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男子正是白日裡陪着沈弱水遊御花園的韓凌,他在此處飲酒賞月,順便等着慕炙一處理完事情來這裡。
看到慕炙一緩步走來,他不由想起白天赤裸裸的挑釁,想起慕炙一平靜的眼神下藏着的洶涌暗波,覺得解氣的很,不由邪肆地看着他,然而他似乎忘記了慕炙一是惹不得的。
下一刻,韓凌便聽到面前的桌子發出呲咧的聲音,轉頭看去,桌角已經成了亂石一片,他趕緊順手撈過那壇酒和酒杯,堪堪躲過了在下一刻倒塌的石桌。
韓凌回過神來,怒火中燒地瞪着慕炙一,說道:“好好的一罈酒,差點被你毀掉了,你這是在幹嘛啊?”
慕炙一面不改色,冷冷看着韓凌,看得對方打哆嗦,才緩緩說道:“陪我練練。”
簡短得不能再簡短了,韓凌根本沒有說不的時間,對方的氣息已經殺到面前。他迅速躲開,將酒罈放在一邊,然後正兒八經地與慕炙一對打起來。
沒有亮劍,沒有利刀,兩人的比拼全是內力的競爭。兩人對打後的石頭乍一看是完整的,過了一會兒便能看到一條條裂痕。所過之處,無一例外地被摧殘。
幾十招之後……
“停停停,別打了,我認輸了!”
“都說別打了……你停手啊……”
“打就算了,也不能打臉啊,小爺以後還怎麼去遊戲人間啊!”
“算了,我動不了了,你愛打就打吧……”
韓凌喘着氣躺在草坪上,一隻手按着腹部,一隻手揉着嘴角,斜着眼睛看向站立在幾步外氣都不喘一聲的慕炙一,生怕他真的再動手。
慕炙一倒是收了手,轉身走向亭中,拿起放在一邊的酒杯,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韓凌也是走了來,沒了石桌,他乾脆坐在欄杆上,一隻腳搭在欄杆上,看着風流不羈。韓凌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皎潔的月光,他突然低聲問道:“炙,你真的確定了嗎?以後後悔就來不及了。”
慕炙一沒有應他,同樣擡首看向月亮,不禁想起了那張絕色的臉。
第一眼見到時,並沒有太多的情緒,只覺得那雙眼睛亮得奪目。
跪在靈堂時,看她東瞥西瞧的樣子覺得好笑,不知爲何竟讓人送了墊子。
登基時與她並肩走着,只覺得這樣的感覺很好。
看她看着靈犬欣喜的樣子,他毫不猶豫把價值千萬的寶貝送去供她玩耍。
拿到暗衛打探來的關於她的信息,他是多麼遺憾沒能參與她過去的十多年。
看到她落崖,他甚至來不及想能否安然脫身便做了反應。
還有……。
那天夜裡,在觸碰到那兩片柔軟時,他引以爲傲的自制力瞬間崩潰,愣是泡了一整晚的寒池之水。
心的悸動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他從來不是委曲求全的人,看上了便放不開手了,無論曾經她的心去了哪裡,從今後他要鎖住她的靈魂在自己的心臟。
良久,在韓凌以爲他不會回答時,只聽見慕炙一淡淡道了聲:“嗯!”
韓凌猛然擡手撫額,聲音裡似乎有些哽塞:“那你要抓緊了,別放手,否則…。。否則我會不顧一切的……”
“你不會有那個機會的!”說罷,慕炙一便擡步朝來時的路走去。
涼亭中只有那蕭瑟的身影在哀悼自己的愛情……
慕炙一的內力修爲果然是不堪小覷的,整整三天,韓凌嘴角的淤青還是沒消,腹部更是紫了一片。
來到清瀾殿時,回頭率明顯降低,沈弱水也不由好奇地問:“韓大哥,你這是哪裡弄的傷啊?”直覺中,韓凌是個不會吃虧的人。
韓凌乾笑着,隨意地回答:“早上起牀時昏昏沉沉的,不小心撞到了牀板。”說完韓凌就想咬斷自己的舌頭,這是他找的最蹩腳的藉口!
不過沈弱水倒是真信了,一臉真誠地說道:“那韓大哥以後要小心點。不然京城中的小姐們可要心疼了。”說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韓凌由着她笑,搖了搖頭。
春天到了,最是放風箏的好時候。韓凌怕沈弱水成天待在後宮裡無聊,便帶了風箏進來讓她玩耍。
沈弱水自是高興得緊,皇宮的上方,突兀地飄起一隻風箏,寬敞的草坪上盪漾着女子的歡笑。
“太后,再高些!再高些!”
因着韓凌帶來的玩意兒,心藍心竹她們這樣從小關在皇宮裡的人也不免感到高興。
沈弱水笑了笑,又將線放出一些,扯了扯線,風箏便又穩穩在空中飛翔。
玩得有些累了,沈弱水便把線收了回來,只留小段,然後交給了心藍,由着她們去玩。坐在草坪中,看着她們爲了不讓風箏落下到處跑的樣子,不免笑了。
韓凌坐在沈弱水旁邊,笑着問道:“弱水以前常常放風箏嗎?這麼熟練。”
“嗯,以前落哥哥教了好多東西的,騎馬、釣魚什麼的我都會。”沈弱水一邊看着心藍她們跑,一邊憑直覺回答着韓凌的話。
“落哥哥?”
“嗯,落哥哥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他是個像太陽一樣的人,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覺得暖暖的。母親去世的時候,父皇沮喪的很,不怎麼管我,連朝政也不太管理。那時候落哥哥便陪着我,有他陪着,倒不覺得孤單了。他什麼都會呢!”
“母親?清國皇后不是……”
沈弱水回頭對上韓凌疑惑的表情,笑了笑,多少摻了點落寞,說道:“那是姨娘,不是母親。”
韓凌有些抱歉地看了看沈弱水,沉默片刻後,似不經意地問道:“那那個落哥哥現在……”
“現在?”沈弱水突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因爲在她的腦海裡,除了那張有些模糊的臉,其他全是一片空白,唯一想到的便是那句話,而她也這樣說了:“他說會來接我回去的……”
這似乎是從她的靈魂深處發出的吶喊,是真是假她從未考量,只作爲一個信念,支撐她苦苦熬着、期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