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不暗的燈光下,英諾森仰着老修道院長的閃動的眼種了一陣默默的沉思。
玫瑰十字,做爲從很多世紀前就逐漸在整個歐州蔓延開來的充滿神秘色彩的組織,隨着歲月的流逝已經距離他們原來的目標越來越遠。
當查理曼以法蘭克人國王的身份最終戴上王冠時,一些人曾經以自己烙剩在身上的十字架發誓,一定要讓真正的人間天國的血脈得以復甦。
但是隨着歲月的更替,保持這種思想的人越來越少,伴着王朝更迭。這些在歐州因爲有着深遠影響,變得越來越令人不可忽視的人。開始從對理想的執着中投向了世俗。
在他們的眼中,耶穌基督在人間的天國逐漸被權力和財富所代替,他們甚至和一些法蘭克王室的關係變得撲朔迷離,無法辨認。
同時,這個本應不榮與梵蒂網的組織,隨着年代的久遠和不住的向着教廷的滲透,已經在梵蒂岡建立起了一張碩大的無形大網。
雖然他們還無法做到左右教皇的意志,但是他們卻完全有力量對教皇做出的決定發生影響。
甚至即便是在選舉一位教皇時,玫瑰十字和他們在梵蒂網的那些朋友的分量,也足以能讓一位野心勃勃的樞機主教,爲此答應他們的所有條件。
英諾森在心中不住衡量着。自己所付出的代價,是否足夠換取他能得到的東西。在很多年前瞭解了這些玫瑰十字之後,英諾森就一直在想象這些人究竟有多大的力量。而且和很多其他主教一樣,這位雖然還年輕。但是野心絕對不小的主教,早已緊緊盯上了那把堪稱基督世界王中之王的寶座。
現在,一個。產,滿誘惑的果實就擺放在他的眼前,他只需要伸手去拿,也許很快就能嚐到最甜美的味道。
“您要讓我做什麼?”英諾森終於開口,他伸手拿起桌子上切好的麪包,把木勺裡的山楂醬抹在上面,輕輕咬了一口“我知道您和您的朋友希望得到更多的東西,不過我不知道自己能給你們什麼。”
“不需要給我們什麼”老修道院長打開黝黑的壁櫥,從裡面拿出一個陶瓷罐子“喝點這個,雖然不可能是酒,不過味道還不錯的。”
輕輕眠了一口陶罐裡到出來的兌了水的蜂蜜汁,英諾森繼續說:“我知道您和其他的玫瑰十字希望能得到更好的地位,事實上我們都知道你們並不缺錢,那麼您希望得到什麼呢?”
“不是我希望,而是另外一個人希望,這個人不論是對我們還是對你都會有很大的幫助,他甚至可以幫你實現成爲教皇的夢想。”院長坐下來看着桌子對面的英諾森“而他也希望能夠得到你的友誼 那對所有人都有好處。”
“這個。人是誰?”儘管隱約能夠猜到,不過英諾森還是希望聽到一個確切的名字,因爲他知道自己可能要做出的決定十分重大,那麼他就必須要真正能夠得到某種保證。
“是尊敬的法蘭西國王陛下”修道院長淡淡的向對面的學生說,對這位嚴守本尼迫克教規的老修士來說。雖然英諾森並不是玫瑰十字中的一員,但是卻絕對是他最爲得意的學生“腓力希望能夠成爲你的朋友。他會慷慨的幫助你,在以後他甚至可以爲你成爲教皇出力,不過現在他首先需要你的幫助。”
緩慢的點了點頭,英諾森不由再次陷入沉思,同時修道院長之前的話在他心頭回蕩。
“不久前羅馬的使者離開了梵蒂網。
他顯然從教皇那裡得到了什麼
一個個的念頭在英諾森心中反覆出現,在仔細想了很久之後,他終於慢吞吞的把最後一片面包塞進嘴裡。
“告訴我尊敬的院長大人,腓力要我做的事,是不是和德國人的十字軍有關?”
樞機主教的話,讓修道院長在燈光下的眼神微微閃亮,他好像有些意外的瞥了一眼英諾森,然後慢慢低下頭去。
不過他嘴裡卻吐出一句略顯含糊的嘮叨:“上帝總是告訴聰明人,他應該選擇站在哪一方更有利。”
熱那亞,一座在經歷了許多個世紀前的劫難後,奇蹟般的創造出了這個時代地中海最爲輝煌的海上貿易的城市之一。
在幾個,世紀前。當西羅馬帝國還處於強盛時,這座城市裡的一羣不甘心受到羅馬人統治的當地貴族發生了暴動。
暴動的結果,就是那些當地人被屠殺殆盡,和這座城市被羅馬的軍隊徹底夷爲平地。
在當時沒有人相信這座城市還會再次出現,更沒有人相信許多年後。當西羅馬帝國的輝煌已經變成覆蓋在史書上的灰塵時,熱那亞卻迎來了它那剛纔開始的輝煌。
早在百年前,當十字軍的浪潮開始席捲歐洲,無數人保持着狂熱的虔誠走向東方時,熱那亞人卻從這股狂熱中看到了另外一種難得的機會。
接着十字軍的浪潮,他們開始迅速發展自己的港口和商業,同時做爲難得的海港,熱那亞人不惜血本的開始建造他們龐大的船隊。
他們在收取了鉅額的費用之後,把一批批充滿激情的十字軍運往東方,而帶回來的,是十字軍從異教徒手裡掠奪來的無盡財富。
百年之後,當新的十字軍再次吶喊着拯救聖地的口號奔赴東方時,他們依然延續了祖先們的那種方法,隨着閃着金光的金幣落進他們的口袋,熱那亞人再次操起了海上運輸的老本行。
八月初的地中海上,天氣總是顯得時好時壞,這讓一直站在一座港口堡壘上的腓力微微皺起了雙眉。
和那個。虔誠暴躁,有時狡猜”可更多時候沒有耐心的理查不同。法國國王似乎從來不會輕易爲某件事情煩惱。
在他身邊的人看來,國王那種充滿平和。甚至有些淡漠的脾氣總是令他們琢磨不透,而且儘管腓力在登基時,他的地位堪憂,甚至到處是內憂外患,但是隨着這位;就開始爲自只拼搏的國圭的舉動,沒有個人敢千肥繃世??似乎並不喜歡打仗的國王。
不過現在腓力的確有些焦急,這個他並不否認,而且他也並不吝嗇讓自己的手下看出這種焦急來。
“告訴我,菲特烈現在是不是應該已經到了羅馬?”腓力有些懊惱的問着身邊的人,雖然他派到歐洲各地的探子多得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數量,但是糟糕的道路和不太平的局勢,卻往往總是讓最有用的消息姍姍來遲。
就在不久前,他還一直在熱那亞督促着自己的軍隊向着西西里進發,這就讓他不由錯過了一個對他來說也許至關重要的消息。
直到他聽說羅馬皇帝的使者已經到了梵蒂網時,他立刻放下了手裡的工作。趕向教廷。
很多人不明白腓力爲什麼要對那個希臘人如此看重,不過他那總是出乎人意料的智慧,卻讓他們相信國王肯定有着自己的想法。
但是讓腓力失望的是,最終他還是沒有見到那個羅馬使者,至於從教皇那裡,腓力更是什麼都沒有探聽出來。
“羅馬人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和菲特烈周旋上了”腓力心中暗暗揣摩着,按照他的猜想,這個時候菲特烈應該已經進入羅馬,或者是正在邊界上和那個看起來並想當個窩囊皇帝的貢佈雷對峙“但願他們之間的火氣能夠再大點,最好年輕氣盛皇帝和傲慢的國王之間不死不休”。
腓力心中壞壞的想着,不過他知道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並不牢靠,所以現在他在焦急的等待着天氣變好。
對於東征,腓力既不像菲特烈那樣,把東征當成是挽回自己在意大利失利的面子的行動,也不象理查那樣因爲榮譽和狂熱而戰,他有着自己的想法。
對於腓力來說,他並不希望羅馬人變得強大,因爲如果那樣。羅馬人無疑會再次覬覦對所有國家來說都至關重耍的地中海的控制權。
而且如果當羅馬人真的有一天能夠單獨對付那些異教徒時,腓力相信那就意味着再也不需要法蘭克人漂洋過海的去拯救聖地了。
這並不是腓力希望看到的。就如同現在菲特烈可能已經因爲要進入羅馬,而和那個。貢佈雷對峙上一樣,腓力希望看到的是一個能夠在如今混亂複雜的時代中,讓一切變得更加撲朔迷離的羅馬。
“克雷芒究竟和羅馬人達成了什麼條件呢?。腓力心中再次浮現出這個念頭。
沒有見到羅馬使者讓他總是無法趕到安心,他知道不論是出於公心還是私怨,教皇克雷芒三世肯定願意看到菲特烈在東方遇到巨大的挫折。
據他所知,這位教皇甚至在菲特烈當初剛剛離開雷廷根堡不久之後。就開始公然和菲特烈的兒子亨利作對。
這讓腓力在感到暗暗高興的同時,也開始擔憂起來,他雖然同樣希望看到霍亨斯陶芬王室的窘相。但是卻絕對不願意看到教皇從當中撈取到更多的好處。
如果說菲特烈有着成爲羅馬皇帝的野心,那麼腓力有的,則是要比他現實。卻又更加宏大的野心,他希望能夠由自己重新實現查理曼時代的輝煌,再次在歐洲建立起一個法蘭克人的王國!
但是,現在一切的關鍵卻在羅馬!
如果羅馬人在德國人面前變得怯懦,那麼菲特烈就會毫無損傷的穿越過海峽和廣袤的小亞細亞,以他所擁有的龐大軍隊,腓力相信即便是薩拉丁也不敢輕易嘗試和他爲敵。
一旦德國人重新收復聖地。那麼菲特烈的聲望足以讓他成爲歐洲最爲令人敬仰的君主。
到了那時,腓力相信即便是梵蒂網,也只能忍氣吞聲的屈服在他的面前。
“絕對不能讓菲特烈完成這樣的壯舉!”腓力這樣告訴自己。
正是因爲這樣的想法,原本並不關心是否能儘早趕往東方,甚至有時候還有意拖延的腓力,不由開始焦急起來。
不論是菲特烈還是理查,他都不能容忍他們成爲獨自佔有拯救聖地榮耀的人,至於那個,留守在國內的亨利,腓力並不認爲菲特烈的這個)兒子很難對付。
只要羅馬人和菲特烈成爲敵人,那麼自己的夢想,並不是不能實現的。
腓力有些感慨的看着堡壘下面的港口,他不能不承認,即便是法國最繁榮的海港,也遠遠不及熱那亞的一半。
在這座城市裡,人們討論最多的就是生意,他們把貿易賺錢當成呼吸一樣的東西賴以生存,這讓腓力再一次看到了金錢的力量。
事實上。單單熱那亞一座城市的年貿易收益,就足以和法蘭西國王的稅收媲美,這讓腓力在感嘆的同時,對意大利所蘊藏的巨大財富,更是窺伺不已。
如果能用城邦的財力供給法蘭西和德意志的士兵,那將是什麼樣子?
這個想法讓腓力的心不由變得炙熱起來,就在他隨着自己的想法不住浮想聯翩時,一個侍從來到了他的身邊。
“陛下,有一位梵蒂網的樞機主教大人來訪”。侍從低聲稟報“他說他是網從保加利亞趕回來的英諾森主教,正準備返回梵蒂網,路過這裡來拜訪陛下
聽到報告的腓力不禁微微抿起了嘴巴,他當然知道從保加利亞進入意大利走海路,一定會經過亞得里亞海,然後他完全可以直接趕往羅馬。
但是這位樞機主教在上岸之後,卻繞道熱那亞返回梵蒂岡,這個“路過。可是未免有些過於牽強了。
腓力伸手微微撫摸着那個迷到了衆多美女的漂亮下頜,在稍微沉思想了一陣之後,向着侍從微微點頭:“去告訴主教大人,就說我正希望得到上帝的指引,所以我請求他能聽取我的懺悔。”
看着走遠的侍從,腓力的眼睛不禁微微眯出了一絲笑意,他知道英諾森沒有直接返回梵蒂岡,卻首先來找自己,這其中所蘊含的意思,已經足以讓腓力大感興趣。兒??一八九年八月十七日的下午。羅馬公教的教皇克雷芒些世,正在梵蒂岡教廷的聖彼丘多花園的涼亭裡衝盹。
這位說起來在所有教皇中堪稱罕見的雄偉男子的教皇,可以說是一次意外的受益者。
在聖地失陷的消息傳到歐洲之後,當時的教皇烏爾班三世沒有如他那位同名教皇一樣力挽狂狼,而是在驚怒悲憤的打擊之下一命嗚呼。
而他的繼任者倒黴的格里高利八世,則在位不到兩個月,就因爲爲東征的事宜奔波疲勞一病不起,然後緊隨前任而去。
正是因爲這樣的“好運”克雷芒三世才得以戴上了教皇的冠冕,而且這位教皇不但繼承了前任的遺願,也同樣繼承了梵蒂網教皇和德意志國王之間,那糾纏不清的恩恩怨怨。
一肝腳步聲遠遠傳來,教皇睜開了疲憊的雙眼,說起來這位教皇的確有着一副罕見的魁梧身材和偉岸容貌,這就讓他身邊的很多人不由把教皇打盹時的樣子,也想象成是陛下在爲基督世界的未來深思熟慮。
不過樞機主教英諾森的歸來。卻顯然並不在教皇的思考之中,所以當他聽到這個讓他意外的消息時,他首先想到的,是莫非那個令人討厭的菲特烈又做出什麼讓人憤怒的事情了?
當英諾森出現的時候,克雷芒不由仔細在這位年輕主教身上打量,多年世故的他能感覺出年輕主教心底裡的野心,不過他並不很反對這種野心,而且克雷芒還十分欣賞。
因爲雖然說不出理由,但是教皇可以從這位年輕樞機主教的身上,看到一種以前所有教皇都不曾擁有的東西,那是野心,也是對權力的無盡渴求。
“我的父親,能重新見到您真是我的榮幸”英諾森向着教皇躬下身去,親吻他的袍角。在聽到教皇的祝福之後,他直起腰望着教皇“請原諒我沒有得到您的允許就回來了,我原本應該跟隨十字軍到東方去,直到親眼看到十字架重新矗立在聖城的城牆上。”
“那麼您又是因爲什麼回來的呢?”克雷芒淡淡的問,然後示意英諾森陪着自己一起在花園裡漫步“難道我們的朋友菲特烈又做出令人意外的事情了嗎?否則我很難想象您爲什麼會趕回來。”
“陛下。並不是菲特烈,或者至少不是完全因爲他”說到這裡,英諾森讓自己的情緒稍微穩定一些,因爲他知道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將徹底決定他的命運“事實上。是東羅馬的皇帝貢佈雷給您帶來一個消息。而我認爲這個消息必須由我親自帶給您纔可以。”
“東羅馬皇帝?”克雷芒的腳步忽然停住,他緩緩轉過頭看着英諾森的臉。試圖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麼“他要對我說什麼?”
“陛下,我想他要我說的。就是他之前派來的使者給你帶來的建議。”英諾森的話,讓教皇濃密的雙眉不由猛然一挑,在望着年輕主教好久之後,他緩慢的向着一間看上去頗爲森嚴的祈禱室指了指:“我的孩子,也許你該對上帝懺悔你的做過的一切,不論那是否是罪行。我都會仔細傾聽你的懺悔。”
“如您所願,我的父親。”英諾森低頭輕吻了一下克雷芒三世的手,然後陪着教皇一起向祈禱室走去。
艱難,枯燥和更近似比拼意志的談判在炎熱的天氣裡進行着。
從之前在河邊上臨時搭建起來的帳篷,到稍微舒適些的城裡的行宮。德國人頑固而毫不退讓的爲自己牢牢抓緊每一份的利益。
德國人必須完全退出保加利亞,與十字軍必須在保加利亞擁有自己的城堡;公教徒絕對不許在正教領地上隨意傳教,與允許自由的建立公教教義的教堂;羅馬人會承擔德國人退卻時公平購買的補給和羅馬人要爲十字軍提供撤退時所需的廉價糧餘??…
沒當一方提出一個。條件時。另一方就會立刻提出相反的條件,然後雙方就會在這些條條款款上爭論不休。
隨着時間慢慢過去,奧托感到了不安,他能發覺那些貴族們已經開始不耐煩的變化,但是他卻實在無法讓自己就那麼不體面的,從已經佔據的土地上沿着原路退回去。
羅馬人必須爲德國人遭受的損失賠償,德國人必須爲對羅馬的進犯和那些俘虜付出贖金。
每當這種背道而馳,絕對不會談得攏的條件擺在雙方面前時,奧托都有一種要掀翻桌子,然後衝出去和對方大打出手的衝動。
不過他最終還是忍耐住了。而且漸漸的他發現了羅馬人似乎並不着急的真正原因。
直到派出去的斥候向他報告說,羅馬人在菲利波波利的軍隊數量似乎在增加時,奧托終於明白,也許對羅馬人來說,拖延纔是他們最希望看到的。
當第一支終於由南方趕來的兩千人的羅馬軍團出現在菲利波波利時。看着那些被小亞細亞的太陽照射得一片黝黑的士兵,倫格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
不過真正讓他高興的,是帶領這支隊伍來到菲利波波利的人。
當阿歷克斯從戰馬上跳下來時,看着自己的近衛軍統帥,倫格只是平和的笑了笑。
就好像阿歷克斯不過出門了幾天,倫格隨意點點頭,讓他和自己一起向那些等待着他們的將領走去。
不過隨着緩緩前行,他能感覺出身邊年輕騎士隱約的激動。
倫格的腳步終於在離將領們還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他扭過頭看着一直沉默的跟着他的阿歷克斯,緩慢的問:“我讓你做的事,都做了嗎?”
“是的陛下,梵蒂網已經同意您的條件”阿歷克斯臉上露出了難掩的激動“按照協約。我們承認教皇對德意志各個領地的權力,而他們承認您是唯一的羅馬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