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業城市老一輩的人們眼裡,工廠就算是人生的終極歸宿了。
能進廠成爲一名全民工人,每天上班按月拿工資有醫療有福利,退休還有退休金,還想什麼?生活的大事在他們眼裡這就解決了。
到年紀就結婚生子完成一輩子的第二件大事,人生就此完整。
然後一輩子就這樣平平靜靜平平淡淡的慢慢度過,雖不能大富大貴,但也不會缺衣少食,不可能一夜暴富,但也不會大起大落。
一個廠幾萬幾十萬職工都是這麼過着日子,也沒有什麼可攀比的。
爲什麼八、九十年代關外這個向來以性格急躁愛動手聞名的地區治安情況成爲全國最好而且沒有之一?就是源於工廠這種恆定的穩定性。
別聽那些四六不懂的專家吵吵老工業基地怎麼滯後怎麼不景氣人才怎麼流失,都是扯毛蛋的。
工業基地有什麼新老?新的在哪裡?
所謂滯後不景氣人才流失,不過就是工業地區的絕對穩定嘛,拿工業地區和商業地區相比本來就是耍流氓,帶着幾絲後起之秀的洋洋得意。
可是如果沒有了工業基地,你看看你還有個屁?那點東西夠不夠人家搶的?
就像如果沒有了實業,金融還往哪裡寄生?你憑什麼就產生了你比實業牛逼的心理?
至於人才流失就更扯了,工業地區的人事架構也是穩定的,退多少補充多少,工業怎麼天天出現大量崗位?可能不?
那後來的人不生活了?他不得出去找工作找機會嗎?往商業機會多的地區跑不正常嗎?
反過來仔細想一想,商業機會越多的城市確實發展的越快,但是,他是不是風險越大?是不是說明特別的不穩定?
所以你暫時挺好就過你的日子,別瞧不起這個看不上那個的,真的動盪來了天災人禍第三次世界大戰了,你看看你會怎樣。
到時候你就會發現,工業地區還是一如往常的穩定。
就像嶺南,現在富的流油啊,成天得瑟,顯擺,對北方各種嘲諷,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們全省每年上繳十億財政的時候,關外是兩千八百億。
你們吃的喝的用的發展的材料物資都是關外調撥的,沒付過一分錢。
魯爾一個市超你們一個省可不是一天兩天,那是四十九年。什麼概念知道不?連當初的工程公司都是魯爾長期支援的。
是什麼讓你們現在如此富足?
是國家的不斷強大,是國家軍事的不斷強大。
國家軍事強大靠房地產靠商業靠你們那些服裝廠鞋廠化妝品廠代工廠還是各種層出不窮的騙子?
靠的是重工業,沒有之一。沒有廣大北方堅定的穩定的持續生產,你看看你還有什麼?
沒有了偉大的軍人的默默付出,你看看你還能剩什麼?
這話真的不偏激。
……
“今天是大寒哪,你們這些人完全不顧別人的心情和需要,太能折磨人了。”張彥輝擦二頭髮換了衣服,還在不情願的牢騷。
“行啦,都快九點了,說的像讓你起多早似的。平時上班你不起早啊?”
“那能一樣嗎?好不容易歇一天,又是大寒。知道什麼是大寒不?”
“什麼是大寒?你給解釋解釋唄?”王佳慧斜了張彥輝一眼。
“大寒就是賊特麼冷,明白不?這天不在被窩裡躺着出來幹什麼?”
“你怎麼不說服你兒子呢?讓你兒子老老實實躺着。爲什麼我得起來陪你兒子折騰?你憑什麼就能躺着呢?”
“這事扯的。”張彥輝有些辭窮:“你不是他媽嘛。他又不叫我。”
“聽着沒兒子?以後什麼事找你爸,別喊我。”王佳慧扒拉了兒子腦袋一下。
“他都沒意思,都不陪我玩兒。”張小歡扭了扭脖子。
其實原因是這孩子和張彥輝有點生,平時接觸的太少了,親近是親近,但生也是真生,小孩子的行爲不騙人。
好歹今年王佳慧還在京城待了小半年呢,自然就更熟悉一些。
“到底是大寒最冷還是小寒最冷?”唐靜問了一句。
張彥明想了想說:“理論上是小寒,實際是應該是大寒。”
“什麼是理論?”
“就是溫度計唄,用溫度計測量一年到頭的溫度,小寒左右是溫度最低的幾天。但事實上人的感受是大寒前後最冷。”
“大寒前後就是三九天,你說冷不冷?”
張彥輝套上大衣還戴上了帽子,把一家子人都逗笑了。冷不冷那也是外面的事兒,這屋裡又是暖氣又是空調的你這是要鬧哪樣?
“你這是要鬧什麼呢?”王佳慧拿了個桔子砸過去。
“體驗一下,這一冬沒怎麼穿大衣,明天打算這麼上班去。行吧?帥呆了不?”
“這大衣暖和,就是太沉,穿它走一天都差不多相當於負重行軍了。鞋得合適點,要不然你受不了。”張彥明指導了一下。
“我都沒穿過。”張彥君笑着接話。
“知道這是誰的大衣不?”張彥輝問王佳慧。
“誰的呀?”王佳慧打量了幾眼:“咱爸的?”
“老二的。”張彥明輝指了指張彥明,把大衣帽子脫下來掛到牆邊:“當年老二穿這個還把我好個羨慕啊,校嗶大衣大軍勾,槓槓的。”
“當年流行啊,誰沒件校嗶?軍勾也差不多,那鞋的質量確實好,就是太貴了。”
“校嗶不少人有,校嗶大衣有的不多吧?你當年也是挺敢花錢哪。”孫紅葉看着大衣接了一句。
“我還不行,老大當年穿飛行夾克的,我們堡第一套牛仔衣服也是他的。”
張彥君巴嗒巴嗒嘴:“八百多塊,現在想想都心疼。那時候幼稚了,攢了大半年。那套牛仔服可惜了,我相當喜歡。”
張彥明笑着說:“那是,我穿一下就不行,怎麼求都沒用。”
他們哥倆從小到大身形個頭都差不多,衣服都可以互穿,不過都是張彥明撿張彥君淘汰下來的,新衣服得求着才能偶爾穿一天兩天的。
“後來他當兵走了我老闊了,牛逼了兩年。”
孫紅葉瞪大了眼睛:“八幾年就穿這些啦?那你真可以呀大哥,我那會兒都捨不得呢,得央及我媽好久纔不情不願的給我買一件。”
張彥君笑呵呵的抹了抹下巴:“那是我一趟一趟去溝幫子揹回來的,那麼容易?”
他那時候就不上學了,去溝幫子背燒雞回來在路邊擺攤賣,辛苦是辛苦了一點,不過小日子過的相當肥,穿航空夾克軍勾,抽雙喜良友黑貓。
八六年他就自力更生了,穿純皮雪地鞋,整個學校就那麼一雙。那時候牛仔服是最牛逼的衣服,一套就要幾大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