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霍埃城堡位於薩格勒布大城區的北端,這座城堡除了由於年代久遠而聞名,更重要的是這裡是薩格勒布大城兩個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之一。
薩格勒布原本是兩座很大的城堡組成,其中阿里霍埃扼守着城市北方的要道,而隔着一大片森林的南方則由另一座叫瓦剌什的城堡和附近的城鎮組成。
這兩座城堡形成了薩格勒布大城區的格局,而在稍早些的世紀初,波斯尼亞國王通過讓這兩座城堡合併,構成了如今的薩格勒布。
阿爾霍埃城堡駐守着這座城市將近一半的軍隊,除了防備着北方來自卡尼奧拉的威脅,更多的是做爲這座城市的後備軍,隨時監視着可能來自波斯尼亞的敵意。
雖然很早的時候波斯尼亞王國就已經征服了克羅地亞的,但是這並不意味着克羅地亞不想擺脫這種統治。
就如同北波斯尼亞同樣不能容忍奧斯曼人的統治一樣,100多年來克羅地亞人也從沒放棄過從波斯尼亞人的統治下爭取自由的努力。
意圖徹底征服巴爾幹的奧斯阿曼人,夢想着恢復王國的波斯尼亞人,還有不斷的努力想要獲得自由的克羅地亞人,亞德里亞海東岸的巴爾幹半島上,一時間風譎雲詭,局勢萬千。
因爲地勢很高,阿爾霍埃城堡是薩格勒布最早能夠沐浴在陽光下的地方,其中城堡北方的塔尖更是迎來第一縷陽光的照拂。
鐘聲隨着陽光落在塔尖上響起,然後隨着一道亮光向下蔓延而悠然的不住迴盪,一聲又一聲的鐘聲從城堡裡向着城外的街道城市裡蔓延,以這鐘聲爲準,薩格勒布城慢慢從沉睡中甦醒了。
幾個牧羊人趕着羊羣向城外走去,他們要到很遠的地方放牧,這不只是因爲那裡的牧草更鮮美些,重要的是城堡附近的森林已經都被薩格勒布的貴族們佔爲己有,這讓農民們不得不到更遠的地方放牧。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爲隨着由兩座城堡爲大城區的城市形成之後,城堡之間的森林先是貫穿了幾條道路相互連接,接着越來越多的建築開始在森林裡建造起來,當地人顯然是不知道什麼叫做保護自然資源的,他們只看到那些森林是妨礙他們擴建城市的障礙,於是大片大片的樹木被砍伐放倒,而取代的是用這些樹木和當地特有的灰石建造起來的房子和從外圍兩端連接兩座城堡的漫長圍牆。
能夠被允許放羊的地方越來越少了,農民們只能趕着羊羣到更遠地方去,哪怕是那些地方因爲深入森林並不安全。
牧羊人趕着羊羣在崎嶇的林間小路上走着,他們除了有着一根長長的驅趕羊羣的鞭子,腰帶上還掛着一根很粗的木杖,這是爲了對付狼羣和強盜的。
即便是沒有什麼錢財的牧羊人一旦遠離人羣也不會安全,特別是在森林裡,誰也不知道某棵樹後會不會忽然跳出一夥強盜。
至少今天的牧羊人就覺得之前的好運氣到頭了。
當看到一片在這個季節來說很罕見的豐茂草地後,牧羊人立刻急急的趕着羊羣向遠處那片已經離森林很遠的山坡上走去。
但是當他們剛剛走到一半的時候,卻忽然看到了一小隊騎着馬的人正向他們看上的那片草地奔去,而且那些人還搶在前面佔據了草地。
這讓幾個牧羊人很不高興,不過他也知道不該招惹那些人,只從遠遠的就可以看到他們身上盔甲的閃亮就可以知道那些人不是普通的旅行者。
牧羊人不由放慢了腳步,只是那些已經餓了一夜的羊羣卻被那片草地吸引,在頑固的頭羊帶領下,大批的羊羣一邊咩叫一邊向着山坡高處急匆匆的攀登上去。
這顯然嚇壞了那些牧羊人,他們手忙腳亂的一邊揮舞手裡的鞭子一邊從羊羣當中擠過去想要阻止頭羊,但是卻因爲一時間追不上只能看着頭羊在終於衝到那片草地上之後發出了歡快的咩叫聲。
之前那些人的戰馬似乎被這些忽然出現的羊羣驚到了,它們發出陣陣嘶鳴有些脾氣暴躁的乾脆擡起蹄子向已經擁擠到腳下的羊羣作勢蹬踹。
一時間草地上馬和羊混在一起叫個不停好不熱鬧。
牧羊人驚慌的看着那些人,因爲不知道他們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所以就更加擔心。
當地的貴族們是很殘暴的,或者說他們依舊保留着野蠻時代的痕跡,對於農民們來說地主與騎士是這片土地的主人,而更高等的貴族們則決定着他們的命運。
一聲異歡快的馬嘶傳來,一匹比別的馬都要強壯許多的戰馬用力向一隻頭羊擡起了碩大的蹄子,在那只有着彎曲羊角的頭羊毫不退讓的堅持下,那匹馬用力向下踩去。
牧羊人發出了一聲驚呼,那隻頭羊對他們來說要比其他的羊都更重要,因爲有了它羊羣才能更好的只會,正因爲這頭羊的作用,所以雖然羊羔已經換了幾代,但是牧羊人一直捨不得把它換掉。
“帕加索斯!”一穿着旅行袍子的年輕男人喊了聲,他伸出手緊緊拉住了似乎隨時都會人立起來的戰馬繮繩,在用力拉了幾下後戰馬才似乎不甘不願的放下蹄子,同時扭了扭頭在男人肩膀上似是撒嬌似的蹭了幾下。
牧羊人有些驚恐不安的靠過去揪住了依舊不饒的用羊角向眼前的敵人發出挑戰的頭羊,看到那匹馬似乎因爲這挑釁又有些躁動,牧羊人趕緊用力壓住了頭羊的腦袋。
“這可真是頭倔強的羊,”年輕人有趣的看着那頭羊,他倒是聽說過很多公羊有着絕不認輸的脾氣,現在看來他倒是覺得這些羊和當地人有着頗爲相似的性格。
倔強,固執,一往無前。
“請原諒老爺,我們這就是離開。”牧羊人急匆匆的說,他沒有注意到年輕人聽着他那有着頗爲奇特口音的當地話一臉的茫然,所以當他準備驅趕着羊羣離開這片險些給他惹禍的草地時,才注意到自己已經被那些騎士們包圍了。
“讓他到我面前來。”亞歷山大坐在塊石頭上一邊把用匕首切碎了的碎草餵給帕加索斯以安撫它的情緒,一邊吩咐手下。
牧羊人忐忑不安的來到亞歷山大面前,他有點笨拙的鞠個躬,然後小心的看着面前這個顯然是頭領的年輕人。
他看上去不像個貴族,因爲他的衣着並不奢華,雖然是出門在外可他的旅行袍子看上去有些破舊,下襬甚至還扯了好幾道口子。
牧羊人也注意到了他的靴子,那雙靴子顯然已經走了很多路了,靴子邊角都已經磨得起了層層毛邊。
只是他不敢有任何失禮的舉動,因爲那些押着他們的士兵看上去很兇狠,雖然他們只像是南方山裡的那些山民,但是他們手裡的武器卻實在可怕。
潘諾尼推搡着牧羊人到了亞歷山大面前,他對這些城裡人不是很看得上,他覺得這些人太膽小,或者說這些把自己圍在城堡裡的人就好像是他之前關在籠子裡的那些獵物。
“從這裡到薩格勒布還有多遠?”亞歷山大問,從昨天他就知道自己已經進入了薩格勒布公爵領地,只是不知道薩格勒布城還有多少距離。
“老爺您是說阿里霍埃城堡,還是右岸城堡?”牧羊人問了一句,看到聽到翻譯後亞歷山大露出疑惑的樣子,牧羊人又小心的說“如果您是要問阿里霍埃城堡城堡,那您已經在這裡了,如果站得高些的地方就可以看到最高的塔樓,不過如果要去右岸城堡那就還需要小半天的時間。”
“我知道阿里霍埃教堂,薩格勒布的西格納契公爵曾經在這裡改宗。”
“願上帝保佑公爵,他被那人殺了。”
牧羊人習慣的在胸口劃過十字,然後眼中才露出一絲恐懼。
看着牧羊人臉上那驚恐的樣子,亞歷山大發出聲輕笑。
他並不是再見到赫爾瓦子爵之後才知道或是想起那位原薩格勒布公爵,而是還在“很久”之前就知道這位公爵。
而且他也很清楚這位公爵在後來的確被羅馬教廷認爲了聖人,甚至因爲這個,東西方教會還罕見的在面臨奧斯曼大敵當前的威脅下發生了很激烈的衝突。
只是他從沒想到自己會很巧合的認識了這位公爵的兒子,而他如今正在幫着這個因爲志大才疏而出名的落魄貴族奪回他的領地。
赫爾瓦子爵,諾里安·西格納契在歷史上是個因爲沒有什麼能力而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當他的父親被人謀害後,子爵和追隨他的一羣忠實的隨從被迫放逐流亡,然後在之後的幾十年裡這位子爵都一直在不停的到處奔走,試圖聯繫那些還效忠他父親的人,然後奪回公爵寶座。
只是這位子爵命運多舛,或者說是運氣實在太差,很多次他都是在快要成功時候每每失敗,雖然他那種可說是鍥而不捨的精神的確值得稱讚,但是這卻掩蓋不了他一直不停失敗的慘淡。
漸漸的那些原本追隨他的人對他失望了,人們相繼離他而去,而子爵本人最終因爲窮途末路而在巴爾幹深山森林的一座營地裡病入膏肓,含恨死去。
現在想想,亞歷山大倒是覺得赫爾瓦子爵的命運似乎出現了完全相反的變化,他並沒有在最終走投無路的時候才落魄山林營地,而是從一開始就沒從那片營地裡走出去。
相反,倒是因爲他的出現,讓那個始終沒有勇氣踏出第一步的子爵邁出了第一步。
現在看到牧羊人的樣子,亞歷山大不禁有了些興趣。
他向身邊的人擺擺手,讓他們不要圍着這個已經嚇得不輕的牧羊人,然後示意那個人在自己對面的石頭上坐下來。
“你同情西格納契公爵?”
“我只是覺得公爵人生前不錯,他對我們窮人很好。”牧羊人心驚膽戰的說。
“你說‘願上帝保佑公爵’,而且還說‘那些人’,”亞歷山大在牧羊人耳邊低聲說“告訴我你是個公教徒對嗎,或者至少是個雖然被迫改宗可暗中依然堅持自己是公教徒?”
牧羊人臉上已經一片慘白,他緊握鞭子的手不住顫抖,另一隻手則悄悄向腰上摸去,直到被人從一旁狠狠抓住,隨着“啊”的一聲慘叫,整條胳膊被扭到了背後。
“老爺,應該現在就割了他的喉嚨。”潘諾尼說着看向另一旁的布薩科,說起來自從那天亞歷山大透露出可能會招納巴爾幹人成爲獵衛兵的意思後,潘諾尼和布薩科之間就變得有些的矛盾重重了。
“我讓你們跟着我可不是爲了隨便割人喉嚨的。”亞歷山大有點頭疼。
巴爾幹人哪都好,就是有時候兇殘的有點太過分,他們很多手段更近似奧斯曼人,事實上他們也的確受到了奧斯曼人很大的影響,而且這種影響會在很多年後越來越深刻。
“我有信仰,我信主,”牧羊人哆哆嗦嗦的不住嘮叨着,他的聲音因爲害怕不住顫抖,可依舊還是斷斷續續的低聲詠念着“我信主因父而生,而非因受而生,我信三位一體,聖父一位,聖子一位,聖靈一位……”
“這是個公教徒,”亞歷山大慢慢站了起來,他看看旁邊的布薩科“看看我們還沒有進入這座城市呢隨便遇到一個人就是個公教徒,那麼告訴我布薩科你認爲薩格勒布裡有多少公教徒?”
“可即便是這樣他們還是殺了西格納契公爵,”布薩科臉上露出不以爲然的神色“也許城裡的確有很多公教徒,但是正教徒卻掌握着這座城市。”
“或許是這樣,可布薩科你知道我是怎麼得到比薩的嗎?”亞歷山大低聲問。
亞歷山大的問題讓獵衛兵隊長的臉色有些發黑,不過他還想堅持一下。
“您是因爲您的女兒,尊敬的埃斯特萊絲小姐成爲了比薩公爵之後才成爲比薩攝政的。”
“錯了布薩科,”亞歷山大攬着衛隊長的肩膀慢悠悠的順着草地的山坡向下走去“我是憑藉着自己一個人帶着盧克雷齊婭闖進比薩,然後趁着他們當地的暴動擁有比薩的。”
聽着老爺炫耀似的講述他怎麼拐着別人家的女兒和寡婦順帶搶了座城市,布薩科已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果然隨着一聲口哨從亞歷山大嘴裡發出,帕加索斯飛快的抖動着鬃毛奔到了他的身邊。
亞歷山大翻身上馬,他看了看四周那些由獵衛兵和巴爾幹山民組成的隊伍,擡手向着遠處看不到的城市方向指去。
“跟隨我進入薩格勒布,相信我這是一座屬於羅馬教廷的城市,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是,而且我向你們保證隨着我們的到來,今後它也會永遠皈依梵蒂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