲歸的腿劃傷,而江少辭只是讓她斷一條腿,已經對她十分仁慈了。
牧雲歸用帕子擦拭傀儡零件,良久未語。江少辭瞥了一眼,挑眉:“你該不會憐憫那些人吧?”
牧雲歸搖頭,微微嘆氣:“不是。”
她只是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她覺得江少辭聰明、冷靜、隱忍、果決,這些確實是他的優點,但如果這些品質,出現在一個反派身上呢?
一個有天賦的魔頭,殺傷力可比惡霸兇徒之流強大多了。牧雲歸救了江少辭,所以他對她耐心和善,多方護持。然而對於另一個陣營的人來說,江少辭這種人一定非常可怕吧。
他恩怨分明,但也睚眥必報;他能僅靠一場比賽就掌握對手的出招路數,也能想都不想就送一個人上絕路。他的優點同時是他的缺點,肆意恣睢,絕情狠辣,只看你是不是他所護的短。
他這種人,若走正道,必是泰山北斗,中流砥柱;若入魔道,便是仙門浩劫,傾天之禍。
江少辭取了塊魔晶,慢慢放入傀儡人腦殼中,意味不明問:“那你嘆什麼氣?”
“沒什麼。”牧雲歸說完,忽然擡頭,十分認真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善惡感模糊,做事全憑自己喜好,更沒什麼道德約束。如今我自身難保,無法允諾你什麼,但我希望,將來無論你走到哪一步,都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江少辭聽到這些話,怔了下,隨即嗤笑:“後悔?我怎麼會後悔。”
牧雲歸剛纔停頓分明是感覺到他的危險了,他以爲她會像那些老學究一樣擺大道理,或者像那些僞君子一樣粉飾太平,可是她什麼都沒有,反而勸他,不要做後悔的事情。
可笑,他爲何要後悔?他已經被剝奪一切,葬入深淵,他能活着站在這裡完全是個意外。他活在世上的每一天都是爲了復仇,爲此,無論付出什麼他都不在乎。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怎麼可能會有“悔”這種情緒。
“那再好不過。”牧雲歸彷彿沒聽出江少辭語氣中的嘲諷,依然誠摯認真地看着他,“雖然你總說不在乎,可是我覺得,你一定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你生來出衆,不要辜負你自己。”
江少辭聽後嗤笑。他放下傀儡,回頭,冷冷地看着她:“你認識我嗎,你知道我是誰嗎?我自己都不覺得我有理想,你憑什麼替我應承?”
“你不會。”牧雲歸聲音很輕,卻十分堅定。她靜靜望着他,睫毛動了動,淺淺笑了:“第一次見你時,你用自己的身體替我擋魔獸,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個有情有義之人。這個世上有好人也有壞人,有恩人也有仇人,但唯有一個你。我並不是要勸你什麼,只是希望將來發生衝突時,你不要被仇恨裹挾,做出違背自己內心的事。”
江少辭諷笑,他和傻白甜討論這些實在是失心瘋了。報仇就是他心之所願,他永遠不會後悔。
無論付出什麼。
這個話題敏感,說完後兩人都沉寂下來,屋中氣氛凝滯。這時候傀儡人突然啓動,它眼睛裡滴地發出一陣紅光,張開嘴道:“今日啓元四千二十年五月十八。夫妻吵架老不好,一定是……”
它話沒說完,被江少辭一巴掌拍到後腦門上。傀儡人眼睛裡的光閃了閃,安靜了。
牧雲歸沒料到傀儡人突然說話,而且不知道根據什麼把他們倆人定義成“夫妻吵架”。牧雲歸剛纔只是沉默,現在就變成尷尬了。她站起身,說:“我今日劍法還沒練,我先出去了。”
江少辭也默默點頭。牧雲歸站不下去,飛快往外走,她推開門,正要跨門而出,就聽到江少辭在屋中說:“他們狗咬狗,按道理會內鬥一段時間。但難保不會有人鋌而走險,這幾天不要出門了。”
牧雲歸點了點下巴,輕聲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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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家。
南宮玄從外面回來,一進門就被人攔住。侍從對着他行禮,恭聲道:“三少爺,家主有請。”
他們嘴裡說着“請”,但看語氣和姿態,顯然沒給南宮玄留拒絕的機會。南宮玄沒有抵抗,跟着他們去見南宮彥。
一進別院,立刻嗅到一股淺淡的薰香。南宮彥坐在竹林中,穿着素色大衫,褒衣博帶,正悠悠撫琴。
琴聲幽咽低迴,餘音陣陣,南宮彥一邊拂動琴絃,一邊說:“聽聞東方大小姐不慎摔斷了腿,我聽着都揪心,不知東方家主可好?”
前兩天傳來消息,東方漓練劍時不小心斷了腿,這段時間臥牀靜養,閉門謝客。南宮彥聽到後準備了厚禮,讓南宮玄今日登門探望。畢竟未婚妻受傷,南宮玄若不表示些什麼,就是他們南宮家失禮了。
南宮玄非常清楚,南宮彥讓他探病是假,刺探東方家底細纔是真。南宮玄垂着眼睛,說:“回父親,兒子今日並沒有見到東方家主,只見了東方漓。但東方漓在養病,不方便說話太久,兒子只隔着屏風問候了一二,就出來了。”
“哦?”南宮彥手指勾弦,發出長長一道顫音,“她的傷嚴重嗎?”
“東方漓腿上蓋着錦被,我也不好細看。但她確實待在牀上,無論做什麼都需要侍女搭手,看起來像是真的斷了腿。”南宮玄說完,詭異地頓了頓,低頭繼續說,“而且,兒子去時正好撞到侍女送藥。藥碗裡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材料,東方漓很不情願,但還是都喝了。”
南宮玄說話時,腦海裡又浮現起那時的情景,嘴角不由抽搐。他已經用語言美化許多了,實際上,那何止是稀奇古怪。
不知道是什麼的草藥煮得稀爛,上面漂浮着各種昆蟲的翅膀、斷肢、器官。南宮玄自認見多識廣,看到那碗藥的時候也直犯惡心,他實在不知道東方漓是怎麼喝下去的。
其實最開始南宮玄也不相信,身爲修士,出生入死與天搏命,怎麼可能把腿跌斷?去東方家前,南宮玄同樣覺得東方漓在裝病,但是他進門後觀察了許久,實在看不出表演痕跡。
莫非東方漓的演技已經精湛到如此程度了?後面她更是當着他的面喝了一碗離譜到離奇的藥,若說爲了做戲,東方漓也太捨得下本錢了。
南宮玄漸漸動搖,莫非,東方漓真的斷了腿?
南宮彥聽後,嗤笑一聲,琴絃在他指下發出一道尖銳的毛刺聲,突然崩斷。南宮彥揮袖起身,冷冷道:“滑天下之大稽。連戲都準備好了,她們可真是把我當傻子。”
按東方汐給他那部功法裡的說法,要想身輕如燕,就要人爲打斷腿骨,塞入棉絮,輔以各種會飛的動植物。這簡直是笑話,堂堂萬年前的功法,怎麼會寫出這種智障的內容?不用懷疑,這一定是東方汐想要獨吞功法,所以把內容改了。
東方汐要改也不改得合理些,竟然搬出這種三歲小兒都不信的可笑說辭。她們裝的還挺像,爲了騙南宮彥相信,竟然當真收購蒲公英、棉絮等物,甚至不惜讓嫡女喝下湯藥。
然而,她們太小瞧南宮彥了。她們做的越真,動作越大,南宮彥越不信。南宮彥自認爲猜到了東方家的陰謀,冷笑連連。他瞥了南宮玄一眼,說:“阿玄,這些年我忙於修煉,很少關心你的功課。你最近修行可有不懂的地方?”
南宮玄低着頭,脣角劃過一絲冷笑,聲音依然畢恭畢敬,說道:“謝父親關心,兒子修行一切順利。”
“那就好。”南宮彥不緊不慢道,“東方漓對你十分上心,還拿出自己家族的資源供你修煉,可見對你用情至深。但她終究要嫁入南宮家爲婦,你應當明白吧?”
南宮玄垂着眼睛,沉聲說:“兒子明白。”
琴毀了,南宮彥再無閒情雅緻,揮揮手示意南宮玄離開。等南宮玄走後,親衛從竹林中走出來,低聲問:“家主,三少爺說的話可信嗎?”
“一半一半吧。”南宮彥淡淡道,“怪我之前疏忽,養大這麼一個狼崽子。最近派些人手盯着他,小心他和東方家裡應外合。地圖的事,就暫時不要告訴他了。”
親衛抱拳應是,隨後問:“家主,功法還在東方家手裡,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南宮彥笑着折斷旁邊一根竹子,幽聲道:“既然你們不仁,休怪我不義。東方汐,我給過你機會的。”
在不遠處的東方家,親信同樣在問東方汐:“家主,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這幾日結界又減弱了,往常魔獸知道這裡有結界,從不往天絕島周圍遊。可是現在,外海波動頻繁,昨日更是發現好幾只大型魔獸在附近出沒。
功法只是錦上添花,但出海地圖是存亡關鍵。東方汐拿出前幾日南宮彥刻錄給她的地圖,看了看,冷笑:“呵,他這圖騙騙沒出過海的小孩子還行,想要騙我,癡心妄想。這些地方根本不可能分佈成這樣,但凡在海上生活兩年,就知道礁石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如此沒常識的地圖,像是壓根沒出過海的人隨便畫的,怎麼可能是真品?這多半是南宮彥偷偷修改時,不慎左右矛盾了。呵,南宮彥爲了獨吞地圖,竟如此敷衍於我,簡直欺人太甚!”
親信聽了也十分鬧心,她肅着臉,沉重道:“原版地圖已經毀了,地圖到底是什麼樣,全憑南宮彥一人說了算。就算我們找上門,恐怕他也不會承認。”
東方汐用力捏碎玉簡,簡直恨不得手裡攥着的是南宮彥的頭:“這個僞君子,真小人。枉我真心以待,給了他真實的功法。呵,他能出爾反爾,我就不能嗎?”
“家主,您是想……”
東方汐將手心的粉末揚到地上,輕輕眯了眯眼:“天絕島又不是他們南宮一家說了算。他想要獨吞地圖,我們奈何不了他,有人可以。”
親信驚詫:“家主,您是想……”
“許久沒和西門家主敘舊了。”東方汐冷笑着,說,“去給西門家主下請帖,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親信緊緊皺着眉,東方汐爲了反制南宮彥,就引入西門家,親信總覺得會引狼入室。但東方汐已經執意,親信不好再勸,只能出去安排。等人走了,東方汐叫來侍女,問:“大小姐呢?”
“大小姐剛剛睡着了。縫入金絲後大小姐的腿似乎很難癒合,時不時就要疼醒。昨天小姐被折磨了一夜,剛纔喝了止疼藥,才終於合了會兒眼。”
東方汐點點頭,毫無心疼之色,反而擲地有聲說:“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只要她熬過來,日後就能和牧雲歸一樣神出鬼沒。這段時間讓她安心養傷吧,外面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告訴她。”
侍女點頭應諾,悄聲走了。敲打了侍女後,東方汐才終於安下心。
東方漓對南宮玄執迷不悟,以前看在兩家合作的份上,東方汐沒有管,但現在卻不能放任下去了。東方漓不知道怎麼了,一遇到南宮玄的事情就沒有理智,爲了防止她將東方家的機密泄露給南宮玄,這段時間,還是先瞞着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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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月相晦朔,入夜後海面上再沒有任何光亮。海洋廣闊無垠,白日美不勝收,此刻卻像是一隻深淵巨獸,黑沉沉的海面帶給人無窮壓迫感。浪花一陣陣拍打在海岸上,彷彿野獸喉嚨深處的嗚鳴。
牧雲歸坐在窗前,正在看書。外面突然起了風,燈光劇烈晃動。牧雲歸連忙穩住燈罩,起身去關窗。
她站在窗前,面容平靜,忽然擡眸看向上方。
院落中毫無預兆落下無數道攻擊,落在禁制上,立刻激發出一陣尖鳴。牧雲歸旋身躲開攻擊,她拿起桌案上的劍,縱身朝外躍去。
背後的牆壁驟然坍塌,露出後面衆多拿着鐵爪的黑衣人。牧雲歸落到院子中,目光緩緩掃過四周,默不作聲拔劍。
攻擊大多數是衝着牧雲歸來的,廂房眨眼間就被拆了,正房倒還完好無損。身後的房門悠悠開了,江少辭站在後面,眼眸掃過院牆上、屋頂上的黑衣人,無聲一笑:“都這麼晚了,還有客來?”
黑衣人比手勢,冷聲道:“別和他們廢話,動手。”
衆多黑衣人在房頂上拋出鐵索,院落立刻被四面八方的銀光籠罩。牧雲歸只來得及對江少辭喊了句“小心”,就被動捲入戰局。她揮劍擋住一隻鉤爪,鉤爪上的機關會動,忽然四爪彎曲,牢牢攥緊牧雲歸的劍刃,猛地旋轉起來。
對方本想借此奪走牧雲歸的武器,但牧雲歸併沒有放開劍柄,而是跟着旋轉,白衣像蓮花一樣翩躚散開。鉤爪上的力道被卸去,不等對面的人反應,牧雲歸彎腰踢出一腳,將鉤爪上機關踹開,隨即抽劍,反手一劍把鉤爪後的鐵索砍斷。
黑衣人本以爲必勝的一擊失敗,他們變化隊形,再次向牧雲歸拋來鐵爪長索,看樣子是想活捉牧雲歸。牧雲歸像是一陣風,在縱橫交錯的鉤爪中側身、彎腰、躲閃,輕巧至極。黑衣人用鐵索困着牧雲歸,忽然從身後拿出一個飛鏢,用力朝牧雲歸擲去。
足有臉盆大的飛鏢旋轉着朝牧雲歸襲來,外面的鐵索明明已經結成蜘蛛網,但牧雲歸在地上一點,竟然凌空自起,穿過鐵索,輕輕一腳踩在飛鏢上。飛鏢被改變了飛行方向,驟然朝地上砸去,一路火花四濺,砍斷了不少索鏈。
鐵索斷裂,牆壁上的黑衣人失力,一個個跌下牆面。人在墜落時本能慌亂,空門大開,就在此時院中有箭矢飛過,一箭一個,還不等那些人落地就已經斷了氣。
牧雲歸腳尖落地,江少辭也剛好放下弓箭。黑衣人沒想到他們精心準備的伏擊,纔剛開始就折了一半的人。剩下的人對視一眼,放棄遠攻,而是突然拔刀,衝過來近戰。
雙方都知道這一戰你死我活,所以動手時都不留後路。生死之戰和擂臺搏鬥顯然是兩碼事,這些人訓練有素,好些還是體修,打起來非常吃力。牧雲歸費力地格擋住兩個人的刀刃,她的手不斷下降,眼看對方的刀就要刺中她,劍刃上的力道突然一鬆。
牧雲歸擡頭,發現那兩個黑衣人脖頸上閃着寒光,咕嚕嚕往外冒血。寒光猛地抽回,兩個黑衣人軟綿綿倒下去,露出後面的江少辭。
江少辭雙手握着短刀,錚然一聲收回自己身側,挑眉問:“還行嗎?”
牧雲歸搖頭,甩幹劍刃上的血,和江少辭背靠背而立。牧雲歸目光掃過四周,冷聲問:“你們是誰,奉誰之命來殺我?”
黑衣人將他們團團包圍,完全無動於衷:“等你來了,就知道我們主子是誰了。”
說罷,他們再次圍攻上來,兇狠利落不多話,是一幫非常合格的殺手。牧雲歸擋住他們的刀劍,另一手凝出冰刺,手指一彈向對方腹部飛去。好幾個黑衣人被刺中,紛紛倒地。
一陣大風掀起,深不可測的天空忽然掉下來一滴雨。牧雲歸擦去臉頰側的雨水,冷冷道:“西門家和南宮家素來不對付,什麼時候,你們兩家走得這麼近了?”
他們全身用黑衣籠罩,一句話不肯多說,但還是被牧雲歸認出來了。這裡面好些是西門家的人,西門家做武器生意,這麼大的手筆,唯有他們拿得出來。
黑衣人見身份暴露,動手越發狠厲。牧雲歸和江少辭畢竟人少,而江少辭還沒有修爲,只能近身作戰。這一場打的非常激烈,雨漸漸下大了,牧雲歸了結了最後一個黑衣人,鮮血和雨水一起濺到牧雲歸臉上。牧雲歸擡手擦臉,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她擡頭,望向無垠蒼穹。
雨水敲打在結界上,發出密集細碎的聲音。島嶼被雨水籠罩,所以牧雲歸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不尋常的地方。
那些砰砰砰的聲音,不只是雨水敲打出來的,更多的,是魔獸!
牧雲歸擡頭望去,只見水波一樣的結界之外,密密麻麻圍繞着許多飛鳥。那些變異的大鳥接連不斷撞擊着結界,結界一陣又一陣閃爍,狀況非常不妙。
牧雲歸想法剛落,上空突然響起一陣尖銳的警報聲,警報穿透力極強,瞬間將所有人驚醒。島民們不明所以,出門查看情況,他們對着天空指指點點,隨即,天絕島所有人畢生難忘的一幕出現了。
萬年來始終盡職盡責保護着天絕島的結界發出淺白色的瑩潤光輝,在漆黑的海面上,如同一株美麗而脆弱的萌芽。隨即,光芒消散,結界自上而下快速消融。
外界的魔氣洶涌而入,海水驟然掀起驚濤駭浪。可怖的魔鳥怪叫着,鋪天蓋地朝天絕島俯衝而來。
牧雲歸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黑鳥,頭皮一陣陣發麻。然而這還不止,海水之下傳來一聲聲悠長的鳴叫,聽的人寒毛直立,脊背發冷。那是海洋霸主對弱者天然的壓制,許多黑影從海水中游出來,爬上岩石,飛快朝陸地靠近。
海底果然進化出會上岸的魔獸了。上有魔鳥,下有海獸,天絕島瞬間變成一座人間煉獄。
牧雲歸家在最外圍,最先受到魔獸攻擊。牧雲歸倉促躲閃,逃過又一隻魔鳥的利爪,不可置信道:“四大家族在做什麼,結界好端端的,爲什麼會突然消失?”
結界如果是被魔獸擊破的,應當先出現蜘蛛紋路,然後不堪重負崩裂,而不是像冰層一樣驟然融化。
江少辭側身踹開一隻怪鳥,他回頭時突然眼睛一凝,指向黑暗中的一行小紅點。
“你看那裡。”
牧雲歸順着江少辭的手指回頭,看到海岸線旁邊,一行火把正在半空中飛快穿梭。順着他們的路線,隱約可以觀察出來,那是一艘巨大的船。
牧雲歸驚詫一瞬,猛地反應過來。那是南宮家的方向,他們席捲了天絕島所有靈石,提前熄滅護島結界,想要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