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單皇宮,杜若閣中。
“公主放心,喝了這帖藥,不出一日,姑娘便能痊癒了。”
“嗯,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哦,別的倒是沒有,就是夜裡需要有人照顧着,幫忙祛熱,這樣才能好得快些。”
“好,那你就先下去準備。。。。。。”
“啪!”
麥琪妲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聽得大門被狠狠推開,撞上旁邊的牆發出哐當的聲音。
而隨之出現的是一臉風塵僕僕的哈頓。
哈頓四處看了一遍,在找到沈弱水的位置後便大步走來。
“五。。。。。。不,汗王,你,你怎麼在這裡?”不是前幾日便去境口督戰了嗎?
哈頓卻沒有理睬麥琪妲,眼睛從進門開始就一直放在沈弱水身上沒有離開。
“怎麼回事?”
哈頓凌厲的目光看向正要退出去的御醫,不過也只是掃了一下,便又回到沈弱水臉上。
因爲發熱的關係,沈弱水的臉像被薰過一般紅彤彤的。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此時正緊緊閉着,睫毛卻似蝴蝶的翅膀撲閃着。眉間形成一道褶皺,暗示着主人正難受着。
這樣弱不禁風的又楚楚動人的樣子,是個男人見了都會被撩撥,更何況哈頓對她的感覺一直都是朦朦朧朧的。
御醫聽哈頓的口氣知道是在問他,便恭恭敬敬地回道:“回汗王,姑娘這是過敏了,大概是喝了酒的緣故,這才導致了低燒。不過情況不是很嚴重。喝了藥後馬上就能好的。”
聽御醫說完,哈頓才鬆了口氣。聽上去倒是不嚴重的。
然後,哈頓有些牙咬地暗暗瞥了眼隨着來的那個暗衛。臥病?居然用這個詞,害他以爲是了不得了。難道他不知道臥病通常都是跟“不起”連用的嗎?
然而,下一刻,哈頓還是難掩氣憤地問道:“誰給她喝酒了?”
一句話拋下來,大家左顧右看的也不知道應該由誰來說。
看着這一切,麥琪妲在心中暗歎了一聲,然後回道:“汗王,今兒個不是鄂託嫂子的生辰嘛,宮中就辦了個小宴席。我看弱水無聊,便帶着她一起去了。中間就喝了一杯酒,沒過多久她就昏了過去。可把我嚇壞了。”
說到最後,麥琪妲忍不住心有餘悸地喃喃了一句。
當時不止是她,其她人也都嚇住了,不知道怎麼的就突然昏了過去。
哈頓似乎這時才發現麥琪妲也在房中,轉頭看了一眼,有些驚訝。他倒是不知道沈弱水何時與麥琪妲成知己了。按照從前的關係來看,這會兒也成不了朋友吧。這妮子,倒真會給人帶來驚喜。。。。。。還有驚嚇!
哈頓皺了皺眉,然後揚聲對衆人說道:“傳令下去,宮中禁酒,若有發現,定不輕饒!”
這話一說出口,連那些低頭的宮女們都不由得驚愕地微擡起了腦袋。大單人可喝不慣什麼茶,不喝酒難道喝西北風去?
不過這話大家也只敢在心中念念,誰也不敢說出口。
此時昏迷得不知人間幾何的沈弱水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爲衆矢之的。哈頓簡直是爲她顛覆了一個傳統。
不過作爲當事人的哈頓顯然沒有多餘的想法。說完後他就轉回了身,衝着身後的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都下去。
從麥琪妲的角度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哈頓認真的側臉。她心中一個咯噔,眉間微微鎖了起來。等她跨出門檻正要離開時,一個轉頭,便看到哈頓坐在牀沿,有些癡癡地瞧着沈弱水。低下頭嘆了一聲,然後關上了門。
哈頓坐在牀沿,緩慢伸手,最終貼上沈弱水的臉頰。灼熱的臉蛋突然貼上一股冰涼,沈弱水似乎覺得舒服,若有若無地呻吟了一聲,眉間的褶皺也淡開了不少。
哈頓的手一頓,然後慢慢收回,換上另一隻手貼上沈弱水的臉。終於到最後,沈弱水眉頭完全舒展,看上去像是安穩地睡過去了。
看着沈弱水安睡的樣子,哈頓不由輕嘆了一聲。終究是高估了自己,居然只聽了一句話就這麼火急火燎地趕回來。
安謐的環境中突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怕吵到沈弱水,哈頓便親自過去開了門。
門外站着的忽合貞似是被突然開的門以及門前站着的哈頓嚇了一跳,直到哈頓皺了皺眉,她纔有些戰戰兢兢地說道:“汗王,姑娘的藥煎好了。”
出乎意料的是,哈頓只是應了一聲,然後就從忽合貞手中端過盤子,接着門又被關上了。讓忽合貞說話的機會都沒了。
汗王這是要親自喂藥的意思?不過。。。。。。他會嗎?
忽合貞對着緊閉的門站了一會兒,終究還是離開了。
顯然,門內那個本來淡定無比的汗王,在拿起湯匙的那一瞬間有些鬱悶了。
舀起小小一瓢羹的藥,哈頓慢慢將湯匙靠近沈弱水的嘴,然後對着兩片脣瓣中間留的空隙將湯匙傾斜了一個角度。
模樣倒是不錯,只是結果並不如人意。當棕黃的藥水從沈弱水嘴角源源流出的時候,哈頓有些手忙腳亂地拿着帕子胡亂擦拭。
第二勺還是如此,甚至後面又一次沈弱水像被嗆到了咳嗽了幾聲。幾勺湊在一起也能也沒正經喝完一勺。
哈頓微微扶起沈弱水,在她背後安撫地輕拍了幾下。然後看着那碗藥苦思冥想了一番,最後又把目光放在沈弱水臉上。不知怎麼竟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覺。
下一刻,便見哈頓端起藥碗朝自己嘴裡送,含了一口後湊近沈弱水,將自己嘴裡的藥渡給她。舌尖撬開沈弱水的牙關,脣瓣貼緊她的,以防藥水漏出來。
一口渡完。效果劇佳,幾乎沒有漏出來。
哈頓有些回味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脣,然後勾起了脣角,像是對這種喂藥的方式很感興趣,緊接着又餵了幾口。一碗藥喂完,哈頓隱隱有些失望。
此時的他,竟像個文明的流氓。不是不佔便宜,卻也不多佔便宜。
知道沈弱水晚上需要有人陪着,哈頓便沒有離開杜若閣。
果然,晚上,沈弱水好不容易有些正常的臉又重新燒了起來。
哈頓拿着毛巾沾了冷水覆在沈弱水額頭,時不時翻一下,然後再換。看她兩頰通紅,哈頓便將手覆在她臉上。
沈弱水似是燒糊塗了,開始囈語。
聲音很小,哈頓聽不大清楚,便低下頭,耳朵湊到她嘴邊。
“好熱。。。。。。難受。。。。。。”
明知她聽不到,哈頓還是輕聲說着:“沒事,馬上就好了。”
“難受。。。。。。炙。。。。。。難受。。。。。。”
哈頓剛拿起毛巾的手就這樣停在半空,臉色有些晦暗不明。
從她嘴裡無意吐出的名字讓他有一種不管不顧她的情況,掐住她的脖子讓他憋回去的衝動。
“水。。。。。。水。。。。。。”沈弱水皺着眉喃喃着。
在哈頓反應過來時,他發現自己已經拿起了水杯,有一瞬間,他想把水杯狠狠砸在地上。可終究沒有這麼做。
這次,哈頓已經沒有了以口渡水的興致,而出奇的是,沈弱水竟也乖乖地喝下水,一點兒也不“爲難”哈頓,這一點又讓他氣極。
這難熬的夜總算是過去了。
沈弱水從混沌中醒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視線中,一個英挺的身子對着她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腦袋,眼睛閉着。
沈弱水長舒了一口氣,卻不想把哈頓弄醒了。
他立即走過來,在沈弱水頭上摸了摸,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有些嗔怪地說道:“你怎麼連自己對酒過敏都不知道嗎?”
還在對哈頓自然的動作感到驚訝的沈弱水此時卻被久遠的回憶拉住。
上一次因爲酒過敏發燒醒來時,那人好像就是這樣有些責怪地問她。還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是“忘記了”,直教那人好氣。
沈弱水當然不會告訴哈頓,她還是忘記了。只因在月國已經形成了習慣。慕炙一自從知道她對酒過敏,便每次都會注意將她的酒換成果汁或茶。她也沒有再費心過。
沈弱水沒有回答,哈頓也沒有追問。哈頓伸手將沈弱水扶起,將她背後的枕頭墊高。
當他的耳朵貼向她的嘴時,他聽到沈弱水小聲說道:“他,到境口了是嗎?”
哈頓身體一僵,然後收回手,淡淡應了一聲“嗯”。嘴角勾出一絲嘲諷。
沈弱水偏過頭。窗外吹來一股輕風,沈弱水攏了攏被風微微吹散的髮絲,良久說了一句:“哈頓,我們打個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