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領導彙報不能拖泥帶水,最好直接說結果,一下子能引起領導的重視。
果然,李志國很感興趣,他盯着文光耀笑道,“在省報上發稿,呵呵,我印象當中,還是八九年前的事了。”他眉頭緊皺,眼望窗外,“當時還是因爲計劃生育上了報紙,呵呵,欒爲民欒鎮當時還是計生助理,我當時還在辦公室幹交通。”他臉上的表情又生動起來,又彷彿不勝唏噓。
但他馬上從回憶中走出來,“行,這是好事,報紙出來後你拿給譚書記看看,”李志國笑着囑咐道,“宣傳辦這下也得跟我們學習,裡面你肯定下了不少功夫,光耀,辛苦了。”李志國又表揚道。
短短一句話,讓文光耀感覺到了自己的功夫沒有白花,心思沒有白費,領導的表揚,也是日後工作的動力。
兩人正說着,安志傑和蔡江波一前一後走了進來,李志國當場表揚道,“光耀這次去省裡學習,馬上就在省報上發了一篇文章,江波,你也得多寫多練。”
蔡江波有些不自然地笑着點點頭,文光耀敏銳地注意到,李志國沒有提安志傑,而安志傑臉上掛着笑,表情也沒有什麼變化。
“典型引路”,這也是一種領導方法、工作方法,文光耀暗想,可是劍有雙面,也會引起人的妒忌和反感,但願蔡江波心胸大一些。
“看我這個腦子,”李志國剛走出門去,又轉身走了回來,“正好你們三個都在,你們把資料室收拾一下,把最裡面的那間用檔案櫃擋起來,”他看看文光耀,“一直住組織辦也不是那麼回事兒,今天就搬下來吧。”
李志國說完,就轉身離開,安志傑笑着對文光耀說道,“光耀,你都趕上譚書記了。”
“譚書記?”文光耀有些不解。
“鎮裡只有楊書記、程鎮、譚書記纔有單獨的宿舍。”蔡江波沉着臉,“王鎮是正科,也還把辦公室當宿舍。”他的口氣彷彿文光耀幹了什麼壞事似的,又好象文光耀破壞了公平公正的秩序。
讓他這麼一講,文光耀想想好象也不太合適,他剛要說話,安志傑把話接過去,“資料室也不是單間,還是陰面,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他轉身從鐵皮櫃子的抽屜裡拿出鑰匙串,仔細地看了看上面貼着的標籤,然後解下其中的一把,遞給文光耀說,“這是資料室的鑰匙,你留着吧。”蔡江波捶捶腰,沒有再說什麼。
幫人幹活,還說怪話,活幹了,卻沒有人領他的情,這真的不是聰明的做法,文光耀看看蔡江波。
三人來到資料室門口,文光耀打開門,一股黴味又飄了出來,安志傑走進去,把窗戶都打開,“光耀,你住進來得勤通風,來,先挪這個櫃子。”
三個人一起動手,很快墨綠色的檔案櫃就形成了一道牆,把最裡間與外面兩間分隔開來。
安志傑把外面電腦桌上亂堆亂放的雜誌報紙都放到地上,“呵呵,這還有一張牀頭桌,嗯,再把這風扇搬過去,呵,就齊了。”
大家一通收拾,又從三樓把文光耀的牀和鋪蓋卷收拾下來,隔開的“單間”馬上有了單人宿舍的模樣。
“辦公室有人沒有?上訪。”門外面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三人嚇了一跳,都趕緊走出門去,李志國聞聲也從自己辦公室裡走出來,大家一看,卻是崔寶森笑呵呵地站在門口。
“大週末,你也不休息,上什麼訪?不接待!”李志國明白崔寶森的稟性,也開起了玩笑。
崔寶森笑呵呵地說道,“我就是要上訪你們辦公室,好不容易歇個週末,都在家裡陪老婆孩子,你們週六週日還往這跑,你們自己說說,辛苦不辛苦?。”
他明着批評暗裡表揚,把李志國也逗樂了,“你不也回來了,今天不值班吧?”
“我不值班,跟你們辦公室學習。”崔寶森笑呵呵地說道,“行了,你們忙吧,”他看看安志傑、蔡江波和文光耀,轉身朝自己辦公室走去。
“我去打個電話,讓收破爛的把這堆東西收走。”蔡江波這時臉上慢慢有了笑容,“這樣還看着利索些。”
文光耀急忙感謝道,“安哥、蔡哥,謝謝,中午都別走了,給我溫溫鍋。”他笑着開起了玩笑。
溫鍋,又稱“暖房”、“燒炕”,是海西的老傳統,指新房建好後搬入新居,邀請親朋好友前來認門,親朋好友大多帶着禮品前來,這幾年卻變成了直接給紅包,而主人中午要設宴款待大家。
“中午不行,”安志傑笑道,他看看走出去的蔡江波,“今天中午得去丈母孃家,老丈人一早就去趕集買鮁魚,中午包鮁魚餡餃子,呵呵。”
“行,那改天再請,反正我們進了一個門,也是一家人,天天見面。”文光耀笑道,他見安志傑堅決,也不勉強,自己也想上午進趟城,去看一下吳卓然的父母。
文光耀又拿來拖把,把地上裡裡外外都拖了一遍,又從辦公室拿來抹布,把窗臺和窗子也抹了一遍。
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光耀,電話。”安志傑在大辦公室喊了一聲。
文光耀趕緊跑過去,電話卻是吳卓然打來的。他看看安志傑跟蔡江波,還是走到資料室才接起電話。
“你在政府還是到了市裡了?”吳卓然溫柔的語氣馬上從電話那端傳了過來。
文光耀擡腕看看手錶,見才九點多鐘,“李主任給我安排了一間宿舍,現在收拾完了,我馬上出發。”
“不是,”吳卓然的聲音有些猶豫,“不是,……上午,家裡有點事,……”
相處幾年,彼此性格都很清楚,語氣背後的意思也很明白,文光耀馬上知道,吳家不希望自己去,他長嘆一口氣,順手掏出煙來點上,長吸一口吐出來。
“喂,你說話,說話。”吳卓然見他一直不說話,有些着急。
“我沒事。”文光耀轉身把資料室的門關上,資料室的的發黴的味道還沒有完全跑掉,他感覺自己的心也發了黴,無比潮溼。
畢業後,跟吳卓然去過一次她家,吳卓然的父親挺熱情,但母親禮貌而冷淡,中午是吳卓然的哥哥吳卓越陪他在外面吃了頓飯,席間的話語與姿態卻充滿了地域和身份的優越感,話裡話外隱晦地暗示讓他放棄,看着吳卓然強作高興的表情,他很不舒服。
他就納悶,同是生活在一起的兄妹兩個,同是作爲吳卓然的父母,想法怎麼會不一樣,差距怎麼會這麼大呢?!
八月十五,龍城人都講究給丈母孃送月餅,可是一來上次的不愉快,二來畢竟還沒有訂婚,文光耀也就沒有去。可是這次,明顯的拒絕,讓他感覺自尊心又受到了很大傷害。
但很快,他開始調整自己的情緒,遇到事情,可以沮喪,但要馬上過去,他也不願吳卓然夾在中間,太過爲難。
“我沒事,是不是他們有事,我以後再去。”他努力安慰着吳卓然,可是手掌卻狠狠向前一劈,好象要把眼前的困難都要劈開。
“我知道,”吳卓然小聲抽泣起來,“你知道我怎麼想。”
這下文光耀慌張起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吳卓然哭泣,“我知道,知道,再想辦法,你別哭了,”他不斷安慰道,“沒事的,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相信我,……”
好不容易把吳卓然說得破涕爲笑,兩人又說了陣兒話,文光耀纔打開房門,正巧李志國經過,他笑着走了進來,文光耀也趕忙“調整”自己的情緒。
“呵呵,象個單間啊,”李志國笑着走進來,他摸摸鋪蓋卷,“光耀,你的褥子太薄了,明天讓老尹打電話,去給你再買一個,這樣吧,乾脆買個席夢思,放在牀上面,”他見文光耀還想推辭,“好了,就這麼定了。”李志國一語定音。
被人關心總是好的,特別是遇到困難、心情鬱悶之時,文光耀感到李志國的面容更加親切,“謝謝你,主任。”
“謝什麼,你來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說過,以後就在一個鍋裡摸勺子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李志國也很高興,他又囑咐了幾句就走了出去。
這樣一通忙碌,快到十點時,大家看看楊永基沒來就都各自散去,文光耀提着兩盒燒餅就來到崔寶森辦公室,推門一看,正巧閻興成也在屋裡。
燒餅沒有捎給閻興成,但他腦子轉得快,馬上說道,“出去學習一趟,給你們捎了點燒餅,剛纔看見崔所了,閻站長,等會兒我給你送過去。”他順手把兩盒燒餅放到桌上。
他暗想,以後作什麼事,一定要留下機動名額,一定要有富餘,自己纔不被動。
崔寶森笑呵呵地看看燒餅,“千里送燒餅,好吃情義重,我說吧,小兄弟是個有情義的人。”
閻興成笑呵呵地看看文光耀,“謝謝你,還讓你惦記着。”
崔寶森看看閻興成,身子往椅子一倚,扭頭看看牆上的鐘,“十點了,走吧?”
“走,怎麼走?”閻興成問道。
文光耀趕緊說道,“崔所,閻站長,你們有事,我先走了。”
“你往哪走?”崔寶森笑道,“今天的主角就是你,”閻興成也笑着點點頭,崔寶森接着說道,“中午我都安排好了,到沈國章那裡,給你和國土所新來的所長於興業一塊接風!”
“海防營?”文光耀馬上想起沈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