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之後,有一個軍事理論家曾經不無得意的在自己的著作裡這麼寫到:“經過對衆多先輩與當代巨人在戰場上表現的研究,我掌握了千百年來人類軍事活動中獲得勝利的最絕妙的秘訣。”
當寫下這些詞句的時候,那個人頗爲爲自己的真知灼見而得意非凡,只是他並不知道,在與他同時代的另一個同樣研究戰爭與軍史的軍人那裡,差不多也寫下了同樣的話:“我發現不論如何天才的將領其實遵循的都不過是幾條既有的規律,正是這些規律指引他們走向勝利。”
路易·德·波旁認爲自己已經獲得了勝利,是因爲他覺得他的敵人已經失去了的用來負隅頑抗的依仗,同時他還有着較之敵人更加強大的火炮,這就足以能保證他不論是在兵力還是火力方面都對敵人擁有壓倒性的優勢。
但他太過把注意力放在眼前敵人的身上了,爲了保證能在當天的傍晚佔領佛羅倫薩,他下令抽調出了所有能夠使用的力量,這樣的結果就是他完全不知道有一支敵軍已經從他與路易十二的主力之間其實並不是那麼寬大的空隙之間穿插過來,然後從近得已經快到他鼻子底下的地方,向他發起了奇襲。
布薩科騎在一匹灰馬上大口深深的喘着氣,他這時候最感激的卻是公爵。
從博洛尼亞到普拉託,這是條雖然不很長卻頗爲難走的山路,而從普拉託到佛羅倫薩,也同樣並不那麼好走。
爲了能夠儘快趕到地方,布薩科不得不忍痛下令在半路丟掉了幾門大口徑的火炮,然後帶着一部分還算靈活的小型火炮趕路。
就是在這條路上,布薩科才真正體會到當初亞歷山大要他們不停的長途行軍的意義所在,雖然博洛尼亞第六團已經不是當初最早的阿格里火槍兵,但是正是那些時候的經歷,讓布薩科在後來對博洛尼亞團的訓練中同樣用嚴酷的方式錘鍊了他的部隊。
博洛尼亞團向法軍發起進攻的時機是恰到好處的,甚至當那些雖然口徑不大卻十分靈活的野戰炮幾乎是沒有來得及怎麼瞄準就從側後向隊形密集的法軍射出第一輪炮彈後,博洛尼亞團就開始向着位於法軍後方的一處看上去就是補給營地的方向發起了衝鋒。
布薩科知道自己的兵力是無法和法軍相比的,他的第六團雖然經過一再擴編也依舊不到原本建制的五分之四,這讓他從開始就沒有想過勇敢卻很愚蠢的向法軍的主力發起進攻。
他僅有的一支不到200人的騎兵是他的依仗也是最大的籌碼,因爲當初爲了對康斯坦丁入侵費拉拉的行爲迅速做出反應占領博洛尼亞,巴倫娣把並不多的波西米亞騎兵交給了他。
這些波西米亞騎兵成爲了博洛尼亞團裡最重要的力量,與貢帕蒂把炮兵視爲取勝關鍵相同,布薩科視這些騎兵是他手裡最後的籌碼。
這一次,他卻是從開始就把這個籌碼投了下去。
波西米亞騎兵揮舞着他們手裡的馬刀如旋風般的衝進了位於法軍後方的補給營地,這些狂奔着發出瘮人的“哦哦”怪叫的波西米亞人一手拿着馬刀一手拿着短火槍,對着他們可以看到的所有活着的目標瘋狂進攻,然後伴着沿着煙塵穿過營地,他們的身後也引起了一條熊熊的火龍。
路易·德·波旁有那麼一陣有些發懵,他即便是回頭看到自己身後的補給營地已經四處着火也依舊沒有反應過來,他只是在想着這些敵人究竟是從什麼地方出現的,還有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這些疑問讓他甚至一時間忘了該如何應付眼前的敵人。
直到營地裡連續傳來的幾聲威力巨大,震得地面都在顫抖的爆炸驚醒了他,德·波旁才意識到現在根本不是究竟敵人來歷的時候。
不過顯然並不是所有人都像這位國王侍從一樣遇到意外就完全忘了所以,有幾隊法軍已經調轉了隊形,而附近不遠處有一門火炮的炮手更是不等聽到命令就已經下令把笨拙的火炮緩緩的調轉方向。
一聲刺耳的呼嘯從隊伍空隙裡穿過,熱浪襲身,似乎一下墜入了炙熱的地獄。
緊接着一聲巨大悶響在身後傳來,一條被翻滾跳動着帶起的土龍在地上劃出一條長線。
騎兵們因爲這突然的襲擊不由一驚,而這時衝在前面的騎兵隊長向着身邊的同伴不停叫喊着:“不要停下來,衝鋒,不停的衝鋒,不要停下來~”
波西米亞人再次加快了速度,因爲有火炮的威脅,他們的隊形變得稀疏了許多,但是這並不影響他們給敵人帶來破壞。
他們狡猾的並不和法軍接觸,而是十幾個人一小隊的不停的向法軍後方堆滿補給和各種物資,而又沒有多少人守衛的落單的敵人衝去,在衝亂或是破壞了敵人物資後就迅速跑開,然後尋找下一個目標。
布薩科卻一直在注意着城下法軍的動向,當他發現已經有幾支法軍隊伍調轉方向向他逼近時,布薩科立刻下令隊伍向後方撤退。
布薩科的目的很明確,他知道你自己的人數根本無法與當面的法軍正面交戰,所以牽制敵人給佛羅倫薩城在守軍爭取時間纔是他的目的。
看着開始向後撤退的博洛尼亞團,路易·德·波旁有些無所適從,他不知道應該繼續向城牆發動進攻,還是先消滅眼前這突然出現的敵人,不過就在他還在猶豫的時候,他的敵人已經爲他做出了選擇。
佛羅倫薩的城頭再次出現了人影,這一次甚至連馬基雅弗利都站在了上面。
當法軍要攻擊城牆的時候,馬基雅弗利實際上已經做好了投降的準備,對他來說戰爭更像是一場交易,當生意出現虧本的時候他也許會繼續往下加碼,但是當發現再繼續投資也無法保證盈利,他就會精明的選擇止損。
馬基雅弗利認爲自己已經盡到了應盡的職責,這樣即便是公爵也不應該再責難他,所以在適當的時候選擇投降,這就並不違反他做人的準則。
只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會發生如此的變化,這讓馬基雅弗利暗暗慶幸自己沒有倉促行事,儘管他認爲即便他那麼做了公爵也不會對他過多責難,但是能夠避免一個令人尷尬的局面總是好的。
法軍延緩的進攻給了佛羅倫薩人喘息的寶貴時間,即便城上已經沒有了火炮,但這並不影響佛佛羅倫薩人用火槍和弩弓向下面的法軍發起反擊,儘管這樣的進攻並不會造成多大傷亡,但是卻在精神上給予了法軍很大的打擊。
正如那位後來的軍事理論家所說“當雙方艱苦鏖戰時其中一方突然出現了一隻生力軍,這足以能夠刺激和鼓舞友軍的士氣和深深打擊敵人”,很顯然現在就是這個樣子。
路易·德·波旁受到的驚嚇和打擊更深,有那麼一陣他甚至忘了自己的兵力依舊比敵人多上很多,所以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防守。
他試圖結陣自保,只是這個命令剛剛發下去就受到了的強烈反對,一些經驗豐富的軍官很快就發現敵人援軍似乎兵力並不佔優,甚至他們注意到敵人的目的不過是爲弗洛倫薩人爭取時間。
幾個軍官急切的要求得德·波旁允許他們向這支新出現的敵人發動進攻,同時他們建議公爵不要停下攻城。
波旁公爵有些猶豫,他多少被嚇到了,儘管那些軍官的話很有道理,但是他卻擔心自己這樣分兵可能會導致兩邊都無法確保佔有優勢,所以在經過並不算短的一陣猶豫不決之後,波旁公爵下令向這隻新出現的敵人發動進攻。
“佛羅倫薩城就在那兒跑不了,可這個新出現的敵人我不能讓他們輕易逃掉,”公爵爲自己做出的決定辯解着“既然他們出現在我面前,我爲什麼不能抓住機會趁機消滅他們呢,別忘了陛下也認爲消滅敵人的軍隊比佔領一座城市更重要。”
儘管知道這其實多少帶着狡辯,可軍官們還是無奈的聽從了命令,而且波旁公爵說的也並非沒有道理,佛羅倫薩城的確就在那兒,而且即便出現了這麼一隻莫名其妙的敵軍,可法庭上線也依舊不認爲佛羅倫薩人敢從城裡出來策應這支敵軍。
而事實上德波旁的猜測還是有一定道理的,看着正在改變方向的法軍,佛羅倫薩城頭上也同樣出現了一陣短暫的爭執。
商會護衛隊的軍官們提出了反擊的要求,但是這立刻被馬基雅弗利嚴厲拒絕了,他的理由聽上去同樣很有道理,佛羅倫薩作爲羅馬涅和羅馬忒西亞公國的中心是不容有失的,既然他的任務就是防守城市,那麼他只需要保證佛羅倫薩的安全就可以了。
軍官們對這個理由顯然很不滿意,他們激烈的要求馬基雅弗利不要這麼不知變通,但是很顯然他已經下定了決心,所以雖然看着布薩科的軍隊要單獨面對整個法軍,馬基雅弗利依舊固執的下達了固守城市的命令。
遠處的法軍正在雖然有些匆匆忙忙卻依舊保持着秩序的調動着隊形,這讓布薩科意識到了危險,他有些期待的向佛羅倫薩方向看了看,可隨即喉嚨裡發出哼的一聲就扭過了頭。
“大人,佛羅倫薩人不打算來幫我們嗎?”一個軍官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問“這可是個好機會,至少能讓法國人手忙腳亂。”
“你是這麼認爲的嗎?”布薩科似笑非笑的問了句“也許我們大家都這麼認爲,可那個馬基雅弗利卻絕不會冒這個風險的,他這個人……”
沒有再說什麼的布薩科搖搖頭,然後向身邊的傳令兵下達了命令:“命令火炮向法軍發起進攻,把所有炮彈全都打出去,然後把火炮炸掉,我們用不着了。”
傳令兵明顯愣了一下然後調轉馬頭飛跑而去,看着傳令兵的背影,布薩科又發出哼的一聲。
“接下來我們怎麼辦大人?”軍官有些茫然的問,之前剛剛向法軍發起襲擊的激情因爲這個變化如同潑了一瓢冷水,看着已經逐漸恢復秩序向着己方逼近的敵人,軍官臉上隱約露出了一絲緊張。
“當然是繼續作戰,”布薩科笑了起來“我們來這兒不就是爲了幫佛羅倫薩人的嗎?”
“可是……”
“好了軍官,回去指揮你的部隊吧,”布薩科打斷了軍官的詢問“聽着接下來我們可就要有好長時間休息不了了。”
一聲號角從法軍陣地上傳來,看着像自己推進的敵人,布薩科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其實正如那個軍官說的,他也的確希望馬基雅弗利能和他相互配合,但是布薩科很快就覺得這個想法有些幼稚了,和其他人一樣,他很清楚馬基雅弗利並不是軍人而是個政客,這就註定他只會從對自己最有利的角度考慮問題。
法軍的進攻開始了,不過首先發言的卻是布薩科的野戰火炮,這些直接裝在車架上的小型火炮之前經過一路顛簸其實已經快要散架,這個時候有些炮兵乾脆把火炮從車架上搬下來,擺在臨時用泥土堆就的炮位上,按照布薩科的命令,向着法軍發起了猛烈射擊。
“不,這個時候守住佛羅倫薩纔是我們最正確的選擇!”看着城外硝煙瀰漫的戰場,馬基雅弗利不知道是在說服別人還是自己的重複着這句話“公爵曾經說過佛羅倫薩是一切的關鍵,現在該是讓我們證明這個關鍵究竟有多重要的時候了,那麼有多少人可以爲了佛羅倫薩犧牲自己?”
馬基雅弗利的話讓護衛隊軍官們面面相覷。
的確,他們只是些軍人,而且因爲身份遠遠的沒有資格去了解事情的真相,所以他們儘管知道必須守住這座城市,但是卻並不明白佛羅倫薩究竟重要在哪裡。
“佛羅倫薩是羅馬忒西亞公國的未來,甚至可能是未來公國的首都,還是你們認爲蒙蒂納真的能承擔那樣的地位?”馬基雅弗利用質問的語氣問着那些軍官“既然如此,你們怎麼會認爲對這座城市是可以掉以輕心的,現在我命令你們嚴守防線,任何人不許輕舉妄動。”
說着馬基雅弗利冒險走到城牆邊小心的看着下面。
“布薩科,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馬基雅弗利低聲自語着。
一聲巨大的轟鳴在敵人陣地上響起,波旁公爵嘴角掛起了笑容,他多少爲自己之前的失態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想來只要能夠勝利這小小的瑕疵應該不會有人再去注意,這隻突然出現的敵軍引起的恐慌是短暫的,現在看着他們不得不向後退撤退的窘態公爵不僅爲自己的決定感到頗爲得意。
特別是當前面的軍官派人回來向他報告敵人爲了逃命甚至扔掉了火炮時,波旁公爵終於忍不住發出了哈哈的得意笑聲。
“我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可我敢打賭他是我見過的最愚蠢的笨蛋,”公爵又開始對旁邊的人賣弄他那並不好笑的笑話了“我現在倒是很想見見這個指揮官,或者是等到攻下佛羅倫薩城之後讓他和那個馬基雅弗利見一見,我相信那一定是個很精彩的場面。”
“大人敵人似乎要逃了,”一個站在樹頂上的瞭望兵向下面大聲喊着“他們的騎兵還在向我們發起進攻,可其他部隊已經開始向後撤退了。”
打算逃走了嗎?
波旁公爵腦子裡閃過這個念頭,同時一股憤怒突然涌上心頭。
這隻突然出現的敵軍雖然並沒有改變什麼,但是之前引起他險些驚慌失措的窘態卻讓他很生氣。
而且想想有這麼個敵人在旁邊始終糾纏也的確是個很麻煩的事情,所以波旁公爵決定,徹底解決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敵軍。
“也許我註定要在國王面前丟臉了,”公爵有點無奈的對身邊的人說“所以下次提醒我不要那麼輕易在書記官那裡留下什麼把柄。”
說完路易·德·波旁大聲向傳令兵喊着:“去告訴前面的人,如果他們想在佛羅倫薩城裡拿到更多的戰利品,就先把對面的那個指揮官給我抓來,”說着他又聳聳肩膀“不過如果他運氣不好,把他的屍體給我帶來也可以。”
長矛在炙熱的陽光下閃着冰冷的光芒,整排的半身甲遠遠看去就好像一道泛着光芒的蔓延牆壁。
法軍在田野裡緩緩前進,在這樣的炙熱天氣裡保持隊形其實並不容易,不過有幾次一些冒進的部隊試圖逼近敵人遭到反擊後,反正決定用這種雖然略顯笨拙卻穩紮穩打的方式對付眼前的敵人。
畢竟他們就要勝利了,這種時候沒有人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冒險。
因爲敵人正在退向阿爾諾河。
只要這樣下去,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敵人很快就會被逼的沒有退路。
“我們勝利了不是嗎?”路易·德·波旁先是稍顯得意的看看身邊的人,然後又故作遺憾的搖搖頭“如果那個馬基雅弗利能夠再果斷些或許結果就不一樣了,不過能在戰場上做出正確決定的人畢竟是少數。”
“而您做到了大人,”一個隨從不失時機的奉承着“如果將來有人稱您爲法蘭西最偉大的將軍之一,我一點兒都不感到奇怪。”
波旁公爵露出了矜持的微笑,儘管擁有高貴的身份,但他更希望別人稱他爲將軍,這大概來自路易九世時代他的祖先流傳下的血統在影響着他,只是以往他始終認爲沒有機會一展抱負罷了。
“你們認爲在日落前他們會投降嗎?”公爵看着陣線似乎已經搖搖欲墜的敵人輕鬆的問“或者他們想用自己的勇敢感動我,如果那樣我倒不介意幫他們一把,讓他們到河裡去涼快一下。”
公爵的冷笑話再次引起了旁邊一羣人的轟然大笑,在他們看來這隻突然冒出來的敵軍已經完全沒有了退路。
“他們之前就是從這裡向我們發起進攻的嗎?”波旁公爵指了指前面自己的軍隊已經到達的一片開闊地的邊緣,之前布薩科的部隊沒有被發現,就是因爲這片開闊地兩側有着一片隆起的小小丘陵,這片丘陵阻擋了法軍的視線。
“是的大人,他們就是從這裡開始進攻的。”旁邊有人趕緊應着。
“既然這樣,我也要從這裡向他們發起進攻,”公爵挺了挺腰板,那種嚴肅的神態似乎是在進行什麼儀式“不過他們的進攻只給我們造成了一點麻煩,而我們的進攻將會成爲他們覆滅的開始。”
說到這裡的時候,公爵注意到身邊的書記官正在奮筆疾書,他嘴角動動似乎想要阻止書記官把這句話記下來,畢竟之前他冒失的讓書記官記錄下攻陷佛羅倫薩城日子的舉動肯定會在事後被人嘲笑,所以他多少覺得應該謹慎些。
不過隨後他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對面的敵人不論他是誰,都是已經無法逃掉的了。
“進攻吧。”波旁公爵下達了命令。
法軍開始向着開闊地上推進,雖然敵人佔據了開闊地外圍的一片地形略微隆起的小山,但是與有着壓倒性兵力的法軍相比,這樣的依仗顯然是沒有什麼實際意義的。
“大人,我們的火炮全丟了,”一個軍官在布薩科身邊小聲報告着“所以……”
“那你想什麼,讓我用魔法給你變出火炮來嗎?”布薩科有些惱火的問“或者你認爲有人會大方的給你一批火炮?”
看着布薩科臉色黑黑的樣子,軍官舔了舔嘴脣兒躲到了一旁。
“來了。”布薩科看着已經在開闊地上逐漸展開的法軍隊形低聲嘀咕了一句,然後他站起來深深吸了口氣“好吧,讓我們看看佛羅倫薩這個誘餌究竟引來了什麼樣的獵物。”
布薩科的話音剛落,一陣驚天動地的炮聲從闊開闊地兩側的丘陵驟然響起!
弗洛倫薩,這個最誘人的誘餌,這時候突然變成了嗜血的可怕怪物,向着獵物露出了猙獰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