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二)：屠龍大會
乾坤派爲圖神兵慘絕人性。北官傲日如獅入羊堆，反手又架住兩人，嬋娟子、馮孝賢各擒一人，一齊丟出。那四人被扔出，身子凌空，放聲狂號，越臺階，眼見就飛過深淵上空，那一拋之力一盡，就會直墜。
便在這時，四名穿着灰土色長褂的人躍出將失控的四人一引一帶，方纔安全降落。場上立即喝采聲響。待他們站定，纔看清是華山七劍客中無常劍無常子、無形劍陸世寒、斷水劍秦桑海和斷影劍白敬秋，喝采聲更烈。
乾坤三寶在四劍面前不敢肆無憚忌，退回東華子旁邊。那死裡還生的四人猶是驚魂未定，向無常子作謝再走下臺階。東華子知道今天的盛舉少不了陸頂峰，華山弟子來了，料是他也該到了，側首望去，一名鬚髮黑白滲交的高瘦老頭，邁着健挺的大步走來。
這人就是“西嶽豹頭”陸頂峰，他面色臘黃，卻不顯老態，教人一見凜凜威武乃不減往年。昔日鏟奸除惡，誅魔衛道，打下響徹人間的名頭。
諸人得睹他尊範，俱覺此行無虛。
隨陸頂峰同到的除無常子四兄弟外還有幾十名華山弟子。
陸世寒道：“各位莫驚，有華山派人的地方，就絕不允許乾坤派張牙舞爪。”
東華子朝陸頂峰招招手道：“陸兄也來啦，真是早呀。”他雙腿傷殘，已非敵手，言詞極是恭敬。
陸頂峰的脾性隨年長而改了不少，遇上這種滅絕人廖的事，一時還是怒不可抑：“東華子，你這喪心病狂的魔鬼，難道衆生在你眼不過命如草介？老夫要是再晚點趕到，只怕你已犯下浩天的罪行。”
人羣裡一名腰別大刀的壯年站出來，直斥其惡：“赤刀老妖放話，說是在這一亮神器風采，與伏大俠爭雄，我們是來湊湊熱鬧，乾坤派欺人太甚，青城派的金氏兄弟、滄洲雲家莊石化仙、湖北神武幫的宋長老皆命喪其手。懇請陸老前輩主持正義。”
北官傲日火目瞪來，直恨剛纔丟下涯的爲什麼不是他，但華山諸人俱在，也不敢拿他怎麼樣。
厚顏無恥東的華子說道：“我這幾個劣徒想趁大夥都在就與他們比劃比劃，不料劣徒出手失慎，拳腳無眼，終於害了幾人。”一句就想敷衍了事，簡直大無人道。
秦桑海哼道：“衆家英雄可不是瞎子，在殲除赤刀老妖前，先滅了你們乾坤派。”
嬋娟子毫無客氣地回他：“秦兄好大的口氣，我們似乎沒得罪貴派，要挑本派，小女請問你是興何之師？”
陸世寒道：“要理由是不？那青城金氏兄弟、滄洲石化仙、宋長老等可有得罪你們。有人作奸犯惡，就有人替天行道，別人管不了乾坤派，我們華山派來管。”
“讓老仙來評評理。”司徒仁、盤爾都、夜郎東、參合子、百媚娘正品五將一起縱躍上來，說話便是司徒仁，他背縛一柄大刀，武林中人皆知他慣用的兵器是柄通體褐紅的“血飲刀”，故外號“赤刀”，但破胡易手，當取而代之，所以現在大家均認爲他那柄便是神兵破胡了。
一站落，司徒仁又道：“東華子兄，陸兄，許久不見，兩位依舊健在，好得很啊。兩位不請自來，大會逢筆生輝。”
陸頂峰心想：“伏大俠邀我前來合力共誅此賊，乾坤派就先擱一邊。”說道：“司徒仁，這麼多年不見，你竟做了元廷的走狗，當年的梵經大會隱海蒼龍伏吟風少俠、殘刀老兄、義薄雲天向幫主出於一念之仁沒下手，豈料你死性不改，還變本加利爲害江湖。”
司徒仁道：“陳年舊事提他作甚，要不是向正明，我師兄也擒我不住，害得我後來被囚衡山朱棱洞數度寒暑，這口氣我咽不下，不借朝廷勢力，此仇難報。”
陸頂峰眉一輕鎖，向正明死因成迷，司徒仁這話點想了他：“如此說來向兄遇故便與你脫不了關係。”
張士誠心下一個激靈：“本以爲能得了殺義幫的從行者，才承認師父和我謀害了向正明，誰知道從行者命大給他逃了去，說也奇怪自那之後他竟失蹤，看來天都幫我。師父不認帳，任他義幫查上百載千秋亦末必有真相。”
司徒仁道：“向兄的‘鴻陽神掌’、‘義杖十六打’、‘七殺拳’三大奇技世所無匹，誰有這等本事殺得了他。陸兄說話要切實際，萬一義幫的人跟老仙我急，那就麻煩大了，他們焉能抵得了老仙的寶刀一揮。”
提到破胡刀，東華子道：“司徒兄你錯了，寶刀是本門的之物，你借用也有些時日，是該還了。”
上前一步，百媚娘笑道：“東華子大不要臉，你的寶刀叫玉真聖尼奪去，反而找老仙來要。就是老仙肯給你，我們還不定肯。”
正品五大高在場，東華子暫無死搶硬奪的意思。
羣雄夾道，峨眉大武殿若玄師太徐步走來，尾隨數十名座下女弟子。只見她一襲灰白色的玄服普普通通，脖子一串佛珠，相貌端莊，臉上顯有愁氣。峨眉百年規矩，出任掌派須是處子之身落髮爲尼。若玄已六七十高壽，衆弟子中門劍語優其器重，待百年身後，有意讓她承接衣鉢，是以收到徐、何兩徒的信鴿飛書，立時叫師妹若遲、若承暫理派務，點了幾十弟子就下山來。
峨眉派一直致力逐趕元兵，視朝廷爲公敵。也是司徒仁要吞併的門派之一，他廣撒英雄貼，爲的就招更多的對頭，好一塊收拾，因而他不怕對頭多，就怕她不來，當下雙手作輯道：“恭迎大武殿若玄師太大駕。”
若玄先與陸頂峰交了禮，再臉罩嚴霜，聲色俱歷：“費話免講，老身來是向你討一個人。”
司徒仁擒了門劍語意在引峨眉派的人來送死，用心不可謂不奸，說道：“師大說要人就要人了麼，你教出好徒兒勾結東明會伏吟風夜闖禁宮，刺死了皇后，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老仙準備此間事了就兵發大武殿，師太既然來到，便交待一下。”
徐、何兩人的信上沒提及這節，緣是皇后並非斃於門劍語之手，若玄不知是真是假，道：“慾加之罪何患無詞，劣徒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會這般不自量力。你請她出來，當面對質，是非曲直自然揭曉。”
百媚娘道：“若玄師大，兇手是我抓的，可她是朝廷的重犯，是放不得的。峨眉派武功獨步天下，師大冠譽‘劍出無魂’的稱號，數女中豪傑唯在下與師大還有玉真聖尼三人是也，你我有幸謀面，便請師太露二手。”
練武之人往往以修爲壓人而榮，若玄欣意與她見個長短，然刻下只心救徒，不宜多生波折，說道：“你就是百媚娘？”昔聞正品堂有一號女流角色，十分了得，叫百媚娘，她猜便是此人了。
百媚娘聽她和司徒仁對方知原是峨眉的若玄，答道：“便是區區在下。”郝連派是一新興門戶，遠在西域郝連山的荒涼之地，門徒少有涉步中原，江湖所知者的不甚，如在衆家英雄面前一舉挫敗名靡武林的峨眉若玄，那郝連派的聲名自此崛起。見她漠然不應， 百媚娘說道：“這樣吧，師太要是勝得我一招兩式，我就讓你見見令徒。”
若玄道：“你要怎個比法？”
媚目一挑，百媚娘道：“武功上見真章，刀槍劍戟，隨你意。師太得勝，可讓你師徒敘敘，倘如我摘冠，峨眉派準備收殯吧。”
若玄道：“胡犬的爪牙，老身決難信得過的，要是你食言而肥，便怎樣？”
百媚娘一心要出這個風頭，沒口子答應：“衆家英雄作見證，贏了我就給你見下徒弟。”
若玄一指旁邊的一名弟子的佩劍，在她勁力一帶兀自出梢，“嗖”的聲響，劍斜上飛，她道：“那老身就現醜了。”縱高接劍，反轉劍身，人在空中，一招“鶴俯”向百媚娘刺落，奇快兼準，去勢凌厲。
在場的人不由得喝采，單是那手隔空出劍，內功造行，足使人驚歎唏噓。
百媚娘大是駭色，她自知隔空抽劍是絕對辦不到的，要論功力萬不可敵，只有在招式上覓突破。當下不敢怠慢，退開一兩步，白光閃動，劍已拔出，展開郝連家數。
兩人各顯其精，拼得激烈非常。若玄外號“劍出無魂”乃是說她劍技高超，並不是一出劍就索命。
中原義幫一衆也於此時趕至，人羣兩邊靠攏，讓出條大道。張士誠見到邊涯水閣的人還不打緊，只是從行者的現身嚇了他一跳。臨近，義幫全體各自掏出一條白棱勒住額頭，在後腦打個結。各人一言不發，**肅立，臉上氣憤憤。他們共計上百人到場，大有一去不復還，決死一戰的意思。
一到跟前，向麗琪道：“衆家兄弟，殺害老幫主的真兇，狗賊赤刀老妖就在這裡，我們雪仇的時候到了。”
幫衆齊呼數聲：“爲老幫主報仇！``````”
臺上司徒仁暗思：“難道他們拿到了什麼證據？便是知道又怎樣，今天所有人等統統有來無回。”
盤爾都道：“放肆！老仙在這設擂，是要跟伏吟風一較生死，不相關者靠邊去，還口吐污言，膽子忒也大太了。”
從中笑踏前幾腳，聲厲色怒：“賊娘養的，是他的愛徒張小妖親口承認的，你問問他去，當着天下英雄的面說個明白。”他身居幫中要職，向來說話得體，這次粗口破罵，乃是悲憤難抑。
世上無不透風的牆，司徒仁萬料不到是自己的徒弟使了壞，利目瞪着張士誠，見他果然緊張起來，這個表情已出賣了他自己。
張士誠說道：“師父別信他的鬼話而中他的離間計，我對師父忠心不二，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胡言亂語，辱毀了恩師的名聲。”又對從中笑等人道：“你們要謀我家師的寶刀也不找個像樣點的理由。捉賊得拿樁，口說無憑，沒有證明，趁早給我住嘴。”
向麗琪道：“赤刀老妖，你自已說，當着大夥的跟前，你說可曾有殺害我爹。要是敢做敢認，你還算是個人。”
司徒仁哈哈笑付，心想：“所有到場都別想生還，便是承認又怎地。”說道：“殺害一詞可用不上，向正明與我對討落敗，唯有怪他學術不精。”
幫衆惱怒更加，千行者叱罵：“放你的狗屁，向老幫主身兼本幫“鴻陽神掌”、“竹杖十六打”、“七殺拳”三項絕學，修爲屬天下第一，憑你也配鬥得過老幫主，簡直就是臭屁連天。”
“這狗賊有什麼能耐，肯定是他奸計謀害老幫主。”
“若是正當較量，他不可能是老幫主的對手。”
“老賊頭奸險無比，他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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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衆叫嚷聲此起彼伏，一同認定是司徒仁使了不法手段致向正明含冤而終。
參合子早就手癢了，見對方義憤填膺，一場惡鬥勢所難免，說道：“說不定那搔癢神掌、馬鞭十六打是浪得虛榮，這向正明怕也是沽名釣譽之輩。”
喬守治無法再忍，老幫主已去，焉能容得旁人辱沒他的清名，還將“鴻陽掌”說成“搔癢掌”，無足重輕，“義杖”叫作“馬鞭”其意就是隻拍拍馬屁而己，他喝道：“閉嘴，抵毀我家老幫主就形同辱我義幫大衆，須教你這元廷的鷹犬見識下本幫的手段。”長劍在跳到半空時已握在手，一抖動，舞開“驅虜劍法”這原是殺胡虜的厲害狠辣的招式，平日他很少用，只有遇上比胡夷更恨切的敵人才使。
鎮幫三行者三人一心，酒肉和尚、從中笑請戰上場，沒等向麗琪答應兩人便縱身入戰。
夜郎東“咦”地一聲，喃喃咕咕：“義幫狗雄，好不要臉，參合子老兄我來助你陪他們玩玩。”後面一句高音，是對參合子說的。但他所有的話衆人都聽在耳裡。
從中笑手舞足揮，一會“顛三倒四伏妖手”，一會“十八環踢”未以停竭，心下一怔，說道：“比起司徒老賊的卑鄙行徑，我們算得什麼？”實是說司徒仁計害向正明跟他們三對二遠要劣鄙的多。千行者身胖體魁，生具神力，拿手戲“慈悲拳”、一點不“慈悲，“羅漢擒”更舞得呼呼聲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