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積雪在消融,土地裡浸出濃重的綠意,田間地頭到處都能看到人影,頂着還不太暖的小風嬉戲或者採挖野菜。又到了春天吃野菜的時候了。
大狗夾着尾巴從路上倉惶而過,遠處霧氣沼沼,大地正從黑白中掙脫出來,準備換上彩色的春裝。
京城處於平原,往南近四百公里無山,一直連到泉城。
而西北面它正好掐在太行山脈與燕山山脈的叉口上,東臨山海關,堵住了北方遊牧民族南下的要道。所謂天子守國門就是這麼來的。
在長達幾千年的歷史長河中,漢人和草原部族之間就是這麼靠着兩條山脈相隔相殺。
而往南沃野千里盡是沖積平原,把大陸和魯樂島連接起來,是大自然饋贈給漢民的神蹟。沒錯,魯東半島原來真的是個海島。
說黃河是我們的母親河,可不僅僅是因爲喝水,它由北向南不斷的改道,留下的是一片廣大的原野。
跑了差不多四十多分鐘,越野車開進新機場工地。
哪怕還是殘冬,這裡已經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像,大型機械咆哮着剷起還未完全解凍的冰土,繁忙的人們一眼看不到盡頭。
“這邊有多少人?”孫紅葉問了一句。
“幾萬人吧,市裡有點急。”張彥明隨口回了一句,扶着孫紅葉和唐靜下車。
張小樂打了個小哈欠,迷茫的打量着周圍陌生的環境,癟了癟小嘴,不過還是沒哭,而是把小臉一扭躲到了媽媽懷裡。還是這裡安全。
唐靜完全懵了。她完全沒有想到是這麼一副畫面。
她在工地上待過,鋼都那個工地,站在這邊喊一聲那邊的人就聽到了。可這是什麼感覺?都不知道工地的盡頭在哪裡,甚至都有點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密密麻麻的車輛和工人像螞蟻一樣勞作着,各種轟鳴聲,哨音交雜在一起。
“這麼大?”
“啊,你不是知道嗎?上百平方公里你當是玩兒?”
“想像不出來呀。咱們鋼都有多大?”
“不到三十平方公里,市區。”
“我的,媽呀。我能行嗎?”唐靜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
“咱們真正建設的也就是不到六十平方公里,裡面還有一些村莊遷移還建什麼的,算是附屬工程,也不是把整個這一百平方公里都建起來。”
“那有什麼區別嗎?”唐靜迷惘的看了張彥明一眼,完全沒能從震驚中緩過來。
“爲什麼不建?地不是劃給咱們了?”孫紅葉看了看張彥明問。
“那也是以後的事兒,現在是要把三座機場趕緊弄起來,別的都得以後再考慮。反正地在那也跑不了。”
“不行,你這態度不對。”孫紅葉進入了幹練的女強人狀態:“這邊是農村,土地的意義你不懂,現在不弄以後就是無數的麻煩。”
“什麼麻煩?”
“蓋了房子,種了莊稼,開了果園,你怎麼辦?這中間要好幾年時間,什麼發生不了?你去講道理嗎?”
“那你意思哪?”
“馬上規劃,圈起來。”
孫紅葉拿出電話打到助理室:“小雅?你讓規劃組把新機場這邊的土地紅線圖再確認一遍,把機場和附屬土地分開建檔。
然後對各個地塊進能功能規劃,讓設計那邊開始設計。越快越好。嗯,我等着要。”
張彥明還真沒想這麼多,匝巴匝巴嘴看了一眼唐靜,兩個人這會兒出奇的一致,感覺孫紅葉太厲害了。
這其實就是出身不同帶來的必然結果:看事情想問題的角度完全不同。
“以前我媽單位下面的一個廠,被生產隊佔去了好幾十畝地,需要的時候蹬眼拿不回來了,一點辦法都沒有。我不是瞧不起農民,但是和他們講道理講法律沒用,他們就認事實結果。”
“打官司不行嗎?”
“行,肯定贏,然後呢?結果依然不會變化。強制執行驅離?誰敢?省裡也不敢。”
“還可以這樣?”
“時間拖久了就是這樣,所以必須一下子到位,不能給任何人留時間和機會。哪怕暫時不建也得把圍牆修起來派人看守,要不然一旦造成即成事實就只能乾瞪眼了。”
張彥明想了想,記憶裡有這個印像,一塊地荒在那裡一放就是幾年甚至十幾年,但確實是有圍牆,圈的嚴嚴實實的,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看來受到這種教訓的大有人在呀。羣體事件啊,沒有人敢輕捋虎鬚。
一輛大山貓開過來,司機火都沒滅,搖下車窗喊:“是孫總不?”
“是。”張彥明應了一聲。這會兒車停在路口閘口,有衛兵,不讓再往前走了。
“跟我走。”司機喊了一句。
幾個人又上車,跟在大山貓後面往工地裡面走。
“你前面來是怎麼進的?也是這麼有人出來帶你?”張彥明問孫紅葉。
“沒有啊,那會兒也沒開始啊,沒開工,沒人。我最後一次來就是開工那天,剛把項目部搭起來,還沒這個大門呢。”
“那我以後怎麼進來?”唐靜又懵了。
“肯定有通行證啊,還能堵着不讓你進?你可是堂堂正正的甲方代表,嫂子,你就記着,這裡你最大,哪怕對方是個師長都不好使。”
“那要是軍長呢?”
“不可能,打仗啊?最高也就是師級在這。弄不好還是團呢。”
結果等到了指揮部張彥明也懵了,打臉了,在這指揮負責的是妥妥的正裝少將。我靠,幸好自己待遇高啊。
想了想也不奇怪,這可是有一座專用機場的,軍部肯定要重視起來。
“首長好。”少將給張彥明敬了個禮,然後衝孫紅葉伸出手:“你好孫總,又見面了。”
“不好意思,一下沒認出來,開工那天您也在。那天您是便裝吧?您,貴姓?不好意思我實在是沒記住。”孫紅葉和對方握了握手。
“後勤部基建處,蔣宏斌。”
國內最神奇的三個職務,就是科長處長和主任,從最基層單位到最高層單位都這麼叫。
局長好歹都能分別出來,叫局的起碼也是個科級單位,但是科長處長和主任你完全無法分辯,根本無法定性。
在很多部門單位裡,這就是個職務稱呼,完全和級別無關:發改委主任和村主任都叫主任。
在部隊裡就更不好分析了,完全沒有套路啊。
“進屋說吧,外面吵,還冷。這還抱着孩子呢。”蔣宏斌擡手讓了一下,幾個人進到指揮部裡面。
屋裡給着空調,暖洋洋的。勤務員過來給大家倒水。就是白開水。
“這就是唐總?”坐下以後,蔣宏斌打量了一下唐靜問。
“對,我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