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八 轟殺至渣
然後剛毅便是聽到胡雅克的吼叫聲:“你們這幫雜廝,還愣着做什麼?趕緊把這牆給我扒了!”
在衆人的齊心協力之下,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這高聳的石牆已經是被砸爛了,時隔數月,剛毅也終於瞧見了外面的景象。
石粉四處飛濺,剛毅眯着眼睛,緩步走了出來。
外面院子裡,已經是站滿了士卒。而那些之前看守他的衛士,則是戰戰兢兢的跪在一邊兒,都給押了起來,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他們也知道剛毅是誰,他們也知道自己這差事是何等的大逆不道,再加上阿敏戰死的消息傳來,他們都已經是絕望了。是以胡雅克帶兵前來,只不過是厲聲呵斥了幾句,這些人便是紛紛自己卸了甲冑武器,只求能免一死。
胡雅克滿臉激動,忽然跪地大吼道:“恭迎大將軍!”
身後女真士卒們跪倒一片,齊聲喊道:“恭迎大將軍!”
他們臉上的激動和興奮不是作僞的,哪怕是經過了這一年來阿敏有意無意的削弱,剛毅在海西女真的影響力,還是極大的。
剛毅攥緊了拳頭,深深的吁了口氣,這等手掌天下權的感覺,已經許久未有了!
他快意的仰天大笑。
“都起來吧!”剛毅大聲道。
“謝大將軍!”衆人紛紛起身。
“你們,也起來吧!”見那些原來的看守還跪在原地,剛毅眼中閃過一絲凌厲,口中卻是溫和笑道。
“大將軍,他們?”胡雅克一怔,道。
“囚禁我,那是阿敏吩咐的。他們不過是聽令行事,卻是無辜之人,不用責罰。”剛毅踱步到那些人身前,低頭道:“現下我給你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從今日起,做我的貼身護衛,願意麼?”
這些人心中又是慚愧,又是激動,不少人都是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喊道:“多謝大將軍恩德,多謝大將軍恩德!”
“好了,哭什麼!都起來!”剛毅臉色一板。
他這拉攏人心的本事,也當真是高妙。
胡雅克上前來,眼中猶有淚痕。低聲道:“大將軍,現在咱們如何行事?阿敏死了,武毅軍大軍已經把城池給圍了。”
“現在城中守將是誰?”剛毅眯着眼睛問道。
“拉克申。”胡雅克道。
“是他呀。”剛毅冷笑一聲:“阿敏手下也真是沒人了。他知道你來麼?” wωω▲тт kan▲¢Ο
“不知。”
“走,咱們去見見他。”剛毅擺手道。
整個嘉河衛中都是靜悄悄的,消息傳開之後,胡雅克便是下令所有百姓全部待在家中,不得外出。街道上每隔一段距離都站着幾個士卒。正自嚴加戒備。不知道多少人從門縫中偷偷的往外瞧着,看着,等待着。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嘉河衛的寧靜。胡雅克帶着百餘人簇擁着剛毅向着鎮守將軍府邸快馬駛去。
剛毅批了一身輕甲,白髮蕭然,卻自有一股威嚴凝重的味道。
胡雅克着人人一邊縱馬一邊大喊:“剛毅大將軍來了,剛毅大將軍來了!”
那些後來歸順的漢人奴兵和野女真還沒什麼反應。而那些女真士卒聽到這話,再親眼看到剛毅。都是心中激動喜悅,紛紛跪地。每到一處,便是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剛毅的臉色卻是有些陰沉。
剛纔在這一路上,胡雅克已經是把武毅軍現在的實力給說了一遍,也讓剛毅意識到了武毅軍的強大。他沒想到,武毅軍已經是成長到了這一步,而一個更讓他發愁的消息則是,城內的女真兵沒幾個了,連野女真也少,反而是漢人奴兵有一萬五千人。
他本來還想着武毅軍只善於守城,既不善於野戰,也不善於攻城,如此一來的話,自己憑藉着守軍還能和武毅軍周旋,一旦武毅軍久攻不下,自然便是退去。但是現在看來,這是做夢了,前幾日怕不是武毅軍攻不下城池來,而是刻意不攻,圍點打援,引阿敏上當。
武毅軍勢大,城外兵力聯營數十里,城內人心惶惶,士兵疲弱,可如何是好?
胡雅克眼中滿是自信和仰慕:“自從得知阿敏死後,拉克申便躲在府中飲酒作樂不出來了,現在城內人心惶惶,不過既然大將軍您出來了,自然是士氣大振,跟外面那些漢狗子,也未必沒有一拼之力。”
他是信心十足,但剛毅卻只是苦笑。
儘管他被衆多海西女真人視爲是神祇一樣的人物,但是終究還是個人而已。想要隻手挽天傾,那也得手上有些資本才行。
很快便是到了鎮守將軍府邸,卻見府邸大門兒開着,人來人往,各個臉上驚慌失措,似乎是出了什麼大事兒。府中還傳來一陣陣的哭喊慘叫聲,而門口幾個侍衛卻是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怎麼回事兒?這般無禮,不知道大將軍蒞臨麼?”胡雅克大是不悅,喝道:“拉克申呢?叫他出來叩見大將軍!”
那幾個侍衛面面相覷,一聽說是剛毅來了,嘩啦啦府內府外跪了一地,一個侍衛哭喪着臉道:“回大人的話,拉克申老爺他,他死了!”
“哦,死了。”胡雅克還沒回過神來,淡淡的應了一句,然後便是差點兒從馬上跳起來:“什麼?拉克申死了?怎麼死的?他怎麼會死?”
剛毅擺擺手:“胡雅克,你還是這麼燥切,讓他們細細說。”
那侍衛說了一遍,剛毅二人這纔是明白其中原委,不由得都是有些啼笑皆非。
原來今日聽說了阿敏被殺的消息之後,拉克申回到府中便是一番狂飲,一邊喝酒一邊嚎啕大哭,跟個瘋子也似。喝的半醉了,便是去找那些女子發泄**,他本就是個極爲殘暴之人。喝酒之後更是性情大變,把一個女子生生掐死,然後又是把另外一個不過十三歲的女孩兒扔到柱子上把頭給磕破了。
一番發泄之後,酒勁兒上涌,躺在地上呼呼睡去。
若是以前,那些女人被他一番蹂躪之後,只敢躲在一邊低低的哭泣,連大點兒聲都不敢,免得把他吵醒。又惹來打罵。
結果昨日剛送來的一個婦人,卻是性情極爲的剛烈,心中已經是存了必死之念,見拉克申睡着,一咬牙。擡起他放在一邊的武器,照着腦袋便是砸了下去!
這一砸,就是腦漿迸裂、
很多事兒,人之所以懦弱,其實就是缺少一個帶頭的而已。其它的女子被她帶動,新仇舊恨涌上心頭,也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紛紛抄起身邊的桌子凳子,一切能用的,狠狠的砸了下去。
當外面的侍衛聽見動靜兒不妙闖進去的時候,拉克申已經是成了一團肉泥兒了。勉強只能辨認出身形。
所有人都慌了,拉克申的婆娘跪在屍體邊兒上嚎啕大哭,指使人把那些女子給捆起來,就要殺了。
堂堂一個大將。卻是如此死法,當真是令人瞠目結舌之餘又感覺到極爲的可笑。
“這個拉克申。真是……”胡雅克搖了搖頭,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剛毅的眼光透過門洞,落在了那十來個被五花大綁着的女子身上,她們衣衫不整,雖然被捆的結實,卻是一個個盎然不懼,那等凜然之姿態,剛毅看了也是心中微微一震。
“把她們放了。”
那幾個侍衛一怔,動作慢了些,剛毅立刻是臉色一沉:“怎麼,沒聽到我說的話麼?”
“大將軍恕罪,大將軍恕罪!”那幾個侍衛大駭,趕緊跪地求饒。
剛毅擺了擺手,他們如蒙大赦,一溜煙兒的去把那幾個女子身上的繩子解開。
“你們做什麼?”一聲尖銳的哭叫聲傳來,一個身子肥胖矮醜,打扮的花裡胡哨的中年女人從大廳裡衝出來,朝着那些侍衛喝罵道。
胡雅克低聲道:“這是拉克申的婆娘。”
“我知道,她是阿敏的堂妹,算起來,還要管我叫一聲老叔。”剛毅話音未落,那女人瞧見了他,立刻大喜,圓滾滾的身子滾過來,叫道:“老叔,這些小賤人殺了拉克申,您可要爲我做主啊……”
“把她也帶下去。”
剛毅厭惡的說了一句,幾個侍衛立刻上來拖着她往府中走去,留下一路的叫罵。
剛毅回頭對胡雅克道:“發下告示,傳令全城,拉克申橫行不法,殘害百姓,已經伏法。從今日起,不允許任何女真士卒,隨意虐殺漢人。”
“是!”胡雅克一愣,趕緊應了下來。
他明白,大敵當前,剛毅這是開始拉攏人心了。
而正在這時,忽然遠處的天空中傳來撕裂空氣的見銳嘯聲,接着,便是一陣陣劇烈巨大的撞擊聲傳來,發出轟隆隆的巨響,地面猛地一震,整個嘉河衛似乎都在顫抖。
不少人都是被嚇了一跳,一陣驚慌。
而遠處城牆上傳來一陣陣大聲的呼喊,其中還夾雜着慘叫。
對這個生意,剛毅無比的熟悉,當下便是臉色一變:“武毅軍攻城了!”
他話音未落,又是尖銳的嘯聲傳來。
這是武毅軍的炮彈撕裂空氣的恐怖聲響。
第二次炮擊,有可能是武毅軍把炮口擡高了一些,做出調整之後,射程更遠了一些,不少炮彈都是落在城中。
被炮彈擊中的民房營房,有的破了個大窟窿,有的則是直接坍塌,聽說了剛毅復出的消息,不少士卒正自往這邊兒趕,卻沒想到炮彈當頭砸下來。
不知道有多少人被生生砸死。
武毅軍在得到了充分的修養生息,恢復氣力之後,終於是開始了瘋狂的進攻。
此時在城外,是一片極其恢弘壯麗的景象。
在距離城池大約七八百米外的位置,無數的大炮排成一排,一眼望去,竟是無邊無際。每一門大炮之間相距大約一丈不到的距離,而整個炮兵陣線,竟然是圍繞着嘉河衛來了半圈兒。
全段嘉河衛北城牆。嘉河衛東城牆北邊一半,西城牆靠北的一半,在這片長達十幾裡的綿長區域內,全都都被武毅軍的大炮給籠罩了。
密密麻麻足有數千門之多,讓人看了之後都是頭皮發炸。
一個炮兵千戶所,三個完整的步兵軍,兩個步兵衛,加起來一千一百六十門中樣佛郎機炮,一千二百五十門小樣佛郎機炮。
所有的大炮。都是精心打造的銅質外面裹着厚厚的熟鐵的炮身,更加的耐磨,而且也不容易炸膛,射程更遠,看上去也更是威武。
加起來的超過兩千四百門大炮。在這個時代,絕對是恐怖到了極點的遠程力量。
無與倫比,沒有任何一個勢力比得上。
兩千四百餘門大炮並排擺在城外,極爲的壯觀。
兩千多門大炮出現在十六世紀的東亞戰場上,這簡直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花朵在此綻放,最爲令人目眩神迷的奇蹟。
這是人類文明最高端的結晶。
連子寧終於決定要攻城了,而且這次。他要玩兒個大的!
武毅軍不是不善於攻城,恰恰相反,他們可能是當今世上最擅長攻城的部隊。
他們擁有數量極多的火炮,強大的財力也足以支撐不斷的狂轟濫炸。而他也擁有悍不畏死的步卒——甚至根本用不到後者,只要那些大炮不斷的轟炸下來,就足以把對方的城池炸成一片廢墟。到時候都不用攀援城牆,直接踩着那滿地的石粉碎磚走進去便可以。
外界都以爲武毅軍不善攻城。只不過是因爲一直鮮少攻城的機會而已,這一次。連子寧已經是打定主意,要拿嘉河衛好好的練練手,也好讓手下的士卒多增加一些攻城戰的經驗。
更是要彰顯自己的武力——向女真人,向樑王,向遼北將軍轄地的所有勢力,甚至是武毅軍自己人!
若是剛毅得知自己視若堅城的嘉河衛已經成了武毅軍練手的對象,怕是要生生氣死。
光是負責操縱的炮兵,便是數以萬計。
連子寧站在高高的望樓之上,迎風而立,披風高高的揚起。
在他身後,樑王肅容站着,眼中卻有着一絲掩不住的激動。
他久聞武毅軍火炮犀利,天下無雙,卻是始終耳聞,未曾目見,今日卻是終於有了機會。
“傳令,發射吧!”連子寧眯着眼睛往嘉河衛的城牆上看了半響,淡淡吩咐道。
“是!”下面傳令兵飛馬而去,命令迅速的傳達了下去。
一聲令下,羣起景從,炮手們點燃了引線,一陣砰砰砰的巨響,大地似乎都在震顫,無數聲巨響匯聚在一起,樑王身子一哆嗦,差點兒沒從望樓上掉下去,身後崔婉容趕緊扶住了他。
只是兩人的臉色都是極差,一片慘白,他們幾乎已經被震得失去聽覺,完全都是一片寂寂,只覺得眼前就是一片搖晃,似乎畫面都被震得破碎了一樣。
他們心中駭然,這就是武毅軍的實力麼?這就是武毅軍的火炮麼?萬炮齊鳴之下,當真是有一種天崩地裂的感覺啊!
硝煙瀰漫之中,無數炮彈向着嘉和衛的城牆上砸去。
這一輪發射,就是射出了一千一百六十枚直徑三寸一分,重十兩的炮彈,以及一千二百五十個重五兩九錢,直徑兩寸許的炮彈。
重達十兩的鉛子砸在城牆上,立刻就是把嘉河衛那厚重的青石城牆給砸出來一個臉盆大小的窟窿,細碎的石粉簌簌的掉下去,以窟窿爲中心,向四周擴散出數十道巨大的裂紋。砸在城牆垛口上,砸在女牆上,立刻就是把垛口給砸的開裂,然後晄啷啷一聲,便是成了一片碎石瓦礫。
而五兩九寸的小樣佛郎機炮的威力雖然小一些,卻也是不可小覷,隨便砸上去,也是能砸的石粉紛飛,裂紋四面蔓延。
只是一輪炮擊,就把城牆給砸的千瘡百孔。
守衛城牆的士兵已經被密集的炮擊給覆蓋了,不知道多少人被濺起的石塊砸的頭破血流,而最倒黴的就是那些直接被炮彈擊中的。在被賦予了巨大動能,並且因爲急速的摩擦而變得赤紅的鐵球面前,人體的防禦力幾乎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一個士卒被擦中了胳膊,整條胳膊立刻是被打成兩段,傷口露出的白森森的骨頭茬子和鮮紅的血肉立刻是被炙烤成了一片焦黑,傷處紅色的血管和白色的筋絡被高溫燙的扭曲像是一條條垂死掙扎的蚯蚓。而他後面的人更倒黴,被餘勢未竭的炮彈正正的砸中胸口,立刻在胸口砸出來一個碗口大小的大窟窿,胸骨被打的粉碎,胸腹裡面的內臟也瞬間就化成了焦炭,哼也沒哼一聲就直接死了。
殺了兩個人,這枚炮彈似乎還不甘心,又是把一個倒黴鬼的大腿給砸的粉碎,這才落在地上。
北門的城樓被數十枚炮彈瞄準擊中,一瞬間就被砸的千瘡百孔,窗戶都被砸爛,而幾根當做承重的柱子也被砸斷,終於是轟然倒下。
整個城牆上,在炮擊之後,已經是成了一片廢墟,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到處都是碎裂的人體,幾乎看不到一個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