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目共睹,今年全明星週末的一二年級新秀挑戰賽被一幫士生土長的美國小鬼徹底瓦解成一場肆無忌憚的花式扣籃表演賽。在衆多國際球員面前,詹姆斯和安東尼用沒完沒了的空中接力和大力灌籃發起了一場捨我其誰的球風暴動,他們用狂想式的扣籃風潮奠定比賽的基調。在他們的帶動下,所有內心充斥着表現慾望的孩子們都玩得很盡興,全場演出23次大灌籃。
那是一場完全展現灌籃文化以及自娛精神的比賽,與勝負、功利無關。先發出場的姚明絕大多數時間只是坐在場邊,微笑着旁觀一羣孩子們咋咋呼呼地搞各種飛行試驗。
事實上在亞洲,姚明早就被奉爲最擅大力扣籃的內線巨鱷,去年亞錦賽與日本一役,姚明就足足在對手頭上重扣9次,震得對手丟盔卸甲。然而在NBA,扣籃遠非搜索姚明的關鍵詞。
關於花式扣籃,姚明說過一句很值得玩味的話:“這不是我的方式,美國球員把扣籃當成一種表演,而對我來說扣籃只是一種得分手段。”此語作爲姚明釦籃之我見,已經非常準確,但如果放眼整個亞洲籃壇,則應改爲扣籃只是一種不必要的譁衆取寵的得分手段。關於亞洲球賽爲何不強調扣籃秀的問題,最冠冕堂皇的說法不外乎東方文化之含蓄內斂使然。
與之暗合的是,歐洲也以文化血液中的貴族氣質之名長期將扣籃文化摒除於籃球比賽之外。過於斯文優雅的球風,曾令籃球運動在大片的歐洲領土上被曲解爲女子運動。諾維茨基回憶起兒時的打球經歷時就曾說:“小時候,在我的家鄉,籃球被公認爲一項文弱的女子運動,男孩打籃球會被別人嘲笑。”
而無論在亞洲或者歐洲,對扣籃文化的刻意忽視都對當地的球迷造成了一種嚴重的傷害,因爲這大大折損了籃球運動中所蘊含的征服快感、表現欲以及人類關於飛翔的古老想像。如果從來都只是將球輕輕的抹入籃筐,不過是實用主義籃球的一廂情願,而並非觀衆的真實。
絕大多數中國球迷,最初都是從喬丹的扣籃中攫取到仰望飛翔的快感,他是將扣籃的表演性和得分功用完美融合的飛人。
在喬丹的傳奇職業生涯當中,曾有過無數經典的扣籃場面。而喬丹對整個扣籃藝術發展所帶來的重大影響,則是雙重的,一方面關於扣籃的想像力和美學意義,另一方面則關於扣籃的實用性。
喬丹憑藉自己超人的體能和近乎完美的身形將扣籃藝術提高到一個全新的美學層面。85年,還是菜鳥的喬丹就在全明星週末扣籃大賽首次亮相,在半決賽中以總分第一的身份與威爾金斯在決賽中狹路相逢,但由於在決賽中表現失常,與扣籃王失之交臂。
第二年由於傷病,喬丹沒能參加扣籃大賽。87年,傷愈的喬丹終於再次報名參賽,與德雷克斯勒等人角逐扣籃王。而喬丹在那屆扣籃大賽上的驚豔演出,業已成爲扣籃史上無法磨滅的經典。其中最經典的兩扣當屬親吻籃圈和罰球線起跳大灌籃。
那一扣之所以被人叫做親吻籃圈,是因爲它需要扣籃者助跑後從籃筐一側起跳,在滯空時身體橫向飛行,向籃筐俯衝,而在頭幾乎要吻到籃圈時,倒手掄臂灌球入籃。親吻籃圈作爲喬丹的殺手鐗,在半決賽和決賽上表演兩次,均獲滿分,它在展現喬丹絕佳運動協調性的同時,更是凸現了喬氏扣籃的勁爆美感和浪漫氣息。
與頗具創意的親吻籃圈不同,喬丹從罰球線起跳的扣籃則旨在展現自己無與倫比的飛行續航能力和不斷超越極限的慾望。毫無疑問,這一扣籃在創意上脫胎於J博士先前的經典,但在技術環節上做了重大改進,即將J博士的持球助跑改爲運球助跑。
顯然,這大大增加了扣籃的難度,但喬丹在罰球線起跳後在空中飛翔的軌跡比當年的J博士更加高遠,並在最後一扣時更具張力。後來,當攝影師事後剪切記錄這一扣籃全過程的影片時,駭然發現在任意瞬間將畫面定格,喬丹飛行的身形都近乎完美!
記得某著名網站曾做過一次關於誰是天下第一扣籃藝術大師的民意調查,結果喬丹一人獨攬73%的選票,遠遠高於他人。顯然,單就表演性扣籃的成就而言,卡特和威爾金斯並非遠在喬丹之下,而喬丹之所以大受偏愛,或許因爲喬丹同時也是迄今爲止將花式扣籃與實用主義籃球兩者結合得最好的球員。
衆所周知,喬丹職業生涯早期中遠距離投籃糟糕透頂,甚至在前四個賽季三分球命中率從未達到過20%,而喬丹的總投籃命中率卻始終保持在50%上下,原因不言而喻。
就像魔術師約翰遜能令花式控球與職業比賽完美融合一樣,喬丹也是一個天生就知道怎麼利用華麗扣籃換取比賽勝利的鬼才。如果說科比、卡特在比賽中的扣籃更近乎一種少年的張狂,喬丹的扣籃則更像是一個王者的暴戾。
跟喬丹同一時代打球並非最大的悲哀,而捱過喬丹當頭扣殺的,才實在有些痛不欲生。比如尤因就不忘前恥,如今當了教練還時常訓誡愛徒姚明:要像個男人!要多在別人腦袋上扣幾個才爽。
卡特當年訪華時,曾有記者問:“你最渴望完成的一個扣籃動作是什麼”卡特不假思索地回答:前空翻後雙手灌籃。
這恐怕是一個能讓所有傳統球員瞠目結舌或者不屑一顧的答案,但這也正是卡特的非凡所在,對超越極限的炙熱渴望和無盡想像力。
假如問一個老派的中國球員爲什麼永遠只是殭屍跳投,而不試着扣扣籃做做秀,一種樣板式回答是:我也想做秀想扣籃,可我就是傳統體制下培養出來的,你讓我花哨我也花哨不起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