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綠園如今看起來更是寒冷了,四處被白雪覆蓋,家家戶戶屋檐下掛滿了冰溜子,門前積雪厚重。
遠處的長興山脈白茫茫一片,輪廓模糊幾乎和灰暗的天空融在一起。
柳笙降落時,正好大雪停了,村民們正好出門,有的正忙着掃雪,有的正外出採購,但無一例外都是行色匆匆,像是有什麼在後頭追趕着。
而她卻牽着馬車,悠然走來,車輪下施有特殊法陣,雪路也不成問題,竟在車輪下融化,蒸騰成霧氣。
一路走來,雪霧繚繞。
在廣豐樓門前掃雪的李小二遠遠看見這一幕,心中不由一震,停下掃帚,揉了揉眼睛。
只見遠處霧氣中浮現出一個身影,手牽着一匹神駿的白馬,拉着一輛微光閃爍的車,仿若神仙下凡。
“哎喲!”
李小二正愣着,忽然後腦勺一個巴掌拍來。
“還不趕緊幹活,發什麼呆?到時候天黑了……”
“爹,您看!”
說着,李小二伸手指向前方,於是廣豐樓的掌勺李師傅也愣住了。
這時,一個圓滾滾的人不知從何處滾來,擋在眼前,也擋住了那位正在走來的神仙女子。
“你們這兒好香啊!”他興沖沖地問。
李小二嚇得倒退一步,也不知道這個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只見這個胖乎乎的白髮老者,用鼻子嗅了嗅,又在李師傅身上來回嗅着,擡起頭來說道:“你身上有滷牛肉的味道!”
李師傅面帶窘色道:“確實,我……剛剛正在廚房裡滷牛肉。”
“牛肉滷好了嗎?”
“滷好了。”李師傅愣愣地說道。
於是那老頭搓了搓手,說道:“給我切六斤滷牛肉!”
李小二瞪大了眼睛,這是不是太多了些?
但是看他這身材……
而那位像是神仙一樣的女子緩步走近,搖頭道:“太白前輩,可別嚇着別人了。”
老者卻一臉得意,“我聞這個味道,這滷牛肉肯定好吃!”
李小二呆呆地看着女子,心中在想小綠園似乎從未見過如此仙氣飄飄的人。
然而,李師傅看他又呆又傻的模樣,又拍了拍他,“還不趕緊幫客人牽馬?”
隨即就趕緊招待一老一少兩人進屋。
李小二趕緊回過神來,紅着臉從女子手中牽過繮繩,幫忙安置好馬車。
女子還說了句:“記得喂最好的嚼料。”
李小二忙不迭地點頭答應。
那老者一進屋,迫不及待地拿過菜單,點了不少菜。
女子也不看,由得他去。
李師傅難得見到如此豪爽大方的客人,頓時樂開了花,趕緊進後廚去準備。
李小二則是拿過茶壺笨手笨腳地給兩位倒茶。
“你這娃,做這活兒笨得很,去去去。”一位大娘見李小二倒了一桌子水,氣惱地過來將他趕走,趕忙過來道歉。
“抱歉,這是我家娃,不喜歡唸書,便來幫我跑堂,但做得也是差強人意……”
這個大娘絮絮叨叨地解釋,維護之意十分明顯。
不過,兩位客人並沒有生氣。
特別是那位女子,還微笑着對大娘說道:“沒關係,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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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鬆了口氣,擦淨桌上的水漬後便去忙活了。
柳笙看着這個背影,低聲喊了一句:“嬸孃。”
除了太白劍仙,沒有人聽得到。
太白劍仙雖然還是保持頑童的性子,但心智已經恢復,看柳笙眼裡的黯然,自然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轉而說道:
“跟你說,聞着這股滷牛肉味兒,這麼正,其他的菜味道肯定不會差到哪兒去。”
柳笙輕聲說道:“當然,這畢竟是我爹的弟子。”
“以前這個師傅是你爹的弟子?”太白劍仙驚1道。
“對啊……”
柳笙撿起這個世界的記憶,露出回憶之色。
“我爹開廣豐樓之時,特地從老家招了幾個相熟的親戚。後來李叔最先學成,乾脆回老家自己開店去了。”
“所以也算是廣豐樓分店吧……”
柳笙感慨着,只是那時候自己年歲尚幼,所以李叔現在也認不得自己了。
太白劍仙忍不住嚥了口口水,“看來你爹的手藝應當很不錯。”
柳笙點頭,露出驕傲之色:“當然,是最好的。”
然而,她的眼神卻忍不住暗淡下來。
這個世界的爹在長安還算安好。
可是,另一個爹呢?
那場鉅變後,雖然遠離長安,但恐怕也被困於顛沛流離的生活中。
柳笙黯然之下,雖然嬸孃和李小二陸續端來滿桌好菜,甚至還有六斤牛肉,但心不在焉之下,竟然沒能搶過狼吞虎嚥的太白劍仙。
吃了一半,沒認出自己的嬸孃走過來問道:“這兩位客官,是否要在廣豐樓住店歇上一晚?”
看柳笙投來詢問的目光,嬸孃輕聲一嘆,繼續說道:“不知道客官是從哪兒來的,或許不知道我們這兒天黑得早,這日頭是越來越短,要是天黑了還走山路,恐怕會有危險……”
柳笙問道:“有多危險?”
嬸孃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了,重重一嘆:“這些日子來,我們小綠園幾乎少了數十人。”
柳笙隨即皺起了眉頭。
嬸孃見狀,苦笑着說道,“不瞞您說,我們之所以要漲價,就是食材已然不多了,我們準備賣完儲存的食材,便收拾收拾,趁着白日離開小綠園。”
她看向太白劍仙。
“幸好您二位點得多,正好幫我們消耗了……”
【難怪這一次沒有對我們的食量提出質疑。】
嬸孃還訕笑着說:“而且,還不太在意價格……”
柳笙一愣,也看向太白劍仙。
【花我們的錢,自然大方!】
太白劍仙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嘿嘿一笑說道:“我一窮二白流落此地,什麼都沒有……”
柳笙搖搖頭,迴轉頭問嬸孃:“不過,你們這兒的神廟不能庇護於你們嗎?”
聽到這一句,嬸孃面露難色,而正在端肘子出來的李叔,沒好氣地搭話道:“還說神廟呢,那個雞賊的神官早就跑嘍!”
嬸孃橫了李叔一眼,似乎在暗示不要說太多,但李叔卻不在意,毫無顧忌地說道:
“現在能活過一天算一天,命都難保了,還擔心說什麼?神廟都沒人了,難道還怕當瀆神者?”
柳笙微微皺眉,問道:“那神官什麼時候跑的?”
“從前天開始,我們就找不到他了,也不知道那小子什麼時候溜的。”旁邊一個獵人打扮的食客大聲接話,“我就知道這樣細皮嫩肉的小子在這種窮鄉僻壤待不了多久的。”
“說不定神官大人是失蹤了呢?”另外有一個看起來神神秘秘還戴着包臉氈帽的男子甕聲甕氣地說道。
有一位書生面色慘白,小聲說道:“神廟裡什麼都沒有,金銀細軟都帶走了,顯然就是逃跑了……”
他說話間目光閃爍,整個人像是一隻極易受驚的小動物。
“砰!”一道沉悶的聲音響起。
這個書生頓時一抖,手伸進袖子裡差點要掏出什麼。
只見李叔提着菜刀出來,一刀斬在在桌子上,“每年給神廟奉獻這麼多,竟然一點風吹草動就跑了!”
“說不定也不是風吹草動,是真的有詭……”
頭戴氈帽的男子剛說了一半,周圍的人立刻“噓”一聲,不許他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