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三 目標 薩爾滸!
鎮遠府東門,燃起了無數的火把,亮如白晝。
只是鎮遠府太大了,東門距離蒙古和女真大營要有數十里之遙,再加上東城牆外就是阿速江,他們也無法巡伺,所以就算是這邊兒再怎麼亮堂喧鬧,他們也是發現不了的。
所有隨同連子寧出征的軍隊都已經來到了這裡。
東門是一座水門兒,既是一道大門,也是一個大閘,死死的攔住了城外奔騰的阿速江水,在城內,則是一條深廣的明渠蜿蜒數百米,在明渠的盡頭,是一個方圓數理的寬廣湖泊。這裡,是鎮遠府的飲水來源,同時也有一道水流通到位於喜申衛內城的將軍府,曲水流觴,在裡面形成了一道不錯的風景。
而在此時,湖中泊了數百艘大船,上頭都蒙着黑布,一點兒都看不出裡頭有什麼東西。
三個衛的一萬五千騎兵悉數到齊,他們站在地上,陪着自己的戰馬,撫摸着在這些最受信任的夥伴的毛髮,有的在給它們餵食黃豆,還有的則是靠在自己夥伴的身上,抱着胳膊,閉目養神。有個別經驗豐富的老兵,這會兒卻是呼呼大睡,爲即將到來的戰鬥積蓄充足的體力。
下層軍官們不斷的在隊伍中走來走去,他們對於士兵的行爲都不加約束,只是有些實在看不過眼的才呵斥兩句。
上萬人的龐大隊伍,卻是並不嘈雜混亂。而是有序的很。
這和另外一邊的第十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第十衛的女真人們儘管也都排着隊伍,但是卻是歪歪扭扭的,就像是一條條死蛇一般,他們也是沉默安靜的很,但是這種安靜。卻是那種看不到未來的死寂。一眼望去,多是老弱婦孺。神情灰敗,目光呆滯。漢人軍官和從女真人遴選出來的忠犬們提着皮鞭,在隊伍中走來走去。只要是見到那有些異動的。立刻就是一陣鞭子甩過去,把那女真人打的痛叫哭喊不止。
漢人對於籠絡人心或是如何整治人之類的手段從來是不陌生的,第十衛組建已經好幾個月了,夏子開也在那些奴隸一般的女真人中培養出許多代言人來。
找到這些人,很簡單,只需要在女真人中激化矛盾,然後支持其中的一方,使其爆發衝突,最好再死點兒人那就更完美了。其中沾上了同族鮮血的那一小撮兒人。就成了可以培養的對象。
所謂的代言人,他們已經不再是奴兵了,而是變成了軍官,既得利益者。本來所有的軍官都是漢人擔當的,而夏子開把他們扶植起來,分給他們極小的一部分權力——儘管只是極小的一部分,也足以讓他們感恩戴德。
當他們看到自己身邊同族們的悲慘境遇,再想想自己的時候,就無比的知足,更加勤快的巴結起自己的主子來。
或許是身爲同族的原因。他們欺負起女真人來,甚至比漢人軍官更狠。而這樣的行徑,也讓他們只能積極地靠攏簇擁在夏子開身邊。
這些人的出現,極大的分化消融了女真人的抵抗和不合作的意識,而且也讓夏子開對女真人的一切瞭如指掌,對於這兩萬奴兵的控制更加牢靠。甚至是他們的出現,也讓其它的女真人看到了希望,態度甚至都變得積極起來。
周圍三個衛看向第十衛的眼神兒都有些怪異——冷眼旁觀,甚至是有些幸災樂禍。作爲武毅軍的軍人,他們對於這個集體有着極高的認同感和自豪感。又不像是高級軍官知道的那般通透,於是對於這些奴兵的存在,心裡其實頗爲不滿的——什麼玩意兒,這也配當咱們武毅軍?
連子寧在一衆龍槍騎兵的簇擁下悄然出現,看到那一面風中招展的獵獵大旗,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騎兵們的眼中是又敬又愛,而那些奴兵看向他的眼神則是又恨又怕。
連子寧坐在馬上,眼睛緩緩的掃了一圈,凡是被他看到的區域,士卒們都是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桿兒,滿眼的肅然。
連子寧點點頭,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重重的點點頭,重重的一揮手。
王大春縱馬到來湖邊吆喝了幾聲,那些大船上面的黑布都被從裡面掀了起來,原來上面早就有人在,只是未點燃燈火。大船雖然遠遠不如當初連子寧去往扶桑的時候乘坐的那浮山大艦壯觀巨大,但是也是不菲,長度足有三四十米——這個大小,在大明水師只好算作小船,但是同時代遠航世界的麥哲倫和哥倫布船隊,也不過就是這種規模而已。
若是落在有經驗的老船工的眼裡,肯定會覺得這種船的構造很奇怪——船很寬,船舷很低,明顯是內河航船。而更怪異的是,在船的周圍有高高的一道柵欄,足有兩米來高,船上就是一塊寬闊巨大的甲板,甚至連個艙室都沒有,無數大大小小的箱子就堆在甲板上。
船工們鋪好了跳板,而各衛的指揮使早在之前就商議好了,船隻應該如何安排,各衛,各個千戶所甚至是百戶所都已經編了號。每艘船上都豎着一面旗子,上面也用墨汁寫了斗大的數字,只需要找編號就行了。
隨着連子寧的這個動作,隊伍都沸騰起來,三個騎兵衛的騎兵們在將官的組織下,登上了各自的大船。
上去之後,才發現了這些怪異的大船好處,很穩當,空間大,人和馬上去很多也不覺得有多擠,而且那些柵欄既能防止人馬掉進水裡,也能就地拴馬。
女真奴兵們也被軍官們拳打腳踢的踹上了船,他們待遇可就不怎麼好了,人多,船少,一堆堆的擠在一起。讓連子寧看了感覺活生生像是也是在這個時代,那些被歐洲人販賣到美洲去的黑奴們。他們不也是像是沙丁魚罐頭一般被塞在船裡去往大洋彼岸的麼?
大軍悉數登船,連子寧也在侍衛們的簇擁下上了自己的船,他的座艦跟其他的船並無二致,如果說優待的話。也只是上面固定了幾把椅子,可以坐着而已。
爲了這些船。連子寧可是煞費苦心,他從來就沒有滿足過要在南岸發展。被人咬一口忍氣吞聲從來不是他的風格,反攻女真的計劃他很早就有了。而如何過江就成了一個大問題。
所以從穩定下來。行有餘力之後,連子寧就下令造船。
不過在這個時代造船,而且是造數百艘不小的船,可不是小工程,何況這裡是北地,造船業幾近於零,可不是造船業興盛了幾千年的江南水鄉。
沒奈何,只得降低要求。
船艙,不要了。船舷,降低,甲板,擴大,至於女牆之類的,更是一概廢掉。
於是就造出來了這個東西。
這玩意兒,吃水淺,說句實話,很容易翻船,只能在內河行駛。是絕對不能下海的,一場稍微大點兒的風浪就能讓船隊全滅。而且行駛速度慢,也不好操控,總之說是有各種缺陷。但是好處也不少,比如說運載量很大,可以比一般的船裝更多的士卒貨物。另外一個最大的優點就是便宜容易製造,連子寧徵集了數千漁民,又從關內招了不少船匠,就把這些船自己給製造出來了。
幾乎是在鄉下土作坊裡生產的。
反正他要求也低,只在內河活動。
衆軍登船,船隻並沒有被佔滿,實際上,幾萬大軍只佔據了大約八成的大船,在其中有一些大船,裡面也不知道裝的是什麼,摞的高高的,外頭依舊是蒙着黑布,周圍還有板着臉的士卒把守,顯然是很要緊。
連子寧船上打出訊號,東門大閘緩緩的提了起來,重達數萬斤的巨大閘門摩擦着拖拽的鐵鏈子,發出吱吱呀呀的刺耳聲音,隨着水閘的提起,水面高出城內的江水迅速涌入,水位開始持平。
在船工們的操控下,一艘艘船隻通過閘口,駛向了外面漆黑浩蕩的阿速江。
置身江上,四周都是澎湃的江水,滾滾而過,入眼望去,盡是漆黑,看不到盡頭。
這纔剛剛開始,就已經有些旱鴨子開始趴在船舷邊兒上狂吐了。
東門城樓上,熊廷弼帶着一干留守的將官沉默着,向着連子寧深深一禮。
連子寧擺擺手,微微一笑。
最後一艘船通過了閘口,大閘轟然關閉,所有船隻上的火把全部熄滅了,只留一盞小小的紅燈籠掛在船尾,避免後面的船隻找不到同伴。
船工們不斷的划動櫓漿,船隻開始向北移動。
如果從高空看去的話,只能看到一連串小小的紅點,幾乎是成直線的方式,在一片漆黑的底色上不斷的移動。
阿速江從南向北匯入松花江,船隊北去,順水而行,前進速度非常快。
不過是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就能聽到轟隆隆的水聲越來越大,就像是雷鳴一般,身臨此境,甚至就連和旁邊的人說話都需要大聲喊得。
所有人都知道,到了阿速江匯入松花江的入口了。
在夜空中無數繁星的照耀下,今夜的可見度其實並不低,若是福餘衛和女真聯軍在這邊佈置了崗哨的話,一定會發現這支龐大的船隊,可惜的是,他們打死都沒有想到武毅軍在外有十幾萬大軍包圍的情況下,竟然還敢大軍出動,直撲女真本土!
只怕現在卻跟他們說都會被他們當成笑話嗤之以鼻。
撲面而來的是一片更廣闊,更加黑暗的漆黑。
連子寧站在船上,放眼四望,只見天上繁星映入水中,宛如墜入其中一般,天上繁星萬點,水中亦然,就像是無數的星鑽。
此景可以入畫。
“好美啊!”野奈輕聲讚道連子寧忽然詩興大發,有心想作詩一二,想了半天,卻也只想出一個‘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來。想想是不是再剽竊後世幾句詩。就覺得甚是無趣,便也作罷。
這時候的他,已經不需要通過抄詩來獲得什麼東西了。
他需要的是開疆拓土!
船隊駛入了松花江,卻是並未一路向北,而是調了個頭。轉頭向東。松花江本就是往東的,這樣一來。就又是順水,速度就更快,一路不停。
一夜呼呼而過。很快。便是天光大亮。
當天亮之後,士卒們才發現,兩岸的風景,只剩下了無盡的密林,一望無際的,綠色的密林。林中不時傳來一陣陣鳥叫猿啼獸吼聲,江水在這裡已經變得非常的平穩,船隻行駛着,在船邊竟然不時還有大魚躍出水面。極爲的肥美。
大江上喧鬧起來,見了天光,給折騰了一宿的士卒們也興奮起來。
有些野女真漢子便是拿出他們看家本事,他們走在船邊,手裡拿着一根自制的木矛,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盯着河水,等到水下有黑影遊過,然後便是極爲快捷的一下刺下去。
便看到那一塊兒的河水劇烈的翻騰起來,顯然是什麼東西在奮力的撲騰着。鮮血沁出來,染上了一抹紅色。那漢子猛地把木矛抽出來,便看到上面扎着一條足有三尺長的大魚,被整個的扎透,兀自還在撲騰撲騰的掙扎着,一串串的水珠被甩出來,在陽光下光彩萬端。
這漢子使勁兒一掄,把這大魚重重的砸在船板上,這一砸,肉也軟了鬆了,骨頭也酥了,那魚也不折騰了。
“嘿,巴步海,好樣的!”旁邊圍觀的野女真漢子們都是興奮的哈哈大笑,大聲吆喝起來。
有幾個人已經是在一邊兒架上了大鍋,柴火都點着了,他們把那魚撿了起來,就在船邊上洗剝乾淨了,剁成了一截一截的,往大鍋裡一扔。
這些常年在山林中打拼的野女真漢子,風餐露宿是家常事,不但能打仗,做飯,製造武器,捕獵都是一把好手,手藝那也是相當的不錯。大鍋裡早就放了他們自己帶着的調味品,這些傢伙,總有一些不爲人知的小手段來提升食物的鮮美程度。
很快,大鍋裡便是飄出來誘人的濃郁香氣。
野女真人紛紛如此,長官們也不約束,大戰將至,還是讓戰士們輕鬆一下最好。
野女真人們乘坐的大船上香氣四溢,看到漢人們饞的流口水,雖說他們也有下發的軍糧,但是那些肉乾什麼的哪有新鮮剛撈上來的魚湯魚肉誘人?
不過也只有看着乾瞪眼。
他們沒這手藝。
“給,漢人兄弟!”
巴步海又刺起來一條大魚,摔打了一番之後,卻是扔到了不遠處的船上,爽朗的哈哈笑道。
“也嚐嚐咱們的!”那邊的漢人士卒也不客氣的接了,回身扒拉扒拉,扔了一整條薰豬腿過來。
努爾哈赤在一邊笑吟吟的看着,他是一門心思想要融入武毅軍,融入漢人社會盡快得到漢人認可的,看到自己的下屬如此懂事,和漢人相處的如此和諧,滿意的點點頭。
“大人,您也嚐嚐!”親兵端來了一碗湯,努爾哈赤喝了一口,茲,鮮美的緊。
“那把那個叫巴步海的給我叫來。”努爾哈赤吩咐道。
看到這一幕,連子寧也是頗爲的欣慰。
從這些野女真人身上,他看到了漢人強大的融合能力,以後的那些異族,也可以這般處置。
到了辰時,前面又是出現了一道支流,船隊又是調頭向着那道支流中駛去。
這條支流便是古魯河。
古魯河不寬,大約只有三四百米,兩岸依舊是密林叢生,這會兒就是逆流行駛了,不過還好古魯河水量不大,流速也不快,速度雖然降下來了,卻也不至於到一個無法容忍的程度。
慢慢的,船隊的速度降了下來,似乎在尋覓着什麼,最前面一艘船上面,當初跟着努爾哈赤一起去聯絡俄羅斯人的幾個女真戰士使勁兒的瞪大了眼睛,往右岸使勁兒的瞅着,生怕錯過了什麼。
終於,在他們面前出現了一道岔河。
“就是這兒,就是這兒!”這幾個野女真戰士大喊起來。船上打起了一面紅旗,使勁兒的搖晃了三下。
船隊停了下來,這艘船當先拐入了這條岔河,後面船隻也是依次跟着今日。
這就很艱難了,這條岔河很窄。大約只能容兩條船並行,爲了保險。是一條一條進去的。河道又窄,河道兩邊的密林又是極爲高大,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以至於竟是在河道上空形成了一道穹頂一般的遮蓋。擡眼望去,只見綠色的枝杈,不見藍天。
“大人,就是這裡了。”努爾哈赤對連子寧道:“這個岔河入口非常難以發現,而且裡面枝杈遮天,船隻隱藏其中,找都找不到,標下等人也是偶然間才發現此處的。”
連子寧滿意的點點頭:“這次可是多虧你了,聯絡還帶着探路。本官先爲你記上一大功。”
努爾哈赤趕緊道:“大人謬讚了。”
說話間,面前豁然開朗,卻是已經駛入了一個極大的河灣,水流非常平緩,而且面積廣大,像是個湖泊一般,這些船也足以停下了。
船隻紛紛靠岸,士卒們早就坐的煩了,迫不及待的登岸整隊。
連子寧座艦上,桌子上擺着一張巨大的地圖。努爾哈赤手點在一處,道:“這裡,便是咱們現在的所在地,而這裡!”
他的指尖稍微挪動了一下:“就是古魯河衛,咱們叫古魯河衛,海西女真人叫薩爾滸!距離咱們這裡三十里,沒有路,要從密林中穿行,按照咱們這麼多輜重來看,至少需要明天才能到那裡。但是隻要是向西過了薩爾滸,就是海西女真腹地,都是大片大片的平原,臉面百里,最適合咱們騎兵馳騁。”
“你們也都聽到了!”連子寧掃了衆多高級將領一眼,道:“下面宣佈命令,第六衛和第七衛先行,第四衛監視住第十衛,速度押後一些,沒關係。你們到了之後,也暫時不要有什麼動作,原地隱蔽等待。另外,王大春,留一千人在這裡監視船工並守船,帶着你們後勤大營在後面押送輜重緩慢而行。所有人,在後天之前,必須到達,明白麼?”
“明白!”
隨着連子寧的命令,武毅軍士兵散入了大海一般的密林之中。
目標,薩爾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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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爾滸是一座小城。
這座城池是女真中部重鎮,它的東邊是廣袤的千里沃野,在這片土地上,分佈着無數的女真部落,正是他們,構成了海西女真的主體。而在薩爾滸往東,越過這片茂密的大森林,一直到海面,這很寬廣的一片疆土中,生活着大量的女真部落。
他們可能不屬於真正意義上的女真人,但是在東北,幾乎所有的少數民族都會被稱爲女真!
尤其是現在,東北可是女真人的天下。
岱山尤其認可這一點。
他是薩爾滸的一個百戶,也是薩爾滸南門的城門官兒。
此時岱山正站在薩爾滸南門的城門樓子上,使勁兒的朝着遠處看。
但是讓他失望的是,期盼中的大隊的馬車牛車沒有到來,曠野中還是一片空曠,沒有人煙,只有在盡頭,茂密的森林匯聚成一道蒼翠的線。
“今兒個都八月初十了,那幫孫子咋還不還,按理說昨天就該到了。若是他們還不來,老爺的商隊可就沒辦法按時出發了,孃的,要是耽誤了事兒,老爺怪罪下來,老子扒了你們這幫野人的皮!”岱山心裡暗暗嘀咕着,一邊發着狠。
除了是薩爾滸的南門城門官之外,岱山還有一層身份,他是薩爾滸鎮守萬戶德楞扎大人的包衣奴才。
在女真,包衣奴才並不是身份低賤的代表,反而通常是主人心腹的代名詞,一般包衣,尤其是幾代爲奴的,若是主子發達,都能得到重用。
岱山就是如此。
德楞扎大人是葉赫那拉部的權貴,論起輩分來,還是剛毅大將軍的叔伯表弟,在三姓女真反出大明之前就已經地位頗高了,有着千戶的頭銜。後來女真建國,剛毅大人把他封爲萬戶,率領一部分女真族人遷徙到這個連接東西的戰略要地,建立了薩爾滸。
當時岱山一家子也跟着過來了,他們一家大明永樂年間就已經是德楞扎大人的包衣了,所以岱山也很得重用。
來到這邊之後,岱山大人獨當一面,權勢大增,而且還開闢出了一條財源——從密林中的那些野人手中購買各種山貨野貨,然後賣到南北兩邊兒去。
岱山負責的,就是每個月初九這天,在南門這兒守着,接收那些貨物,給德楞扎大人當差,然後自己也小小的撈一筆。
“也正好,這幫野人來了,便尋這個由頭兒給他們壓壓價,老爺撥了五千兩銀子,我給他們個三千兩也就得了!孃的,老子在這兒曬半天,臉上都一層油,刮你們兩千兩不算多吧!”岱山抹了把汗,心裡打起了小算盤。
他仔細盤算一番,思前想後,便是覺得自己扣下這些錢也沒什麼,想來那些野人也不敢炸毛,如此一來,自己就能壓下來了!雖然他自己也清楚,就算是以老爺給的價格,五千兩,也實在是太低了一些。
老天爺,那些野人們每個月送來的可都是一桶桶的沙金,數十上百張保存的非常完好幾乎沒有任何缺陷的上好猛獸皮毛,上百年甚至是數百年的老山參!
老爺纔給五千兩銀子?這真是摳到家了。
岱山雖然不是管往外販賣這一塊兒的,但是卻也聽說過一些,據說每年都有大量的大明商人繞道蒙古趕到汗廷去,大量收購這些東西,而按照這些明國商人們開出來的價格,這些野人每個月運來的東西價值少說也在二十萬兩開外!
四十倍的利!
而如果能走一走汗廷那些貴官們的路子,再買通邊將,過去大明那邊兒的話,這個數兒還得往上翻不少!
岱山那會兒才明白,爲什麼這些年來德楞扎老爺的府邸越來越大,娶的漂亮婆娘越來越多,吃用越來越豪奢富貴。
“聽說北邊兒又來了一幫人,說是俄羅斯人,不認這些東西,卻是最喜歡大明的絲綢瓷器,人家給的可不是銀子,那都是鑄造的極精細的金幣。老爺要是啥時候能把我派到那邊兒走一趟,這錢可就滾滾來了。”
岱山心裡想着美事兒,又是抹了一把汗,儘管已經進了八月,可是這秋老虎還是讓人曬得慌,擡頭咒罵道:“這破城樓子,老爺也真是的,一點兒都捨不得花錢。”
雖然算是女真重鎮,但是薩爾滸卻是非常的小,方圓不過是兩三裡而已,比關內一個小縣城還要小得多,城牆就是一道土圍子,一丈來高,五尺寬,至於所謂的城樓,也不過是個小土屋罷了。
造成這種現狀,一個自然是德楞扎老爺捨不得花錢,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女真的城池都是這般情況。在他們看來,其實城牆不過是一個象徵而已,女真兵威如此之勝,只有咱們打漢人的份兒,漢人能打到咱們這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