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雨夜伏殺
廝殺已畢。
“適才的那名舞姬是誰?你居然把她放走了。”
畫舫之上,滿地狼藉,慕容英卻渾似不減半點雅興,繼續坐回他那張名貴的大椅上,喝着美酒,聽着舞曲,但言語中已有問罪之意。
李暮蟬不卑不亢,不急不慌地笑道:“長老心中既然已有答案,又何必多問呢?不是我放她走,而是我應該慶幸她沒殺我,畢竟身懷‘奼女迷魂大法’,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慕容英審視的眸光一改,忽然低低一笑,看向自己手裡把玩的玉杯,有些玩味兒地道:“那可真是個絕世尤物,媚到骨子裡了。嘿嘿,就是不知牀上功夫如何?聽說她打小是在妓院裡長大的,大概多少懂點討好男人的本事吧……我想要她。”
言語之間,分明已經猜到那名舞姬就是上官小仙。
“是麼?”
聽到慕容英說出這些話,雨中的李暮蟬笑容更甚,但他一邊發笑,一邊已不着痕跡地伸手壓了壓自己的斗笠,將剩下的半張臉也罩進了陰影中。
不知爲何,他忽然有種按耐不住想要殺了對方的衝動,尤其是最後的那四個字。
這種感覺很奇怪,並不是代表着他對那個女人動了心,無法接受別人的覬覦;而是對於上官小仙,李暮蟬心裡已有了一種想要贏她、勝她,征服她的慾望,就好像這是他必須要跨過的一道坎,視其爲對手,徹底打敗她。
人總要分個勝負。
他好勝心很強,極其的強,猶記當年哪怕和小孩猜拳他也能猜一下午,只爲贏。
和燕十三也是如此,比拼毅力,他絕不認爲自己會輸,他只想贏。
賭場之中也是如此,他從不會輸。
對李暮蟬而言,一件事情要麼不做,要做那一定要成爲最後的贏家,無論對方是誰。
而現在,他若想要走到最後,躋身絕頂,看看那頂峰上的風景,註定要贏很多人。
這偌大江湖,羣雄並起,英傑輩出,他如今既已有了立足的資本,當然要更近一步,更往前走……他也沒有後退的餘地了。
忽然,慕容英把玩玉杯的動作一緩,意味深長地睨了他一眼:“你動殺心了啊,莫不是喜歡上了那個女人?”
李暮蟬垂着頭,看上去彷彿很恭謹,“我也想要她,贏她,殺她。”
慕容英的眼神已變得晦澀起來,悠悠地道:“你可真不懂得憐香惜玉啊。”
李暮蟬輕問:“接下來怎麼做。”
慕容英瞧了他一眼:“四月初九,對神劍山莊發起總攻,可不要錯過了。”
四月初九?
豈不就是“青龍會”動手的日子。
李暮蟬眼神微動,並未多說,而是拾起地上的一把傘,轉身離開。
臨了,慕容英的聲音不疾不徐地傳來:“順便再告訴伱個好消息,教主神刀將成,快要破關而出了。”
言外之意,便是魔教東進快要來了。
一瞬間,李暮蟬心中如有驚雷炸響,感受到一股莫大危機,腦海中更加浮現出幾個字。
“小樓一夜聽春雨!”
……
李暮蟬離了畫舫,並沒直接回紅樓。
如今各方勢力齊聚金陵,只爲“神劍山莊”,保險起見,他還是走了幾段繞路,避過了人多的地方,腦海中更在梳理今天發生的一切,尤其是那位謝二少爺。
老實說,在今天以前,他還不知道謝氏一族有這麼一位人物,甚至江湖上都很少有人知道這麼一位神劍山莊的二少爺。
如果這人的怯懦和窩囊都是裝出來的,那就太可怕了。
長街微雨,夜已三更。
萬家燈火之下,李暮蟬撐傘漫步於靜謐的街道,踩着斑駁陸離的石板,聽着夜色中的滴答雨落,顯得格外寂寥。
但走着走着,他忽然瞥見前方的街角多出一個小攤兒,攤前撐着一頂破舊的羊皮傘,傘下是一個架着鍋爐的木板車,鍋前則是站着一位駝背佝僂的老嫗,正費力的握着鐵勺,似在攪動着什麼。
風雨中飄來一股濃郁的肉香。
李暮蟬嗅了嗅,走近了一些。 但見昏黃的殘燈在夜雨中沁出一團不大不小的燈色,以至於老嫗那滿頭的銀髮都能根根瞧個分明,凌亂稀疏,沾滿雨沫。
老人實在太老了,顫顫巍巍,雙手瘦骨嶙峋,宛如曬乾的橘子皮,低垂着眉眼,鬆垮的麪皮上長滿了褐色的斑點,讓人見之動容,心存不忍。
李暮蟬嘆了口氣,曾幾何時,他也這般做過小本買賣,結果遭人惦記,差點連衣裳都被扒了。
他走了過去,溫言問道:“老人家,你這是賣的什麼啊?”
“肉湯,新鮮的羊肉!”老嫗緩緩擡起她那張臉,蒼老的面容上,一顆獨目泛着冷光,而另一隻眼睛也不知是被劍捅瞎了,還是被暗器打瞎的,皮肉外翻,筋絡密佈,結成了一塊醜陋難看的老疤,乍一打量,比惡鬼還要嚇人,“嘿嘿,公子,你要來一碗麼?”
李暮蟬撐着傘,眸光瞟向對方熬住到滾沸的湯鍋,抿了抿脣,看着裡面乳白色的飄着油花的湯頭,忽然皺眉道:“太寡淡了,我當年做這買賣的時候可是費了好大心思,吃過的人都說好,別看生意雖小,但裡頭全是門道。”
老嫗一愣,顯然沒料到李暮蟬會說出這麼一番話,睜着獨眼,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李暮蟬則是自顧自地繼續道:“看看你這湯,血沫都沒撇淨,又腥又羶,而且煮過頭了,肉都爛了,關鍵是你這湯頭一滾,底下的頭髮全浮起來了,一點食慾都沒有。”
他說的頭頭是道,臉上掛笑,眯起的長眸已見冷芒。
而在木板車的後面,一具早已血肉模糊的屍骨正躺在地上。
他再一扭頭,來時的路上,還有前方要走的街面上,已多出一些人來。
這些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女的既有濃妝豔抹,酥胸半掩的青樓女子,也有大手大腳,麻衣粗布的農婦,還有這賣湯的老嫗;男的既有書生,也有公子,還有乞丐,商賈……
這些人都撐着傘,青色的紙傘,緩緩朝他走來,來的不緊不慢,卻暗藏殺機。
李暮蟬倒吸了一口冷風,眼神已陰戾下來。
“青龍會!”
他沒說出來,但心中已然篤定。
而緊跟着李暮蟬心裡又冒出一個名字。
“謝龍騰!”
只能是這個人,也唯有他。
看來這人非但深藏不露,而且還極爲可怕,因爲倘若連“青龍會”七大龍首之一都不算可怕的話,試問天底下還有可怕的人麼?
李暮蟬也沒想到哇,他只猜到對方有可能是“青龍會”的人,不想還是小看了這位謝二少爺。
若非是青龍會的龍首,如何能在這短短的時間裡調動如此多的殺手?
這哪是什麼蟲,分明是條蟄伏多年,欲要吞吐天地的毒龍。
會是哪一位呢?
李暮蟬已在回想自己適才哪裡露出了馬腳?亦或是對方覺察到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
但無論如何,今夜終究還是難逃一場惡戰。
李暮蟬收起傘,將傘靠在了木板車上,慢慢走到街心。
今夜,他不想再退,當直面本心,一展野望。
這個江湖,終究還得實力說話。
“嘿!”
一聲沉喝,陡見攤前的老嫗滿臉猙獰的以一種不符合歲數的身手,如猿猴般靈巧翻起,雙手一送一縮,立見袖中“嗖嗖”吐出兩枚飛針,直射李暮蟬。
李暮蟬長身而立,看也不看,手中刀翻腕一轉,叮叮兩聲,飛針已被掃向一旁,不遠處一個老乞丐登時應聲而倒。
老嫗一擊未中,身在半空,還想出手,可下一刻,她獨目倏然外鼓,但見一截刀鞘破風穿雨,快如烏光,無聲無息地插進了她的喉嚨。
“噗!”
喉骨盡碎,老嫗噴出一口血霧,人已倒在李暮蟬腳下。
他擡了擡笠檐,右手一壓刀柄,頓見刀鞘再沉一截,已是貫穿了老嫗的咽喉,沒入石中,仿若紮根於地,直立不倒。
“噌!”
隨着一聲顫鳴,長刀已在李暮蟬手中徐徐倒拔出鞘,青芒吐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