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凌復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自家娘子,和妹妹、妹夫,正一起沉浸在“七玄山”世界中,玩得不亦樂乎,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而柳笙在一旁專心致志地演算着什麼,形成鮮明的對比。
凌復無奈,不過他也理解杜月娥,心中的苦悶無處釋放,只能通過“七玄山”。
而自己何嘗不也是?只能投身於工作,才能勉強忘記喪女之痛。
“舅舅,你回來啦?”柳笙擡頭,淡然道。
“嗯,我已經訂了太白樓,今晚就去吃一頓替你爹孃接風洗塵。”凌復說道,“你不是說還要請朋友嗎?記得是‘凌霄’包廂,可別走錯了。”
柳笙點頭,將包廂名發給幾位夥伴。
隨後,杜月娥、凌有蓮和柳如海依依不捨地退出“七玄山”,一起乘雲轎前往太白樓。
“哥哥,沒想到這些年你的變化還挺大的。”凌有蓮看着有些蒼老的凌復,語氣中帶着一絲感慨。
她這個哥哥,當年可是意氣風發,機靈又活潑,所以纔會被在京城爲官的伯父一眼相中,帶去做了繼子。
“我也是老了,這麼多年了,哪能沒有變化?”凌復搖頭苦笑,“而且,長安的生活,看似富貴無邊,但要憂愁的事情可多得去了……”
柳如海笑着搭話:“那也是,大舅子高位上的事兒操心多,哪像我,天天就掂量着菜價夠不夠實惠,琢磨着有什麼菜可以做。”
“想想這樣的日子也不錯。”沒想到一旁的杜月娥忽然開口,語氣淡然道。
凌復詫異地看向她,沒想到杜月娥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別這樣看我,我只是認清了,人生在世,有很多東西比在長安爬得多高要重要得多……”杜月娥搖頭,垂下了頭顱。
見氣氛稍有些沉悶,凌有蓮看了柳如海一眼,他馬上意會轉移話題,說起小綠園的一些趣事,特別是他做酒樓以來,遇到不少神奇的客人。
“……唉,你們都不知道,前些天有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金髮藍目的客人,非讓我把一堆羊雜包在一個羊肚子裡,調味兒也就兩樣,我這一煮出來,腥羶味兒重得很!”
“結果你們道如何?那位客人一邊吃一邊流眼淚,說總算在異國他鄉吃到了家鄉的味道……”
柳笙聽着,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唐國都是黑髮黑眼,這是漠北人吧?”
凌復點頭道:“確實,漠北人有金髮藍目,比如說大巫女,而且這種吃法確實有幾分漠北的作風……”
“可是漠北人怎麼跑到唐國的境內了?”
柳如海沒想到兩人如此敏銳,乾笑了兩聲,和凌有蓮相視一眼。
而這一眼正好落在了心竅多多的舅甥二人眼中。
……
到了太白樓,柳笙的幾位親近好友已經在裡面等着。
王鼕鼕、文微闌、喬語、翠翠,還有主動爭取出現在此處的江才斌。
見了柳笙等人出現,除了喬語,衆人這才知道柳笙的舅舅竟然是工部尚書凌復,一時之間還有些慌張。
特別是文微闌,對此震驚不已。
而且,她很清楚凌復究竟是哪一邊的,一時之間心情有些複雜,忍不住爲柳笙感到擔心。
儘管心中忐忑,但她在席間並未表現出異樣,只是默默觀察着凌復的舉動。
“小文啊,好久不見你了。”凌有蓮忽然開口對文微闌說道。
文微闌面上一紅,連忙起身敬了凌有蓮一杯:“伯母好久不見。”
“你這孩子怪客氣的,反正你們關係那麼好,對我就像是對自家人一般就好。”
聽了凌有蓮這番話,文微闌卻是尷尬,臉上泛起一抹紅暈,心裡五味雜陳。
“伯父伯母,我和柳笙姐關係也好啊!”江才斌這時候主動跳出來說道,一副十分期待被認可的模樣。
柳如海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好小夥子,有意思!不過胳膊有點細啊,是不是沒吃好?下回讓伯父給你做頓好飯,保準你長胖一圈!”
江才斌雖然並不想長胖,只想做一個纖細的男孩子,但能吃到柳笙姐的爹做的飯,這可是天大的榮耀!
頓時心花怒放,什麼文微闌、王鼕鼕這些,哪裡比得上他!
然而,柳如海和凌有蓮又依次把柳笙剩下的幾位知交好友認了個全,而且每一個都邀請到家中做客吃柳如海親手做的飯。
江才斌欲哭無淚,唯有喬語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這一晚,家宴氛圍甚好。
柳笙很高興自己的朋友終於和爹孃認識。
還有便宜舅舅和舅母,對爹孃的態度還是挺親近的,似乎並不像想象中那麼疏遠。
柳笙心下難得高興,多喝了兩盅酒,臉上熱乎乎的。
她沒有用靈氣化解酒意,而是任由自己沉浸在微醺的飄然中。
但是臉上熱熱的,倒是想走出露臺吹吹涼風散一下熱。
結果走出露臺,柳笙卻看到站在角落裡的一道黑乎乎的身影。
凌玉珂。
她一個人站在黑暗的角落中,身影嬌小而落寞。
“你……要不要進去瞧一眼?”柳笙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了,我進去會嚇死所有人。”凌玉珂搖了搖頭,已經完全爬滿花紋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這是實話。
現在凌玉珂已經徹底死亡,她就像是時空之中的一顆遊離粒子,可能會出現在人生路徑中的任何時間、任何位置。
其實,柳笙已經無意間看到她幾次了,但她也只讓柳笙看到,其他的人她一概不見。
特別是她的爹孃。
“姑姑和姑丈,看起來挺好的。”
凌玉珂看着裡面熱鬧的場景,忍不住露出羨慕的神色。
“難怪你可以如此自得,從來不會被……一些不好的話語所影響。”
凌玉珂想起當時也是在這個太白樓,她曾取笑柳笙,說了不少難聽的話,但現在看來,柳笙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如今想來,還有些慚愧。
“其實,舅舅和舅母……”柳笙說着,又沉默了。
算了,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倒也不需要她這麼一個外人來勸。
只能默默拍了拍凌玉珂的頭。
一切盡在不言中。
柳笙轉身回到包廂,留下凌玉珂獨自在外看着裡頭,溫暖的光落在臉上,閃爍不定,然後落在空無一人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