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視生命的人,往往總可以在這個世界裡淡然的活着。
阿卡瑪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多殘忍,因爲在他看來,不會魔法的未開化的地球人,根本就算不得人類。阿卡瑪很輕易的就讓張揚自己退開了。如果張揚不退開,那就只能被阿卡瑪身上的無影無形的火焰直接燒的連灰都不剩了。
張揚躲開炙熱的同時,也看到了阿卡瑪平淡如水的表情。他很想伸手救下郭升和他的“哥們兒”,可惜,他已經來不及了。
只是那麼一瞬間,整個教室裡,除了阿卡瑪和張揚,再無旁人。
就像是眼花了一般,郭升他們,就像是憑空消失了。
張揚嘴角抽搐了一下,心猛地一揪。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阿卡瑪殺人,卻是第一次遇到因爲自己的重生,而導致的自己認識的人的死亡。
阿卡瑪雙手抄進口袋裡,看着張揚,嘴角浮起一絲笑。“不錯,繼續努力。千萬不要變成人魔。我也不介意把事實告訴你,你不變成人魔,我的老師還能保你靈魂不死,你若變成人魔,縱然法皇再世,也救不了你。”
“事實?”張揚忽然就對阿卡瑪產生了許多厭惡。即便他也覺得郭升這樣的渣子活着是浪費糧食,但殺人如麻至此,他無法接受。冷冷一笑,張揚又道:“唯一的事實,就是你已經變成了女人!或者也已經被哪個男人給上了?”
阿卡瑪臉色猛然一寒。
教室裡,立時酷熱難當。
張揚卻依舊笑着,“你想殺掉我嗎?”
阿卡瑪呆了一下,咬着牙收斂了氣勢。她當然不能傷害張揚,張揚可是安納爾重生的關鍵。
張揚心情不太好,也沒興趣再打掃衛生,直接丟了掃把,背起書包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的對阿卡瑪說道:“別在老子面前囂張。老子就算強姦了你,你又能怎麼樣?”
可以想象阿卡瑪綠油油的表情,張揚心中就會痛快許多。然而,到底還是煩惱的事情居多。想想自己難得重生了,竟然還要面對不久一次的試卷發呆,還要每日裡來着學校裡混日子,還要每日裡提防着被人算計,更要琢磨着什麼時候才能擺脫惡魔和安納爾,重新獲得真正的自由。
人,活着太累。
三歲的張彤見到張揚放學,就會親切的叫一聲哥哥,張揚會習慣性的摸摸她的腦袋,以示疼愛,然後回到房間裡,跟魅魔舌吻。
魅魔今天的胃口不太好,只是稍微吸食了一些張揚體內的惡魔的魂力,也就吃飽了。心不在焉的拿起書來,看也看不一眼,問張揚:“有沒有小夢夢的消息?”
“沒有。”張揚說道。
“沒事兒幫我打聽一下好不好?”魅魔又道:“惡魔有限公司其實也不遠。”
“是不遠,才幾百里路而已。”張揚冷冷的說罷,又厭煩道:“我說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老子煩着呢。”
魅魔給了張揚一個白眼,也不介意張揚的莫名其妙的憤怒。慵懶的伸個懶腰躺下來,說道:“在外面受了氣就回家裡來對女人發火,算什麼男人。”
“你……你是我的女人啊?”張揚氣急反笑,忽然伸手,抓住了魅魔的胸部,誇張的揉了兩下。“老子要不是處男,早就上了你這個犯賤的惡魔了!”
魅魔笑着,眼神裡滿是怒意,卻擋不住她表情的豔光四射。“我是犯賤,咱們趕緊睡吧,我最喜歡你在夢裡捏我這裡了。”她指着自己的胸部。“又不是女人,那麼在乎第一次,多沒必要。”
張揚把手抽回來,“我是個純潔的高尚的人,怎麼可能會隨便跟人發生關係?”這話說出來,張揚自己都覺得牙酸。丟下書包攤開課本,在開飯之前,要努力多讀書,免得考不上初中。
魅魔終於還是忍不住鄙視張揚,她已經瞭解到,在這個地球上,重生一次的人,要是連初中都考不上,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這個人是個豬頭。
“不要擔心,用魅魔之惑,閱卷老師會給你高分的。”魅魔說。
張揚隨手把一本書狠狠的朝着魅魔砸來。“別吵!沒看老子忙着呢!”
魅魔真的成了張揚的出氣筒,每天要不歇斯底里的吼她兩嗓子,這日子就沒發過。好在房間裡也被魅魔下了魔法,裡面就算鬧得天翻地覆,外面也不會聽到任何聲音。——這自然也就更讓張揚肆無忌憚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張揚自己都有些厭惡自己了,好幾次想要忍耐,卻都忍耐不了。更嚴重的,就是每次見到魅魔,就會無名火起。他知道,自己真的已經厭倦了每天回來都會看到魅魔的日子。
次日上學,郭升等人“失蹤”的事情,自然引得這些人的父母前來學校尋找,不過,連個渣都尋不到,不論是家長還是校方,都無能爲力。杜維的老爹,杜校長也詢問了張揚關於郭升等人的事情。因爲有人說郭升在張揚值日的時候來了教室。張揚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郭升去哪了,杜校長等人也無可奈何。畢竟,沒人會懷疑張揚或者與張揚有關的人殺了郭升他們。
事後,張揚又被許豔叫到了辦公室,原因無非是因爲教室裡的衛生沒有打掃好。
許豔並沒有說太過嚴重的話,只是要張揚今天再次值日而已。可即便如此,張揚也怒了。他知道自己發火發的有些莫名其妙,但仍然還是忍不住。他鄙夷的看着許豔,說:“我要是不值日呢?你想把我怎麼樣?”
許豔呆了。“我……你……”說着,竟然面紅耳赤。被學生如此質問,許豔有些措手不及。
張揚自己也呆了一下,之後苦笑起來。“不好意思,我……我最近心情有些不太好。”嘆一口氣,張揚又看了看許豔,忽然心生悲憐。遲疑一下,說道:“有時候,金錢並不能取代一切。爲了金錢背叛自己的親人和愛人,不值得。”說罷,張揚轉身走了出去。
走在喧囂的校園裡,仰頭看着天,張揚有些頭暈目眩的感覺。重生的他,沒有重生者的自在,沒有重生者的美好未來。他累了。至少他是這麼認爲的。
回家時,路過麗麗美髮屋,張揚看到瑤瑤跟付東林說說笑笑的親暱,訕笑起來。這兩年來,魅魔的力量已經被張揚徹底融合,走在路上,他都可以輕易的感覺出從自己身邊經過的人內心深處的喜怒哀樂。
所以,他也感覺到了瑤瑤的幸福。
自然也感覺到了父母家人的惆悵。
這個年代的初中,還不是完全免費,至少在小城市是這樣。口口聲聲說免了學費,可“書本雜費”卻也讓捉襟見肘的張家發愁了。
張揚沒有心情再去看書,把霸佔了牀的魅魔一腳提成了黑影,自己躺在牀上,看着窗外繁星,張揚沉默着,什麼也不想說。莫名的,腦子裡就浮現出了阿卡瑪兩次如雲捲雲舒一般飄逸又淡然的殺人的情景,已經魅魔和夢魔殺死的那兩個小青年,張揚就覺得心裡十分堵得慌。彷彿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一般壓抑。
黑影重新凝聚成了魅魔的身體,她慵懶的坐在桌上,看着發呆的張揚。良久,嘴角微微上揚。又嘆一口氣,說道:“安納爾,你好狠的心啊。”
張揚轉頭看向魅魔,眉頭微微擰着。
魅魔又道:“吉爾丹竟然被你殺了!”見張揚一臉狐疑,魅魔解釋道:“揚揚,難道你沒發現自己有些變化嗎?沒發現自己的脾氣變壞了嗎?”
張揚無力的閉上了眼睛,“那還不是因爲你?你趁早滾蛋,我的脾氣就會變好了。呵,我不明白,我的脾氣好壞,跟吉爾丹死沒死有什麼區別?”
魅魔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吉爾丹應該是被安納爾殺死了。這一點,在之前我就懷疑了。那次攻擊我的吉爾丹封印的力量弱了很多,而且,封印手法也有些生澀。顯然不可能是吉爾丹本人在使用。現在,你的脾氣變得跟惡劣,就好像被壓抑了很多天的痛苦,總也無處宣泄,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憤怒和不滿,對身邊的任何事,都充滿了奇怪的敵意……”
張揚呆了呆。原本他自己都不是很明白自己的脾氣爲什麼會莫名的就暴躁起來,此刻,經魅魔一說,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好像確實有些“憤世嫉俗”之類的感覺。
魅魔輕輕的笑了,笑的竟然很是惆悵很是憂傷。“人死了,精神不死。吉爾丹,到底是領悟了奧義魔法的魔法師。”
吉爾丹的精神不死,寄託在了張揚的身上。這種精神,不會直接控制張揚,只會影響他。
奧義聖徒吉爾丹,一直是魔法界中除了法皇之外的最知名的人物。他和安納爾,原本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曾經一起投奔名師,一起學習魔法,研究魔法。不過,最後,吉爾丹試圖找到真正的光明魔法,用來拯救這個可悲的世界。——他是個悲觀主義者,認爲這個世界已經墮落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而安納爾,卻是個唯利主義者,他選擇了黑暗魔法的道路。
多少年來的感情糾葛和爭鬥,最後在《銀書》裡,在張揚的體內,兩大絕世傳奇人物,結束了這場持續了很多年的爭鬥。吉爾丹死了,魅魔深信不疑。
吉爾丹死了,可吉爾丹的精神,卻附在了張揚的身上。這樣,即便張揚也死了,身體被安納爾獲得,吉爾丹的精神詛咒,也會時刻折磨着安納爾,甚至徹底改變安納爾。
聽魅魔說的嚴重,張揚脊背嗖嗖發涼。“難道……你不覺得我意志堅定,不會被影響嗎?”
魅魔只是給了張揚一個不屑的微笑,算是回答了張揚的問題。好大一會兒,魅魔又笑道:“我不知道在地球上會怎樣,只知道在阿爾法星以及其他的魔法星球,一個懷着‘拯救世界’的念頭活着的人……是會被嘲笑的。哦,奧義聖徒是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