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94:狡詐人心
“孔雀翎?”
“那就是孔雀翎!”
……
伴隨着金光落入眼中,刀光劍影,明槍暗箭,剎那間在夜色中碰撞出這世間最慘烈也最驚心動魄的曲聲。
本是寂靜的客棧頃刻化作一方修羅煉獄,四面亂戰不停,無數人影兔起鶻落,皆涌向二樓,擠向李暮蟬所在的那間客房。
刀與劍碰撞,血與肉交織,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轉眼消散,屍體倒如割草,前赴後繼的葬送在名利這個血色漩渦之中。
而那最後一個人,杜雷,早已面如死灰,如墜冰窟。
他死死看向躺倒在屍體間的李暮蟬,迎上那雙本該死不瞑目的眼睛。
這雙眼睛,幽暗深邃,彷彿瞧不見半點光彩,但杜雷卻從中瞧見了一抹嘲弄,還有輕蔑,像是從高處俯瞰着碌碌衆生,甚至隱隱還有些許詭異的笑意,憐憫的感嘆。
“你……”
杜雷真的很想大吼,吼出李暮蟬的名字,吼出對方在裝死,而且那個“孔雀翎”定然也是假的。
這人一定早就盼着他們動手,等着這一刻。
但沒有機會。
因爲殺機正如潮水般鋪天蓋地的襲來,他得先活下來,纔有資格與李暮蟬再次交鋒。
而且杜雷很不明白,李暮蟬明明沒有穿金絲甲啊,昨夜與呂鳳先長街一戰,這人還解下黑袍,露出了滿是傷痕的身體。
他們也都在暗中看的清楚,尤其清楚,特別是一天一夜李暮蟬壓根從未解衣,也從未睡覺,就更沒有機會換上金絲甲了。
江湖傳言,欲殺“幽靈公子”,一定要先破“金絲甲”。
這名震江湖的寶甲,刀槍不入,水火難侵,他們想要動手,自然得確保萬無一失。
到了這個時候,杜雷恍然明白過來,整顆心都在發顫,昨夜一戰,李暮蟬是故意那麼做的。
那金絲甲呢?
李暮蟬躺在地上,雙眼正十分平靜地注視着這一切。
他沒事啊,他豈能有事。
他也明白這幾人臨死前爲何而驚。
因爲這些人都是那位魔教大長老所籠絡的中原高手,包括了公孫屠、杜雷這些人。
可惜他是不信任的,從未相信過。
人嘛,既是血肉之軀,刀劈劍砍總會死。
所以只要故意露出一點破綻,那些想殺他的人勢必會動心。
李暮蟬甚至徹夜未眠,不曾解衣,這一切自然而然都落在了這些人的眼中,令對方有理由相信一定能殺了他。
果然,還是動手了。
“大搜神手”他還給了上官小仙,但金絲甲他從未脫下過,永遠都在身上,早與黑袍縫在一起。
李暮蟬沒有動,只是靜靜躺着,旁觀着眼前的血腥亂戰,看着這些人爲了那個假的孔雀翎搏命廝殺。
這個江湖看來已徹底陷入瘋狂。
血泊流淌,一具具屍體近乎將走廊鋪滿,本是寬敞的客房也變得擁擠起來,所有步入這間客棧的人俱是有進無出。
隨着時間一點點過去。
樓上樓下的殺聲漸漸淡了。
許是過去了半盞茶,一盞茶,半個時辰,嗅着濃郁的血腥味兒,李暮蟬再次站起。
他起身之際,晃身錯步,已將“無色無相,千幻飄香”的身法步結合在了一起,於屍體間點足輕落,似一隻上下翻飛的黑色蝴蝶,飄逸絕俗中還帶有幽靈邪功的詭譎,走的宛若閒庭信步,掠出了客房,掠進了走廊。
然後,李暮蟬停了下來。
滿地的屍體間,一個黑衣人正渾身浴血,大口喘着粗氣,手中握有一口嵌着寶石的好刀。
此人眉眼陰鷙,眼瞳猩紅,臉色冷沉,衣裳破破爛爛,渾身還散發着一股不同尋常的銳旺殺氣。
這便是“一刀動風雷”的杜雷。 看到李暮蟬,杜雷那股像是殘燭般的殺氣陡然暴漲,雙眼如惡虎般圓睜,依稀散發出一團攝人的紅芒。
李暮蟬瞟了眼走廊盡頭,見到最後一扇門完好無損,還沒有廝殺的痕跡,方纔衝着杜雷微笑道:“給你個機會,滾!”
大戰在即,他連一絲一毫的精力都不想在這人身上浪費。
杜雷嗆出幾口逆血,倏然轉進另一側的客房,已是退了。
李暮蟬不再遲疑,縱身一躍,當即飛掠過走廊,又風也似的飛下了木梯。
皎潔的月華下,只見裡裡外外盡是一具具倒地的屍體。
後院,幾盞殘燈尚在亮着。
葉開與傅紅雪已不知去向,但另有幾人還在對峙僵持。
其中一人,長臉高個,身着杏黃色衣衫,手中擒有一條黑鞭,冷眸微垂,年過半百,鬢角微白,正是那“蛇鞭”西門柔。
在其身旁,是適才那兩名抱劍的劍客,身上見紅,眼神冷然,但面上還有一絲絲沒散盡的餘悸,以及升騰起的傲然。
能活着從樓上走到樓下,又從大廳走到後院,那不光需要強橫的實力,還要莫大的運氣。
而他們兩個,無疑是兩者兼備,今日只要不死,註定了名揚天下。
與他們對峙的,是燕南飛和他身旁“二龍首”假扮的綠衣侍女,連同“霸王槍”的持有者,以及自樓上恰好躍下的杜雷。
除此以外,一旁的石階上,上官仙兒縮在地上,秀髮披散,臉頰上沾着斑斑血花,右肩衣物已破,露着一截欺霜賽雪、柔滑細膩的肩頭,白的好似玉雕的人兒,又像雪白麪團捏的一樣。
這個人縮在燈下,被一雙雙冰冷的視線包圍着,就像羣狼環伺的羊羔,柔弱嬌美到了極致,楚楚可憐的眼眸裡既藏下了慌張害怕,也有對這些人的敵意,以及一絲羞怯。
她小心翼翼地將紫衣理了理,想要遮住外露的雪肩,曲着雙膝,玲瓏有致的身子尚在瑟瑟發抖,明眸裡泛着淚花。
對峙的雙方人馬都看着她,不曾靠近,蓋因上官仙兒的右手握有一口彎刀,刀刃正抵着自己瑩白如玉的脖頸,想是太過緊張,刀尖已有鮮紅血色滲出。
上官仙兒顫聲道:“你們……別逼我。”
燕南飛很是憐惜地道:“好,我們不過去,伱把孔雀翎交出來,我不光放過你,還保你活着出去。”
“二小姐,”那兩名劍客中的一位突然冷漠開口,“不要鬧性子了,幫主還在等您回去呢,跟我們走吧。”
上官仙兒身子一顫,刀尖也隨之一顫,一縷血線立時沿着脖頸流淌而下,看的幾人眼神驟變。
“好,我們不逼你。”
“你小心了,那把刀可是很鋒利的。”
……
“哈哈哈!”
一陣笑聲忽然自廳堂飄來,衆人就覺四角燈花一顫,一縷陰風蕩過,後院便多了一人。
李暮蟬腰挎刀劍,雙手揣袖,獨立一方,笑眯眯地衝着上官仙兒招呼道:“別怕,姐夫來了,你不如跟我走吧,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走?”燕南飛冷笑道,“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李暮蟬眸子微眯,視線掃過幾人,可就在瞧向杜雷的時候,他臉上非但不見冷意,目光還極是短暫的多停留了片刻。
但再隱晦,此時此刻也能看的無比清楚。
而且如此舉動,落在別人眼中就大有不同了。
樓上死傷無數,李暮蟬既然活着,杜雷怎麼還能活着下來。
只這一個小小的動作,杜雷臉色先是一僵,而後鐵青,額角青筋已在暴起,尤其發現燕南飛緊了緊手裡的薔薇劍,氣機暗中指向自己,他渾身每一條血管裡的熱血像是都涼了下來。
杜雷眼神掙扎了片刻,嘴脣翕動,張口欲言,但忽然又像認命般嘆了口氣,表情極是精彩複雜的看向李暮蟬:“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麼?”
李暮蟬眸光閃爍,抿嘴笑道:“剛纔都說了讓你走,你偏要回來湊熱鬧。好在我這人心胸寬廣,放心,只要你現在站在我的身旁,之前的事情我可以當作從未發生過,甚至還可以重用你,決不食言。”
杜雷深吸了一口氣,在燕南飛冰冷的眼神中走到了李暮蟬身旁。
李暮蟬拔出刀劍。
“兜兜轉轉,又是咱們三方決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