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溫茶承君寵
皇帝放下牌子，起身走到自鳴鐘前。
他發現彈出來的喜鵲裡叼着的不止是紙條，還有一個小小的精巧香囊。
嫣紅的花朵在香囊上灼然綻放，赤金的龍紋纏繞其中，皇帝立刻就想到把姜嫺比作這朵明豔的花，而他則是和她纏綿悱惻的金龍。兩者繡得極爲用心，有些不像是本朝流行的織法，似姜嫺自個研發出來的繡紋，在燭光的映照下呼之欲出。
喜鵲本來就雕得不大，小小一個，此刻身上還掛着香囊，顯得像是不堪重負又得爲皇上送來情意的小信使，可憐又可愛。
他打開紙條：
【臣妾發現，皇帝身上總有用不完的香囊，臣妾也想做一個讓皇上貼身帶着，可惜臣妾不擅女紅，寫下這段文字的時候，仍沒做出一個滿意的香囊來，內務府的公公都快懷疑臣妾在宮裡喜歡把布料撕着玩了。真不是，全當交了學費……要是做壞了的香囊能送回內務府賣錢就好了。】
多麼可愛的想法。
皇帝知道顧貴人做事向來是認真的，有股認了死理的認真，落到她手上的事兒必須要做完，做好，做精，他不禁有點好奇嫺兒私底下做壞了多少個香囊，他便問：“顧貴人如今在長樂宮中？”
“是的，顧貴人和貴妃娘娘一起陪太后禮佛。”
皇帝說：“朕是想來看看顧貴人做過的香囊。”
“是的，所以不好送人。”
三國有溫酒斬華雄。
不得不說，當她認的這個“死理”是自己，讓皇帝心中升起一份被重視的愉悅：“倚竹軒纔多大一點地方，稍間被佔，也擾了陳答應休息。樑遇寅，把它們全搬回去收好。”
在太后那有個說法就成。
“咱們倚竹軒全體九族的人頭就係在小主的嘴巴上了，當奴婢求求小主，千萬別亂說話。”荷香耳提面命。
“哼哼，忘不了，”陳答應拍着胸脯向自家宮女誇下海口：“等着吧，我出去接駕，你現在去煮碗熱茶，一炷香的時間把皇上迷得神魂顛倒，一盞茶的時間讓皇上臨幸我，等皇上穿好衣袍出來，茶仍是溫的。”
陳答應：“那皇上叫樑遇寅送過去不就好了？”
哪怕不翻氪金榜第一的郭才人，翻翻旁人也是好的，省得孫自忠每回去長樂宮都要挨太后的訓，結果怎麼又是倚竹軒？真是冷竈翻身變油鍋了。
孫自忠在敬事房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在樑總管面前卻啥也不是，不敢隱瞞，立刻壓低聲音報上數目。樑遇寅訝異：“誰這麼捨得？陸容華？”
“這種事情，又何必主子親自較勁，讓繡娘去做便是。”皇帝皺眉。
陳答應：“臣妾帶皇上去看吧……哦，還得帶上樑遇寅護駕。”
天子對“想念”的概念稀薄，自己也沒意識到，卻一舉一動皆是思念。他橫她一眼：“朕做事非婦人可置喙。”
話音剛落，身後便響起冷得滲人的男聲：
“誰告訴你朕只有一盞茶的時間？”
好像真的只是爲了來看看姜嫺繡的香囊一樣。
皇帝被香得頭暈，仍走上前撈起其中幾個香囊察看，的確是和最終版本一模一樣的花樣子，只是細看能看出瑕疵來。底部的造工差劣，越往上，越新，便越精細。姜嫺用苛刻的眼光要求自己，最終送到皇帝手上的，便是最完美的版本。
皇帝只當她又在胡言亂語。
“奴婢一時糊塗，小主就把那句話忘了吧！”
樑遇寅福身：“奴才這就去讓陳答應準備着。”
“扶你小主回去休息吧，”
皇帝一噎。
畢竟陳答應沒承過寵，還是個姑娘，也不曉得男人對房事時長有着多強烈的自尊心，皇帝有些惱火——每回他折騰許久，顧貴人卻仍是精神飽滿，既有棋逢敵手的痛快，也略有遺憾。他打定主意，下回一定要把顧貴人折騰到累極睡去才罷休。
貴主子做的香囊，送誰都不合適。
陳答應：“搞不懂。”
※
門被拉開，堆疊到近兩米高的香囊山傾瀉而出，不同種類的香味成噸的拍在現場衆人面上，嗅覺靈敏的皇帝當場懵圈，樑遇寅以身擋囊，直呼護駕。
“你派個人去倚竹軒……”話到嘴邊，又覺得由他人代爲描述的話甚是可惜，便改口：“擺駕倚竹軒。”
皇帝說他這麼做有深意，她真信了。
橫批：分秒必爭
這下不僅孫自忠，樑遇寅也有點吃驚。
皇帝再一次對姜嫺的執拗有了強烈印象。
“郭才人想把自己的玉牌放到第一盤，連着放五天，送到我手上來就這個數，”中間過了多少道手，被分掉多少油水，孫自忠就不管了，那都是他的保護網呢，獨肥他一人才早晚要出事：“也是，從貴人掉到才人，自然着急，她也不是缺錢的主兒，今天沒翻成，明日再碰碰運氣。”
荷香猶有餘悸：“皇上這是來幹嗎呢？”
姜嫺在宮裡又走得很獨，只好把它們全部存放在稍間裡。
“這些……都是顧貴人做的？”
到了倚竹軒，陳答應聽說過會兒要出去接駕。
“我依稀記得你之前還拾掇我去御前爭寵來着？機會這不就來了？”
樑遇寅跟着準備起駕，走出門外乜他一眼：
“瞧你替人急的，收了多少銀子？”
陳答應提起舊事。
陳答應覺得自己挺有文化，還想得到荷香的讚美，只是當她說完後，擡眸去向荷香時，卻見對方一臉活見鬼似的看着自己身後，直挺挺地跪了下來：“荷香，你也被本小主的文采所折服了？趕緊我記下來，回頭我要說給顧貴人聽。”
太后還惦記着讓皇帝多翻翻別人的牌子，雨露均沾呢。
旁邊捧着玉牌的孫自忠一下子就傻眼了。
今有她溫茶承君寵。
看來這顧貴人在皇帝心中，果然不一般。
連荷香都以爲她家小主要被臨幸了。
看在顧貴人的份上，皇帝沒追究陳答應背後議論皇帝的罪責，只讓她日後仔細說話。
聖駕風一樣來，又風一樣走了。
皇上決定的事兒沒人能質疑，孫自忠一臉惋惜的回到敬事房。
說罷，孫自忠要分他點，樑遇寅笑罵着拍開他：
“少埋汰你爺爺！”
幸好，陳答應也不犟嘴。
“讓陳答應準備做什麼？”皇帝一臉茫然，接着纔想起那個情商欠奉的憨包也住在倚竹軒：“不必，朕只是去看看顧貴人住的地方。”
少頃，來到稍間前，陳答應鄭重道：“皇上站遠點兒，最好也捂住口鼻。”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他就是想來看看嫺兒生活的地方。
皇帝不以爲然，命樑遇寅拉開門。
香囊質地是軟的，製作者的底色卻堅硬如松柏。
※
也行吧，好歹是別人……
“臣妾也是這麼勸的，但顧貴人認了死理的事就不會放棄。”
於是，她便遣人去長樂宮，給姜嫺託一個口信。
抱大腿第一法則，便是自己搞不懂的事，第一時間上報給大腿。
晚上，陳答應就收到了來自姜嫺的回覆——
興許是來回收廢品的，不必多想。
皇帝：嫺兒你對浪漫過敏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