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聞太子懦弱,卻不想今日所爲,毫無手軟。”
“只是下手太過狠毒。”
“混賬!待花花太歲禍壞你妻子時,看你能說得出此等話。”
“不錯,這孽畜壞了多少良家,滿朝文武誰個敢管?若非太子主持公義,怕是還要囂張許久。”
“太子所爲,實乃爲民做主,大快人心啊。”
“以後再有聒噪殿下懦弱者,看我不大耳刮子抽他。”
在吃瓜羣衆的簇擁下,趙桓緩步向着開封府中走去。
展天神單手拖着高衙內,如同拖着一條死狗。
閒漢太多,只拖了兩個,餘者留在原地讓開封府衙役拘押便可。
陪伴左右的,還有苦主林家父女。
“小女子林白氏,因爲外子不幸染病身亡,無以爲活,因此與公爹來東京投親。
只是東京廣大,又無親人下落,實不知如何尋找。
苦尋旬日,盤纏將近,便趁着相國寺集會來賣些才藝,好掙些盤纏回鄉,卻不想遇上了惡人……”
聽着白氏的解釋,趙桓才發覺她果然是素服。
所謂女要俏,披麻戴孝。
白氏本就姿色出色,此時梨花帶雨,真是誰見都憐。
太子殿下的小心臟也有幾分悸動,不過大事當前,也想不得那麼多。
旁邊,林老漢道:“殿下放心,便是拼了這條命,也要在府衙分說明白。”
“老丈言重了,據實說話便是。”隨後,趙桓又取出一錠大銀遞了過去,道:“此間事了,自去回鄉置業亦或繼續尋親,若有不足,再來尋吾不遲。”
“太子仁厚,愛民如子,小老兒,小老兒……”林老頭抹着眼睛,不知說什麼好。
不一刻,衆人到了開封府衙前。
開封府尹等一衆官員早得知了消息,都在門口迎接。
現任開封府尹滕和,乃是端王時老人,絕對的心腹,又和得一手好稀泥,因此開歷史先河,足足做了四年。
這可不得了。
開封乃天下首府,府尹多有親王擔任,逢那時,任何名臣也做不了開封府尹,便如包拯,不過乃是少尹,權知開封府,任期八個月。
至於寇準、范仲淹、司馬光等人,在任短則幾個月,長則一年出頭罷了。
“此人一向一團和氣,唯一一次硬氣,不過是吃激駁斥了高俅殺人的請求,改爲流配。
儲君須得小心此人釋放高達,留下後患。”愚任小聲提點道。
“吾自省得。”趙桓微微頜首。
“見過太子殿下。”滕和見禮。
“明府不必多禮。”趙桓又道:“本宮來此,想必你也知曉原委,直接開堂罷。”
聞言,滕和暗暗皺眉。
從自稱上,便可見態度。
平日裡,趙桓對左右自稱吾或者我,正式場合自稱本王,只有相當嚴肅時,方纔自稱本宮。
按照滕和的官職和資歷,趙桓理當謙稱一聲小王不爲過。
然而並沒有,說明他已經決定不追究到底不罷休了。
心思轉動中,滕和道:“外方炎熱難耐,且請殿下入內奉茶。”
“可。”趙桓淡淡地說道。
進了府堂,滕和指着官案說道:“請殿下上座。”
趙桓擺手,道:“本宮乃是苦主原告,自坐堂下便可。”
滕和聞言並不堅持,安排了座椅茶水。
落座奉茶後,滕和並未開堂,只道:“太子事關國本,何必同市井潑皮一般見識,若是龍體有損,社稷動搖,何苦來哉。”
“刺客已然擒獲,幸得寡人只有微恙。”
趙桓不鹹不淡的態度,讓滕和無計可施。
其實他也明白,趙桓只是要個面子。
否則以刺殺太子的惡劣性質,定然要三司會審,不殺個人頭滾滾哪能罷休?
哪怕他開封府尹位高權重,也做不得主,最多是摻和一下罷了。
“罷了,待高俅來了,親自給太子交代罷。”想法飄過,滕和道:“未知太子可否稍等片刻?”
“兩刻鐘時間,高俅不至,你便秉公審理。”
“謹受命。”拱手領命的同時,滕和給左右打了個眼色。
意思很明顯,讓高俅那廝趕快來。
不來的話,高衙內必死無疑。
都不用行刑,就這一身傷扔進大牢裡,分分鐘暴斃。
高俅來了,高達的下場只看他和太子的交鋒。
趙桓端坐堂下,手指輕輕敲着扶手,閉目養神。
打殘高達,乃是他對太子動手,罪有應得,誰也不能說出個不是來。
送交開封府治罪也是應有之意,誰讓他不長眼呢。
只是高俅不來的話,別人難免說一句太子以大欺小。
不過,不論最終結果怎麼樣,高達都已經廢了,高俅啞巴虧吃定了。
趙桓可能承受的後果,最多也就是高俅說動趙佶,被訓斥一頓。
如此的話,太子就要仔細考慮,是否需要篡位了。
閉目沉思中,只聽高衙內大叫道:“爹,爲我做主啊~”
聲音淒厲,充滿了怨憤。
換做哪個男人被打斷了三條腿,肯定都恨不得生吞了對方。
趙桓睜開眼,只見高俅臉色陰沉可怕,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模樣。
太子當前,他也未曾行禮,只徑直坐了。
趙桓也不在意,高俅待高達,真比親兒子還親,如今仇恨結下,如何奢望他的好意。
“果然,禍福自取,與人無尤。”
上面,滕和暗暗搖頭。
換做個明白的,此時該喊救命了。
替他做主,難不成還要讓高俅離間天家,廢了太子不成?
趙桓睜開眼,淡淡地說道:“人到齊了,開始審訊人犯吧。”
高俅搶先道:“不過調戲民女,太子卻故意重傷於人,違背法制不說,更敗壞儲君私德。”
“莫要避重就輕,人犯高達當街姦淫民女不成,惱羞成怒欲要殺人。
本宮令人喝止,不想麾下反遭毆打,幾乎送命。
爲防事態擴大,本宮親自喝阻,然高達這廝膽大包天,居然襲擊本宮,端的囂張至極。
是故,親衛護主心切,賊子又是悍勇,難免出手重了一些。”
“信口雌黃,一派胡言!”高俅氣的渾身發抖,道:“發覺太子身份,吾兒立刻跪地請罪,太子仍然縱容家奴行兇,實乃故意傷人,當一體查辦。”
“嘿嘿,縱容家奴行兇?”趙桓冷笑,道:“本宮親衛,皆是朝廷在籍,堂堂命官,實乃天下屏障,國之干城,如何便成了家奴?
難不成高太尉以爲,京都八十萬禁軍,皆乃你高家家奴?”
“仁君治國,當行仁義,重禮法,太子今日所謂,可能承擔社稷重……”
“太尉,慎言!”滕和輕喝道。
高俅自知失言,立刻轉變口徑,道:“太子縱家奴行兇,置朝廷法度於不顧,當處死家奴,以儆效尤。”
“嘿,法度?”趙桓起身,指着高俅說道:“天下誰人都可說法度,唯有你高俅不可!
你家這孽畜,禍害了多少良家,何故至今方得伏法?豈非你高俅包庇!
本宮定當稟奏父皇,告你包庇縱容之罪。”
高俅臉色更黑,喝道:“今日計較的乃是縱奴傷人之罪,太子不必轉移話題。”
“傷人?本宮親衛盡忠職守,護主有功,嘉獎尚且不及,如何有罪?倒是高達刺殺寡人,罪大莫及,當梟首以警戒天下。”
“只是爭執中誤擊,且未有損傷,何來刺殺之舉?實乃污衊!”
“本宮說是刺殺,便是刺殺!”頓了頓,趙桓又道:“普天之下,想來本宮說話還是做的算的!”
“素說太子仁厚,卻不想乃挾私報復,公器私用之人。”
“本宮仁厚,乃是天下之百姓,豈是縱容你高家一家!且,本宮與你高家素無瓜葛,何來挾私報復之說?”
你來我往,脣槍舌劍,各不相讓。
高俅一直攻訐太子私德不修,無儲君風範,想要圍魏救趙。
趙桓只咬定高達謀刺,罪該萬死,不能饒恕。
高堂上,滕和雙手揉着太陽穴,不時看向門外。
他的和稀泥性格又犯了,並不想摻合這些狗屁倒竈的事情。
這絕不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開封府尹品級高,權力大,比高俅並不弱,他纔不用怕呢。
只是,懶得扯皮罷了。
果然,一人徑直進了大堂。
“陛下詔令,招趙桓,高俅並滕和入宮奏對。”
面白無鬚,聲音尖銳,正是趙佶身邊的內侍中官。
滕和如逢大赦,起身伸手虛邀道:“兩位,請吧。”
高俅起身,看了一眼趙桓,冷哼而去。
趙桓不以爲意,安排了林家父女,方纔出去。
高達不過是高俅假子,他趙桓可是趙佶親兒子,若是趙佶態度不對,別怪趙桓做妖法。