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興酒樓的老闆杜明宇是個三十幾歲的中年男人,他人生以來最得意的事就是看準了商機,率先在北遼族居住的地方蓋起了一座酒樓,然後就是每天數大把的銀子了。看到他賺錢之後有不少商人跟風,可最火的開始這裡,因爲北遼人已經習慣了在這喝酒。
北遼人不缺銀子,因爲在十萬大山的時候他們根本就用不到銀子,銀子都是女人身上的飾品,是餐具,是酒壺,是掛在戰馬上的鈴鐺。十萬大山有銀礦,雖然北遼人的提煉手藝不算很好,可銀子就是銀子。
北遼漢子好酒,在十萬大山的時候爲了驅寒,幾乎每個漢子身上都要最少帶着滿滿兩個酒囊的酒纔會出門。即便是那些看起來嬌柔若花美豔不可方物的北遼女子,端起酒杯來也別有一種豪邁。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北遼族的飲食很單調。在十萬大山裡生活,吃的是都是獵物。那山裡不缺袍子,寒羊之類的東西,很傻,好捕捉。捉到之後扒皮上架烤了吃,幾乎是北遼人一直沒有變過的習慣。可是到了東疆之後,這種習慣逐漸轉變過來。漢人精緻的菜餚讓他們大爲驚歎,各種口味的飲食已經是他們愛上這裡的理由之一。
杜明宇是第一個想到在北遼人這裡建一個酒樓的人,而且這裡已經劃給了北遼族,不需要向官府報備,所以從下決心到開工建設的時間很短。這個決定,讓杜明宇從一個小富之人在幾年內成爲聲坦縣的豪富之一。
每天杜明宇最享受的事,就是泡上一壺好茶,坐在二樓往下看着大廳裡熱鬧非常的場面。他喜歡那些憨直的北遼漢子,因爲這些漢子不懂得賒賬,有錢就來喝酒,沒錢就忍着。而他最成功之處在於,不坑蒙這些北遼人。聲坦縣酒樓裡的菜餚賣多少銀子,他就賣多少,不會漲一里銀子。
他也不會因爲北遼人沒有吃過正宗的各種菜系就讓廚子糊弄,而是認認真真的對待每一道菜,這種態度,決定了他的收入。
那些看到他賺了銀子的人也來跟風,可因爲態度問題誰家都不如他家生意好。北遼人憨直,但不傻,舌頭最誠實,哪裡好吃哪裡不好吃也騙不了人。
如往常一樣,太陽西斜之後,杜明宇就搬了一把椅子泡上一壺茶,坐在二樓,憑欄觀景。這景色,自然就是那些來喝酒的北遼人。
杜明宇翹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兒,那模樣格外的享受。
“給那個桌子加個菜。”
杜明宇指了指下面六七個北遼族漢子圍坐的地方,那些漢子已經喝下去十幾斤酒,菜也要了滿滿一大桌子。杜明宇算計了一下只這一桌自己就能賺上二兩銀子,所以當機立斷決定送一個菜,然後他就開始等着,等着自己最享受的那一刻到來。
果然,在那盤送的菜端過去之後,那六七個北遼族漢子立刻站起來,朝着二樓他所在的位置遙遙抱拳道謝,說一聲多謝杜老闆!
這一句,足夠讓他打心裡舒服了。
然後他會站起來,大手一揮說都是朋友,送個菜算什麼之類的話,每次說,他都有一種指點江山的豪邁氣勢。
“老闆……北遼特勤完顏康來了。”
小二見樓下來了個大人物,連忙提醒眯着眼睛微笑的杜明宇。
杜明宇起身往下看了看,立刻帶着笑從樓上迎下去。這個完顏康是銀興酒樓的常客,這樣地位高且多金的豪客,杜明宇自然歡迎。爲了顯示自己的地位,完顏康這樣的人絕不會做出什麼刁難酒樓的事,相反,他更願意以豪闊來彰顯自己。
“尊敬的特勤,您終於又來了。”
杜明宇笑着迎上去:“這幾日沒見到您,晚上睡覺都不踏實。”
完顏康哈哈笑道:“只怕你惦記的不是我,而是我口袋裡的銀子吧!杜老闆最是貪錢,這是我們北遼人都知道的事啊!”
杜明宇也不尷尬,笑着說道:“我愛銀子,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嘛。”
“就喜歡你這樣誠實的人。”
完顏康一邊走一邊說道:“我也去過別人家的酒樓,酒菜不說,開酒樓的人太不誠實,沒有你可愛。”
杜明宇陪笑着說道:“我爲了賺錢,而特勤您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怎麼敢不尊敬您,怎麼敢不尊敬北遼族的兄弟們?”
“說的好!”
完顏康大笑,然後問道:“沒有人定下酒席說要等我?”
“有的有的。”
杜明宇道:“今兒中午的時候有個人過來,定下一桌子最好的席面,說是宴請您,不過定了酒席的人還沒到呢。”
“嗯,領路,我先去等着。”
“特勤大人,到底是什麼人還能讓您先來等着?看樣子大有來頭啊。”
“確實大有來頭啊。”
杜明宇點了點頭,然後面帶得意之色的說道:“可他來頭再大,還不是因爲一件小事就要在你這裡擺酒向我賠不是!”
“特勤威武!”
杜明宇挑了挑大拇指。
剛說完這句話,就聽見小二在門口喊:“聽風軒雅客到!”
杜明宇連忙回頭:“您說的那位大人物來了,他就是在聽風軒定下的酒席。”
他看向酒樓門口,發現四個身穿深藍色錦衣披着大紅色披風的人率先進來,一看就知道是官門裡的人。這四個人皆是身材健碩之人,進了門之後就分開左右站住,手按在腰畔的橫刀刀柄上,目光把酒樓裡的人都掃了一遍。
這四個人站定之後,外面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緩步而入,穿一身黑色長衫,身上也沒有什麼裝飾,很樸素。看面貌二十歲左右,眉目俊朗,卻又不是那種柔弱書生的感覺,顧盼間自有一股威勢散發出來。
“這位……可是朝廷的一等國公啊!”
完顏康看着方解走進來哼了一聲,一想到這個人是來給自己賠罪的,心裡頓時又得意起來。黑旗軍在西南再強勢又如何?方解在天下再有名又如何?到了北遼族的地盤上,到了沐府的東疆,還不是要低着頭做人?!
……
……
客人坐下之後,店裡的小二就開始上菜,因爲是說好了宴請完顏康的,所以後廚早就預備好了東西,只等客人一來就開始炒菜。大廚的手藝確實不一般,很快,一道道菜餚流水一樣送上來擺滿了桌子。
完顏康抿着酒等方解開口,而方解似乎也沒打算開口說什麼。聽風軒裡只有他們兩個人,方解的侍衛在銀興酒樓大門口沒有守着,而完顏康的護衛則有不少人在二樓雅間外面候着。酒樓一層大廳裡都是來喝酒的北遼人,此時知道了是方解和完顏康在上面喝酒,大廳裡都安靜了許多,大家時不時的往上看一眼,就好像視線能穿透牆壁似的。
方解低着頭看着酒杯不說話,完顏康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道歉不免有些不滿,他清了清嗓子,笑了笑說道:“其實昨天也不是什麼大事,也怪我性子太直了些,言語上如果有什麼地方讓國公爺心裡不舒服,我也過意不去,所以國公爺派人說一聲就是了,也不必單獨請我吃酒道歉的。”
他說完的時候也沒有察覺,這話倒是像他在道歉似的。
“道歉?”
方解不再盯着酒杯,擡起頭眯着眼看了一眼完顏康:“是誰告訴你我要跟你道歉的?”
“啊?”
完顏康一怔,忍不住有些惱火:“是國公爺你手下的人到我家裡,說要請我在銀興酒樓吃酒道歉的!”
“你確定沒有聽錯?”
方解看着他笑了笑道:“我這個人做錯了什麼事一般都會道歉,但惟獨不會對我打過的人道歉,因爲我打過的人,基本上都該打。”
“你什麼意思!”
完顏康站起來看着方解怒問。
“我找你來,是想告訴你。”
方解看着他特別認真的說道:“你這個人非但長的醜,而且還矮,當然這是你爹孃給你的怨不得你。最主要的是你還很噁心,你看看你的鼻子,好像豬一樣。你看看你的耳朵,還是好像豬一樣。你看看你的嘴巴,依然像豬一樣……我想說的是,你其實就是一頭豬。”
完顏康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勃然大怒:“方解!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來,就是欺負你來的啊。”
方解看傻子一樣看着完顏康:“不過來了之後我有些後悔了,因爲我發現你愚蠢到根本不值得我耍着玩。”
他站起來,伸了個攔腰轉身往外走:“所以我打算走了。”
他拉開門,走到門口的時候小聲說道:“你以爲你可以繼承北遼族汗位?其實你不過是個白癡啊,被沐府好像提線木偶一樣控制着也就罷了,還自以爲很有權勢……看你臉色發黃額頭髮青就知道你要倒黴,所以要小心些,不然有血光之災。”
說完這句話,方解開門走到外面。他一出來,大廳裡的人全都擡起頭往這邊看過來。
方解往外走,完顏康大步追出來吼道:“方解!你就是一個王八蛋!我早晚要殺了你,把你碎屍萬段!我昨天就該殺了你的,你這個瘋子!混蛋!”
方解大聲道:“特勤,你爲何如此無禮?!”
然後他壓低聲音說道:“你發怒的樣子還是好像豬一樣。”
“我要殺了你!”
氣急之下的完顏康從腰畔把短刀抽出來,一刀劈向方解的腦袋。北遼族男人一般都有兩把刀,上戰場的時候用的是一米多長的斬馬刀,而平時腰間都會佩戴一柄短刀。這刀子極鋒利,下手也極狠。
下面人頓時發出一聲驚呼。
“特勤!不要欺人太甚!”
方解喊了一聲,向後躲閃了一下。完顏康大步追上去,再一刀砍下來。方解再退一步,完顏康再砍一刀。
方解怒吼了一聲,忽然向前進了一步,然後一拳砸在完顏康面門上,嘭的一聲,完顏康的腦袋好像被打碎了的西瓜一樣爆開,血霧隨着拳風向後爆了出去。
這一下,銀興酒樓裡的人全都傻了。
“攔住他!他殺了特勤!”
完顏康的護衛大吼着要往前衝,卻見本來還在大廳門口的那四個錦衣侍衛飛掠而來,手裡的橫刀捲起一片刀幕,朝方解衝過來的護衛盡數被斬翻。方解看也不看完顏康的屍體,大步朝着樓下走去。一樓大廳裡那些北遼人驚恐的看着他,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方解大步出了門,到了外面之後也沒停留,直接騎馬回了住的地方。
很快,消息就傳了出去。
特勤完顏康,在銀興酒樓要殺方解,卻被方解一拳打死的事人盡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